第397章 红单船
9月17日，东征军先锋在吴捷亲自率领下，逼近江阴江面。
江阴古称暨阳，地处长江之尾、东海之头，是长江下游咽喉，历代为江防要塞。她是长江南北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江海联运的天然良港。
黄山在江阴城北扼临长江，长江江面在此收紧，往东又逐渐放宽。近代长江下游江防，往往以上海吴淞口、江阴黄山、镇江焦山最为紧要。
清军已经放弃镇江焦山，却不能放弃江阴。当东征军先锋到达江阴时，便遭到了清军的拦击。他们一靠黄山炮台，二靠广东水师红单船，试图螳臂当车。
东路军先锋以右二军水师为主，计有各类人员约四千人。其中，可用于陆战的陆战队员约有两千五百人。
先锋军全部乘船走水路，以北伐燕京为幌子，实际目标在上海。上海华洋混杂，各国领事、公使、富商多驻在上海，故吴捷亲自率领先锋军，防止各国干涉。
在江阴黄山江面，右二军与清军广东水师遭遇，东征以来第一场战斗就此爆发。
广东水师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损失惨重，此时怎么又能增援江苏了呢？原来，他们装备了红单船，还得到了上海小火轮的支持。
小火轮即为小型蒸汽战船，多由上海商人从洋人或姑塘造船厂购买。这些小火枪火力一般，对右二军威胁不大。倒是红单船体型巨大，具有一定的战斗力。
红单船由商船改装而成，船上水手都是广东人。船主多为广东商人，水手多为亲族。故战斗时，一船水手可以同生共死，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清朝自清初就开始闭关锁国，但仍然保留广州作为对外经贸往来的口岸。红单船最早便在广州出现，因船主造船时需要向海关申请备案，海关方面会给船主红色单据，故称之为红单船，最大排水量可达两三千吨。
历史上，清军凭借红单船封锁长江江面，为湘军剿灭太平军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曾国藩担任两江总督后，厚此薄彼，优待湘军水师，歧视广东水师。
广东水师与湘军离心离德，曾与太平军暗通款曲，把武器、粮食走私给太平军。
此时，右二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话，上海红帮的渗透，使红单船武装士气低落、人心涣散。敢在江阴江面抗击右二军铁甲舰的，只有寥寥数艘广东水师红单船、江南水师的师船。
师船是清军江南水师的战斗船。这种船只更为不堪，吃水仅有一两尺，与渔船类似，连海盗的船只都不如。
江南水师曾在史书上留下一则笑话。
晚清时，随着鸦片贸易日益盛行，东南海面出现大量海盗船、走私船。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五口通商，中外贸易急剧增长。海盗组织进一步发展壮大，出现数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武装集团。
福建海盗林坎在三年里数次向福建水师提督（窦振彪）下战书。林坎本人带队攻击提督座船，亲自向船上抛投烧夷弹，令水师威严扫地。
广东海盗张十五（十五仔）曾向钦差大臣徐广缙索求20万两白银。作为交换，张十五将暂停在福建、浙江沿岸的劫掠、破坏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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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海盗曾公然在港口设卡收税，向进出海港的渔船每船征收5元。渔船若拒缴费用，就会被海盗追捕、劫掠。
清朝水师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根本就无力打击海盗。英军为保护己国商船，派军舰在华夏海域打击海盗，反而得到沿海居民、商人的一致好评。
堂堂正规军打不了海盗，反而要借助敌国打击海盗，清朝国力之衰，由此可见一斑矣。
史载，晚清时，上峰传下命令，让江南水师出海打击海盗船。水师官兵惊恐不安，连夜将自家的战船烧毁、凿沉，第二天上报说船只损坏无法出海。上峰听后，明知江南水师怯战，却也只好作罢。
江南水师正是清朝水师力量的一个缩影。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清朝水师战船折扣大半。战后，清廷财政拮据，无力重建水师。代之而起的，是湘军水师和广东水师红单船。
如今，湘军水师已被右二军全歼。能与右二军水师一战的，只剩广东水师红单船了。
只是，这些红单船武装并非朝廷正规军，与地主团练武装也有区别，大致类似于民间“雇佣军”。
朝廷委托广州行商头目伍崇曜“雇佣”了近百艘红单船，配备水师军官，用来镇压太平天国起义。
该船船体高大坚实，火力强大，有舵工、水手几十人，多为父子、兄弟，相互间配合熟练，遇敌则合力向前，无推诿溃散之虞。
历史上，红单船武装先后在福建、江苏、安徽等省与太平军作战，击毁太平军船只以千计，杀伤太平军以万计，夺获军火、粮食等物资数量惊人，给太平天国带来了严重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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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于他们并非正规军，陷入了与湘军一样的窘境：需要自筹军饷。红单船武装在广东协饷以外，在长江流域私设关卡，抽收厘金自给，甚至与太平军贸易自肥。
曾国藩回护湘军水师，自然就要打击红单船武装。日后，他便以红单船武装“抢劫商旅、杀害民众、虚报战功、勾通太平军”为由，陆续将其解散。
右二军水师船坚炮利，对付红单船武装自然是手到擒来。但红单船武装遍布东南沿海，与海盗、清军水师、士绅、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捷还是决定以诱降为主，为日后经略东南提供便利。早在二次西征时，情报部敌工处便向天京下游派出特工，渗透红单船武装。
红单船武装主要有两支，首领分别是吴全美和陈国泰。这两人都是广东人。向荣生前任钦差大臣、清军江南大营统帅，为方便控制红单船武装，曾派叶常春、李德麟担任吴全美、陈国泰手下的副将。
叶常春、李德麟都是江南绿营里的武官，官职高于吴全美和陈国泰，却得听吴全美和陈国泰的指挥。久而久之，他们之间便产生了矛盾。尤其是吴全美和叶常春，意见常常相左，私下互相攻讦。
这就为复兴会情报部策反红单船武装提供了方便。这项工作，由上海情报站站长萧亚光负责。
萧亚光原是红帮大佬，1853年加入复兴会，原是复兴会上海支部骨干，负责帮派工作。复兴会筹办上海情报站时，萧亚光成为最合适的站长人选。
历史上，红帮以沿江码头的天地会人为主，以反清复明为目标。青帮则以运河两岸漕丁为主，受官府扶植，以扶清灭洋为目标，与红帮格格不入。后来，在鸦片贸易的现实利益驱使下，青红帮逐渐合流。
萧亚光原本就是上海红帮的三号人物。在复兴会的帮助下，上海红帮逐渐脱胎换骨，成为一支可以倚重的革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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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单船上的炮手、水手、舵工多是广东人，经常要靠岸补给，与红帮来往密切。久而久之，红单船武装被复兴会渗透得千疮百孔。首领吴全美、陈国泰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当吴捷率军逼近江阴时，红单船武装内部已经有了分歧。吴全美和陈国泰是广东人，主张避敌锋芒，把红单船撤至吴淞口之外。等右二军北上之后，红单船再开入长江，切断右二军航道。
这自然是异想天开的想法。但右二军船坚炮利，非红单船武装所能敌。而红单船船只本身是广东商人的，船上的水手、舵工、炮手也都是广东百姓，并无与右二军死战到底的义务。
以往与太平军水师作战，红单船具有绝对优势，船上的广东人敢于战斗。这一次，对手换成了右二军，连湘军水师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这些红单船武装呢？
吴全美和陈国泰深知广东老乡们不想打仗，极力主张退避三舍，躲开右二军兵锋。
叶常春早就想取代吴全美，趁机诋毁吴全美，说他畏葸怠战，勾通复兴军。李德麟与陈国泰关系稍微好些，彼此尚能和衷共济。
两江总督何桂清有节制红单船武装之权。他可不能背上不战而逃的骂名，严令红单船出战。
吴全奉阳违，自己把红单船主力撤往太仓、松江江面，留叶常春在江阴迎战复兴军。叶常春一面向何桂清告状，一面使用厚饷激励留下来的红单船，试图阻挡复兴军。
9月17日上午，五艘复兴军铁甲舰组成的先遣分队先期抵达江阴江面。叶常春率领十二艘红单船、三艘小火轮前往迎敌。红单船是海船，排水量可达两三千吨，装有六百斤至一千四百斤的火炮近三十门。
五艘复兴军铁甲舰只有一艘排水量为两百吨，主炮为两门105速射炮。剩余四艘排水量为一百吨，船上的主炮是一门105榴弹炮。在两千多吨的红单船面前，铁甲舰就像是侏儒之于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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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才一开炮，铁甲舰便展现出强大的火力。尤其是那艘两百吨的铁甲舰，上面装有两门速射炮，威力极大，射速极高。
一门速射炮的火力，竟跟一艘红单船的火力不相上下。然而，速射炮使用新式炮弹，非红单船上的洋铁炮弹可比。
铁甲舰又为纯钢结构，表面使用特制钢板，防护力大为增强。红单船上的火炮仍是旧式洋铁炮，不能穿透铁甲舰。
倒是黄山炮台上的土炮，口径极大，可对铁甲舰构成一定威胁。但这种土炮仍然使用实心铁弹，即便打中铁甲舰，也没有二次杀伤力。而且，土炮炮位固定，无法上下左右移动，作战效能大打折扣。
大清皇帝咸丰对洋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也无意采用西洋枪炮武装清军。
历史上，清军大规模装备洋枪洋炮，始自李鸿章的淮军。李鸿章率淮军来到上海，得到上海海关收入，才有了财力装备洋枪洋炮。
但李鸿章之所以能来上海，主要是得到了老师曾国藩的特许。现在曾国藩已经殉节，李鸿章在皖北备受排挤，清军装备洋枪洋炮也就更遥遥无期了。
复兴军只有五艘铁甲舰。清军水师则有十二艘红单船、三艘小火轮，又得到了黄山炮台的支援。然而，铁甲舰却以小搏大，以少胜多，打得红单船抬不起头。
更令人恐惧的是，铁甲舰舰炮使用上了白磷燃烧弹。炮弹所及之处，红单船立马一片火海。这种烈焰无法用水扑灭，迅速蔓延至整艘船只，继而引爆红单船上的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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