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榻而眠
“范俊才那支押送物资回去的队伍全军覆没！”雪君逸一字一顿。
一直流动的水声豁然顿住。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们走时还好好的。”云无心极度惊愕的声音传出。
“我听隔壁那间几个人在谈论这件事。摘月镇驿馆里出的岔子。具体过程不得而知。只说被人发现时没活口了。物资也不见了。”
“现场还有羌人活动的痕迹。”
那一头安静得惊人。
好半天都没有一丝丝声音。
静得甚至让雪君逸产生了屏风后已经没人的错觉！
“云无心，你在听么？”
很沉闷的一声：“嗯。”
稍顿，又是一声：“怎么会这样呢？摘月镇过去就是永安富庶地带。这里开始，其他疆土的外邦人很少，能翻这么大浪花的……还真是头一遭！”
“我还听到他们说了个传闻。”
“什么？”锦缎衣衫轻轻扬起、互相摩搓的声音弥漫在空中。
雪君逸倒了杯冷茶：“阿倪那些人也都死了。”
“齐忠廉更是尸首分离。只是——他的头颅到现在也没找到。皇帝还在追查这事儿。”
话音落，云无心已然转出屏风，径直来到贵妃榻前，慵懒地斜靠在上头：“啧，差点忘了。此事已和我无关了。”
“你不关心了？”雪君逸有些意外看着他，“你不是最爱管闲事么？”
“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交接也尽数完成。后面就不归我管了。”
云无心指挥着雪君逸：“老雪，倒杯茶我喝喝。我不想动了。”
雪君逸瞪了他一眼，可手下却没停。
他递过茶水。
云无心笑着接过：“此事本就该那些吃皇粮的官老爷过问。光拿俸禄不干活儿，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将茶杯放回雪君逸手中：“人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是庸者，就是奸佞。”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
云无心打断他：“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罢了。”
“你要知道，到了那块地儿就像是入了自家山头。”
“与其考虑这个，还是帮朋友排忧解难更值得些。”他打了个哈欠，自贵妃榻上站起来，走到床边，“老雪。该睡觉啦~”
话毕，他钻进了被窝，向内靠了靠，腾出一大块地，笑嘻嘻看着雪君逸。
“……”雪君逸的脸上竟掠过一丝羞赧。
他慢吞吞掀开被子，直挺挺躺了下去。
云无心笑着把腿往他身上一架，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胸口：“啧，暖和。还很令人安心！”
雪君逸脸“嗖”地红了，佯怒道：“再胡说本尊把你扔出去！”
“嘻嘻~”
次日。
雪君逸反手持剑静立在院中的一棵树下。
树上叶子已黄了大半。零星地随风飘落。一阵风过，枝头又有两三片枯叶丝丝剥离枝干，即将迎风回舞。
这一霎，雪君逸的惊蝶剑倒把而出，剑尖轮舞顺势斜点向地。
树上那几片叶子生生凝滞在原处！
剑势上挑，气如游龙。
以身为根，盘旋腾空。
绕树而游，踏风托云……
气韵震颤间，满树枯叶悄无声息地和树枝撕开微妙的距离。
惊蝶剑随着雪君逸手腕的旋拧轻抬划过半个圆弧，又自他身侧反撩向日，继而向身后急转下劈。“哄”一声轻响。叶树乍离，腾空飞起，逐剑尖所过的轨迹旋舞翻腾。
一道身影倏然穿入其中，又骤然漫步脱离。
树叶聚而如龙。
跟随着惊蝶剑和雪君逸的身影来回盘旋。
云无心已被这铺天盖地倾轧下来的内劲惊醒，将屋门悄悄划开一道缝，手中拿着一支毛笔，坏笑着正打算“捣捣乱”。
此刻，雪君逸已背对着他。
落叶之龙腾空飞起，五爪张扬，流云飞渡。
龙头微颔，欲俯冲之状！
云无心自门缝里，闭起一只眼睛——笔头瞄准雪君逸的后脑勺……
三，二，一——
“我奉劝你，别动。”雪君逸没有转头。
剑势点崩下劈。
蛟龙再三腾跃，俯冲直下！
嘭！
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雪君逸的身形隐匿其中，逐渐逐渐显现出来。
树叶一片不落地静静躺在坑内，仿佛有个人用扫帚把它们都扫到了一起。
而雪君逸的发梢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飞扬……
“你可真会挑时候！”他盯着那坑看了一会儿，静静收了剑，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拿你怎么办好”的味道。
云无心嬉皮笑脸地将毛笔放回了原位。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他好奇地问道，“我看你练得入神。”
雪君逸看了他好一会儿：“……耳目之力所不能及者，气可及。”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我气场。”
云无心佯作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太玄。感受不到。”
话毕，他笑得前仰后合。
“好了，走吧。我昨天细细想了你那个提议。我觉得可行。”
雪君逸跟在云无心身后，一时反应不及，脱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诶，你忘了？就昨天你说的那个什么展。我觉得可行。”
云无心举目四望，尽可能将目光拉得远些，凝视远处绿植，放松自己的眼睛。
雪君逸在后头，没吭声。
内院花厅。
缪玉楼正抱着小婴儿在逗弄。缪夫人也在一旁拿着拨浪鼓轻摇逗他。
“哟，给我瞧瞧。”云无心笑眯眯地走上前。
缪夫人很热情地从缪玉楼手中接过孩子就要抱给云无心。
云无心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看看就得了。毛手毛脚的可不敢抱，转头摔了那可了不得。哎哟，真可爱！”
雪君逸也自后面探身上前，看了眼小宝宝，又看了眼云无心，表情隐约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古怪……
“婴儿原来这么小一个。”他蓦地蹦出一句话。
缪夫人将孩子放到奶妈手中，横袖掩口轻笑起来：“雪城主常年孑然一身，忙于江湖诸事，没见过真正的小宝宝也正常。”
缪玉楼笑道：“宝宝们呀，差不多——哎，就只有半截手臂这么大！”
“头在臂弯这儿。脚刚好到手指~小小一个~”他满脸慈爱和宠溺的笑，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沉溺在有孩子的喜悦中，好一会儿缪玉楼才回过神来：“诶，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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