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扶疏·三
月行被花行拉着跑到一片如霞云般的花圃前停住了脚步,花行笑吟吟地问:“姐姐看看这片花圃再看看瓶子。”
月行对着月光摇了摇琉璃瓶,晶莹的液体静谧地泛着光泽,盈盈流动着,她望了一眼花圃道:“药水的色泽倒是和这片花的颜色很像。”
“因为我将这片彤霞露痕的精魄融入其中,在岭南那些时日我还取了相思门的红豆引入这瓶药,”花行说道,“这两样东西都与师父的过往密切相关。”
“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漆雪师姐已经陨落,她所寻药方以不知怎样可解,换种法子或许奏效,”月行声音略沉道,“可惜心病向来无心药。”
“姐姐和萧鸣回来后,我便遇到清池,我和他在丹城南郊了解到许多当年的旧事,还在渡尘和尚的助力下进入了渡恨菩提的秘境。”花行道。
月行凝望着手中的瓶子,听到渡恨菩提后抬起头正色问道:“莫不是千百年前曾在门中种下渡恨菩提的那位离花苑护法?”
“正是,”花行道,“我与清池一同入境,渡恨仙子还赐予他一样法器,是一支紫玉竹节笔。”
听到此处,月行眉心一跳,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花行似是看出月行的神色,继而道:“我去寻你们前师父曾助我法力,她其实一早就看出来了。师父说让我遵循本心,不悔即可。”
“渡恨仙子赐予他的正是毒龙门传说之中的宝器玉竹,此法器之名源自行深祖师所说‘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看来何清池的心性品质的确不同俗流。”月行说道。
“月行姐姐,你曾与相思门的解鱼怜接触过吗?”花行问。
月行细眉微微一挑道,“怎地突然提起她来?”她顿了顿,又说,“我与她倒素无来往,只是知道彼此,打过照面而已。仙门众人都道解鱼怜玲珑机灵却顽劣难束,她曾经在濯剑会上撩拨过海堂主的幼子海晏澜,后被解掌门赶出了相思门。想来此番仙缘会,你应该是未见其人已知其性了。”
“确实,相思门的大小姐就好像我们门中曾经那位大师姐,都是提之令人色变的人物。我出秘境时在丹城见过她,还有同样被赶出来的那个相思门门徒。”花行说。
“据说当时就是这个门徒诱使解鱼怜做下错事所以被一同赶出来的,”月行道,“你和他都看到了什么?”
“渡尘和尚与这位大小姐交谈了些时日便各自离去,我隐约听到她说曾与那位相思门徒还有另一个女子不久前去过青阳,她不知道那个女子姓甚名谁,不过听她形容起来倒颇似门中很多人对那位大师姐的评价。”花行道。
“渡尘……”,月行握着剑柄沉吟道,“据说渡尘和尚当日曾到邙山度化过漆雪师姐,他虽是叛离门派的行僧散修却颇有修为,一把七情专渡世人苦难。他苦心点化解鱼怜,不知他与解掌门是否有什么交集?”
花行抚摸着花圃里的彤霞露痕,清露传来丝丝凉意,她道:“此番仙缘会渡尘和尚也在相思门,据说他已在相思门停留数月,协助解掌门净化相思门徒的心性。我曾在相思门中屡次看见他同解掌门并肩而行,想来私下交情定是不浅。”
月行思索着忽地灵光一现道:“丹阳师姐应该不日便能抵达青阳,我今夜便传信与她,好让她留意那边的动向。仙门此番恐怕是要有大变故发生了。”
青阳城。
九华山下正是青阳城,虽是深秋时节却是晴空万里,风中虽有寒意,但阳光普照下却分外温暖。
城中人烟阜盛,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乐自在,街上摊贩吆喝声阵阵不绝,丹阳仍是一身石榴红衣,行走在阳光下的红尘喧嚣中。
蓦地,一只纸鹤飞到丹阳眼前,丹阳伸出手掌接住了那个纸鹤,纸鹤的双翼上勾勒着银丝的兰花,丹阳立即会意这是月行有要紧事要告知她。
丹阳展开手中纸鹤,快而细致地看过信中内容后便将信折好收起来,她走到临近山脚的一家酒楼前驻足了片刻,便扶着剑柄踏入酒楼中。
酒楼中生意甚好,一楼已坐满了人,她要了一壶酒和两碟小菜后便上楼坐到窗边的位置。
奇怪的是,二楼只有两三桌坐了人,丹阳默默观察过后便发现他们都是仙门中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灵力修为,大抵是其他门派派遣来参加长清堂试炼的门徒。
不过多时酒菜已备,丹阳斟了一杯酒后便独自吃起来,同时也留意着身边人的动静。
有一桌坐满了品阶不高的男修,大声地聊着仙门中发生的事。仙门众人聊仙门之事,免不了提起仙门中的三大门派,他们聊着聊着就提起相思门的解鱼怜。丹阳因月行信中所言,不由得留意听他们言语。
“相思门中那解大小姐可把海家的小公子给害苦了,那小公子本就体弱多病,常年居住九华山的净室悉心照看着,哪儿经得住她几次三番的撩拨。”
丹阳饮下杯中酒,斜眼向说话的男子瞥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修把着酒杯如是说道。
他身边另一个短小精瘦的男修虽身在青阳地界却丝毫不避讳,也大声应和道:“海堂主在仙门中可是常青树般的人物了,他年轻时练得好一手的双刀流,自妻亡故后便只用单刀一把正朔刀,饶是如此,仙门中能躲过他的刀锋的人仍是寥寥无几。弟兄们,你们说这样一个男儿怎地就生出那般体弱无能的孩子,真真是奇怪!”
“嗐,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海家那少主海晏宁不是就颇有海堂主年轻时的风范吗?”另一男修不以为意地吃着下酒菜说道。
“龙生九子好歹也是神兽,我去年在濯剑会见过那海晏澜,可真真不像海堂主的儿子,那脸蛋儿可比女人抹了粉还白呢,活像一个女娇娃儿。虽说他只比海晏宁小了三四岁,可看起来修为可比海晏宁差远了,说是弟兄俩都没人信!”
那短小精瘦的男子将杯中酒饮尽后神秘兮兮地说:“诶,你们知道吗,那小公子似乎前些日子又病倒了!海堂主为此可真是焦头烂额啊。”
余下几个男修听闻此话统统放下手中筷箸酒杯,就连自顾饮酒食菜的丹阳也不由得把头偏了偏看向他。男修们纷纷向他看去,满是好奇地催问:“怎么养的好好的又病倒了?”
那男子压低了声音,似是也怕无关人听到般说道:“前些日子我与那长清堂的门徒聊了几句,说是那解家小姐又来找那小公子了!”
“噫!”众人齐叹道。
“若是这小公子能病愈倒是也就罢了,要是……,一边是相思门的解掌门,一边是长清堂的海堂主,三大仙门就占了两个,今年的濯剑会恐怕有热闹看了。”
丹阳将脸别过去望向窗外,风吹起飞舞的尘埃,她眼角的榴花也隐隐皱了起来,她思量着方才那些男修的言语,心中隐隐觉得仙门之中有不怀好心之人在搅动着仙门间的纷争。
不管怎样,还是多留意为好,仔细将毒龙门也卷入其中深受其害。丹阳这样想到。
她将杯中半盏酒饮尽后便走出了酒楼,向长清堂的驻地九华山方向走去。
冷松斋。
萧鸣在孤云峰处理完门派事宜后便御剑向寒云峰飞去。
他仍是一身暗紫劲装,头束银冠,腰间佩剑,行于松涛雾霭之中,踏着松间石路向一处他素不常去的所在走去。
松涛阵阵,风中寒意却令他丝毫不觉寒冷,他扶着剑柄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一股股地突出,他眉宇间肃杀森寒,似是将与劲旅作战的将领一般。
行至石洞门处,萧鸣停下了脚步,他抬眼望了望石门上的“冷松斋”三个字后将目光平视前方,斑驳的黄绿枝叶却迷蒙了他那双锐利的眼。
他沉吟间抬手拦起扶疏枝叶,悄然向内走进,随着眼前景象的澄明,他双眸间的神色在此时变得尤为凝重。
午后的池塘一片清净,松风吹落黄叶浮于池水上,清池在池边架起桌椅用那支渡恨仙子所赐的玉竹作画。
孩子们好奇似地围着清池,静静地看他作画,竟都屏声静气,无一人言语,生怕扰了他的笔触走势。
突然,几个孩子似感受到来者隐隐的压迫感,惊弓之鸟般四散开来,默默让出一条路,萧鸣一眼都未曾看那些女孩,径直扶着剑柄悄然向画案逼近。
萧鸣驻足于画案前,清晰地能看到清池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风中轻颤,似女子般的芊芊濯素手正握着一支紫玉笔挥墨写意,宣纸上的池塘正似冷松斋那般静雅宜人。
几个女孩紧张地望着清池。
阿梨盯着萧鸣紧握剑柄的手,紧张地搓着手心,她手心出了不少的汗,小五张开的嘴又合了起来,似是想出声又怕对上来者沉炽的眼。
可她们只敢望着那高大颀长的紫色背影,没有一个敢放声提醒沉浸在画的世界的清池。
而此时的清池在她们眼里,就像与虎豹近在咫尺却浑然不觉的白兔一般。
她们都知道,清池一旦做一件事就分外投入,除了大声提醒或有什么大变故发生,否则便无法扰乱他的神思。只有一个人悄无声息也能让清池分神,那边是花行。
所以这个紫衣男子无论气场多强,看清池的神态多么肃杀,都不能动他半分心神。
萧鸣驻足画案前良久却只是不做声,他盯着清池的目光却渐渐游离到他手里的那支笔上。
“这支笔,你从哪里拿来的?”萧鸣沉声问道。
清池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问话后方抬起头,他一看到眼前紫衣男子便想到花行曾说过的话,立即作揖,恭敬却又不卑不亢道:“小生何清池见过萧掌事。”
他双手握着玉竹向萧鸣递去,从容清声道:“此法器为渡恨菩提所赐。”
萧鸣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继而化作戒备,他并不接过清池手中的玉竹,语气中隐隐有一丝攻击之意:“此笔名为玉竹,此乃毒龙门传说中的法器之一,何公子非毒龙中人,岂能入得毒龙秘境?”
“小生曾与花行在丹城受渡尘大师的点化得入秘境,历经仙子考验后方赐得玉竹。”清池答道。
仙门中诸多惊才绝艳见到他尚且得让三分,而这平平无奇的凡间男子竟不怕他,甚至,他叫花行的名字叫得是那样亲切熟悉,就像朝夕相伴的妻子一般。
或许只此一点,他已经被眼前人完败了。
想到此处萧鸣眉头隐隐一皱,他不愿被这凡间男子看出破绽,只得故作平静。
就在他静默之间,清池发问道:“萧掌事亲至冷松斋可是有什么要事?”
萧鸣心中一动,竟是被他问住了。
自从那天傍晚后,他的心绪在忙完门中事情后总是纷乱难解,或许都不是从那日起,若要追溯或许从夏日中的怡香楼大堂看到她对他笑,他便心神不定了。
她说情难自制,亦不可解,为有疏导方能自在。可他的心绪,他的情思,又能导向何处呢?
“萧掌事?”清池似是发现其若有所思,轻声提醒道。
“掌门让何公子暂住冷松斋,可毒龙门中凡是男子皆居于孤云峰,寒云峰中全是女修,且冷松斋住的都是姑娘,掌门说长久看来这并不妥当,故遣我来探看。等你安歇几日,我便带你去孤云峰住下,你意下如何?”萧鸣抚着剑柄问道。
清池虽觉奇怪却未有多言,只是揖礼道:“原来如此。在此叨扰数日,小生深感愧疚,之后有劳掌事安排。”
萧鸣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去,女孩们又纷纷让出一条道目送他离开。
他走在松林间心事重重,不知不觉便走到临近寒霄殿的地方,他想起几番破关却欲毒攻心的毒龙夫人,不由更添忧虑。
正待他思忖,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似云烟般缥缈又沉远的女音:“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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