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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参商·三


月色如牛乳般倾泻庭院中,夜空星星点点,馆内灯火已阑珊。

        花行看到一片荷塘,花行一向喜欢小荷塘,尤其这的荷塘在春日清风拂柳的映衬下景致优美,正想走去看看,却想起原主是昏迷了很久,加上馆内人杂,在不清楚每个人时不要到瓜田李下为好。万一有人入水,或自己入水,都百口莫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修仙之人可甜可萌,怎可傻白甜呢。

        花行为自己的小聪明鼓了鼓掌。于是向荷塘反方向走去。花行正思索着那个明明是老鸨却被众姑娘叫师父的人是何方神圣,越走越偏远,突然她发现一间暗室。暗室内偶尔传出男子的惨叫声。

        花行屏住呼吸,回忆之前调动灵力的气息变化,试图调动灵力窥探室内情形。花行的指端有淡淡的水红的光,她心下暗喜,用指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小窗,室内的情形便现到她眼前。

        “姑娘!姑娘!你……你为何……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这位姑娘,你……别……别动手……”

        今日坐在前方,一看就富得流油,一脸骄横的男子,如今被紧紧绑在一个椅子上,上半身赤luo着,椅子上湿了一滩,倒像是吓到了极致尿了裤dang。他的前方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女子,气场隐隐有一种压迫感。女子用匕抵着男人的胸口,岿然不动。但因室内仅有一豆灯火,花行并没立即认出。

        忽地,男子一声惨叫,胸口位置留下一弯深深血口,血流汩汩不止地向外涌出,就像他的所有惊恐都从喉中喷发而出。瞬时,女子在他腰间亦划了深深一道,有男人手掌长的伤口同时血流不止。

        “饶命啊姑娘!姑娘……姑娘,我身上有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你拿了放我一条命吧!我还没活够呢!”

        啪的一声,姑娘给了他利落响亮的一耳光。眼前男子狼狈到了极点,不停地求饶赔不是,亦不敢问自己说错了什么,耳光是小,生怕招来下一刀。

        姑娘捡起地上男人锦袍里抖出的银票,撕得粉碎,像雪花一样撒在男人身上。

        男人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是这一次是心疼银票,这是划在心上的狠狠一刀。

        “姑娘打我骂我都行,何苦糟蹋钱呢,姑娘难道不靠这个买点好看的衣服首饰,找个好郎君离开这苦海?”

        这一句话,男子说得格外流畅,也足以见其风月场上的话术高超。花行原本看到男子如此惨状,虽厌恶其油腻,却也怜其是个肉长的人,觉得女子下手有些狠毒。直到现在,这男子的贪财,懦弱,苟且偷生的特性尽收眼底,尤其这句话充满了心底对女子的轻视和成见,令花行对她厌恶至极,花行也大致能够想见那位女子听完后的愤怒。

        那一豆残灯强烈地跳动着,就像男子恐惧的心。出乎花行的意料,女子没有发怒,只是弯下腰端详男子的面容。那一豆灯火在女子眉心映着,她带着面纱,照亮那清冷的细长眉眼,浓密的睫毛下乌黑的眼珠里流转着一股杀气。花行看到这里,心猛跳起来。

        蓦地,女子用匕挑松绳索,让男人的手能够移动。冷而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字字句句像判官对索命魂的审判。

        “用你能动的那只手,比划一下两道伤口。”

        是月行的声音!

        花行的瞳孔扩张了一下。

        男人乖乖照做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胸口和腰上的伤疤和自己的手一样长,而眼前女子不可能有机会和自己亲密接触的,于是他更为惊恐地看向女子,那一豆灯火在他眼眸中跳跃,一双极度胆怯的眼,与一双极冷极具杀气的眼四目相对。

        相持片刻,男人惨叫起来,声音比之前更为吓人。

        “你这几夜一直想要伽云,是也不是?”

        男人点了点头,随即拨浪鼓似地摇头。

        “你是常客,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们馆,可都是清倌人,是不过夜的。寻花觅柳,那你可找错了地方。”

        “可惜,你喜欢她,或者说你想要她。你多来捧捧场,多看几出舞,本来人生挺有意思的,可惜你非这么做,日子就到头了。”

        男人恐惧到了极点,发不出声,只传来喉头的呜咽。

        月行擦了擦手中沾血的刃,接着说了下去。

        “你叨扰伽云,可是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你送花送锦缎送缠头,她很是喜欢,可她喜欢那些,她不喜欢你。你今天在她舞后随她进了房间,她还没有换下舞服,你就趁机用强。你轻薄了她。”

        男人求生的欲望达到了极点,此刻他只想摆脱这个狼狈凄惨的处境,这可不仅是肉身的痛苦狼狈,更是精神上的摧残。

        毕竟这个男人在此之前,都是玩弄女人的主宰。而现在却位置对换了。

        男人立即辩解道。

        “不是的,不是的!姑娘你听我说!我……我……我只是轻轻摸了下伽云姑娘的胸脯和腰,我没有轻薄她!只是摸了两下,这不能叫轻薄!”

        花行听到此处内心暗自觉得好笑,同时内心隐隐为女子们感到悲伤,原来在有的男子看来,没有糟蹋到极致,便不算轻薄。花行看了他身上两道巴掌长的血口,想到伽云的身世,不禁暗自称快。

        “那我也只是划了你两刀,为何你却在这连连叫饶?”

        月行斜眼睥睨着这个男人,语气中有七分杀气三分讥讽,拭刃的手停了下来。

        花行不由得暗道一声这真是个犀利的女人,出手说话都锋利不饶人。

        不过,她喜欢。

        忽地,月行出刃往他颈上利落一刀,被缚的男子瞬间丧命。男子歪斜着头,血溅在墙壁与地上,斑斑点点,女子没有丝毫地躲闪,拔刀还是收刃,都从容不迫。良久后,月行摸了摸他冷透的手腕,探他的脉搏,随后右手掌中亮起一团幽蓝的光焰,左手掐诀一念,男子与地上的血迹顷刻间化作乌烟四散。

        修真界中,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在灵力法术的焚燃下,因品质不同化作不同颜色的烟雾,此等恶臭俗夫,也只能化作污浊烟雾罢了。

        “本来还想留你过活一夜的,现在看来你这种人还是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花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花行思索着这个男子从玩弄风月,进馆享乐,再到毙命,不过就一瞬间,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可世间那么多可怜人,他们的不幸,又有多么漫长。

        花行陷入了心绪中,墙上水红光芒的小窗消失不见。直到她感到有一只臂膀,搭上了自己的肩。

        “那……那什么,月行姐姐,今夜月色真美,要不要……要不要即兴赏个月啊哈哈……”

        花行脑海里还是女子方才狠厉冷酷的样子,一时没能回过神,即使她隐隐感受到月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还是有些胆怯。她没有睡意,她还想知道关于这里的很多很多的事情,所以编出了这么一个扯淡的由头。

        月色下那双略显疲惫的墨眸对上花行的眼睛,花行琢磨不到她的心绪,有一点不知所措。

        “你刚刚不是挺有兴致的嘛,怎么,现在还有了这么雅致的兴致?”

        “啊哈哈哈哈……”

        花行挠了挠头,遮掩被揭穿的窘态,笑得一脸憨态可掬。她知道月行能感受到她偷窥的整个过程,却丝毫不避讳这个事情,花行思索,这莫非是馆里的常态。

        为什么月行听到她说老鸨会瞪她,每次都用师父称呼这个馆的头子,莫非,莫非,这做的是江湖暗杀生意!吸引中原的富人云集此处,秦楼只是幌子,为的是方便下手。

        好家伙!这也太刺激了!

        这下花行确定,这不仅不是个仙女沦落风尘的悲伤故事,反而是一个小说中常看到的“快活林”。

        美哉美哉。花行顿时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了。

        “赏月就不必了,我今晚没那个兴致。你给我乖乖睡觉去吧。”

        “哦。”

        月行搂着花行,不由她说,就像花楼走去,花行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因为原主昏迷了很长时间,随即又想了想,来日方长,何苦一下子知道那么多呢,一点点来才有意思,于是打消了那赏月的想法。

        月行望着花行进入正堂走上楼梯后,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此时,夜已三更。

        荷塘上的九曲石桥,立着一个身着暗紫玄边缂金箭袖衣袍的男子,他临水而立,如渊渟岳峙一般。这个男子带着玄色面纱,剑眉星目,目光深沉如炬。须臾间,身着墨蓝衣衫的月行信步而来。两个着装干练的人,在月光下拉出两道清冷孑然的影子。

        “一切如何?”

        “花行醒了。”

        “醒了就好。如今自那事起算来,她已昏迷了七八日了。”

        男子眸子里的光似噌一声火石擦亮的火焰,又瞬间平淡下来。沉默片刻,男子低沉的声音说道。

        “花行没有其他症状吧。”

        “我怀疑她失忆了。她记不起很多事……包括我是谁。”

        月行说到话尾,语气有些黯然。男子不可查觉地眉头微微一蹙。

        “我会去查。毒龙夫人近日在宗门闭关修炼,这里你们多留心吧。”

        “还有,前几日我寻回了花行的观梦晶,我用灵力探查过,无甚损失,毕竟灵器认主。”

        月行望着男子,接过其手中那触指生温的晶石,缓缓说道。

        “师父那边看来是相安无事的,这便好。夜深,你去吧。”

        男子默然颔首,随即御剑离去。月行站在石桥上望着夜空,沉思片刻后亦回其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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