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刀·楔子
深秋的山林漆黑中透着一丝肃穆。冷冷月色洒下，来回往复的秋风里又被点染了几分清冷、凄凉。
一辆精美的马车以平缓的速度小跑在山间小道上。
车轮辘辘，风铃叮叮。
锦缎帘子不时被风掀开，露出里头清透软绡。绡上隐隐晃动着两个人影——山峦般起伏的侧轮廓，锋锐的下颚线……
看起来是两名公子。
不多时，山林间回旋起一阵悠扬婉转，却又凄迷诡异的歌声：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莫相识……
“这条路上传说——闹鬼啊~”
“不会叫我们遇上了吧？”
马车内透出几声低低的对白。率先开口的人声音低沉温和，不急不躁。
“你闲的慌是吧？”另一个声如刀锋冷冽。
“我听说啊……这个地儿冤死过人。还是个江湖人呢~那冤死鬼留下了一把刀，叫——”
另一个声音冷冷接口：“秋风相思刀。”
“诶，你知道？！”
“踏云城刀室里。”
“什么？！秋风相思刀在你那里？可是最近……”
这两人便是云无心和雪君逸。
雪君逸嘴角微微一挑：“云无心，不然本尊大半夜的把你薅出门是为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云无心。
“你徒弟给我的来信。”
云无心茫茫然接过：“不是说了么，我们以后过清净日子去了，有事自己处理。这小蹄子真是的！她问过寒刃那个小崽子了么？”
雪君逸没回答他的问题。
云无心自讨了个没趣，低头看信：“哦~寒刃现在也在她那里呢~这……秋风相思刀也算是古物了，当年这把刀纵横江湖的时候，大梦归也才刚出生吧~”
“如今怎么又莫名其妙在江湖里‘露脸’了？”
雪君逸没有直接去回答他这个问题，却问了个口气很不一样的问题：“你和大梦归很熟？”
“没有没有。一般好朋友啦~~~只是可惜了……”云无心嗅到了他问话中异样的情绪，“大梦归当年名扬天下的时候，还曾经和秋风相思刀的主人有过一段情谊。”
“后来，相思刀的主人出事，那时他不在事发地附近，又有旁的事儿羁绊住了，所以没赶上。等他赶到时，秋风相思刀已经流入江湖之中。”
“再之后，他把刀抢了过来。”云无心撩开车帘，那诡异的歌声越发明显。
他却颇有欣赏美景的雅兴，抬眸看着秋月，接着道：“可是后来怎么就到了踏云城了？”
雪君逸摇摇头：“已经好久了。上上上代城主在位时的记载中我就翻到过。”
“传说这刀不详，是不是真的？”
雪君逸沉吟片刻：“祥不祥我不知道，但是——很邪。按理说……不该这么邪的。”
“秋风相思刀的主人叫李展眉。传说里是个翩翩公子。是那时候江湖四公子之一。后来和段氏一族的江湖千金段若虹相好。”
“原本是件才子佳人的江湖佳话。”雪君逸难得“话多”，“只是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变成了双双殒命。江湖传闻里，这个过程语焉不详。”
“只是自那以后，秋风相思刀渐渐就变得‘不祥’了。”
云无心追问：“怎么个‘邪’法？”
“触碰着筋脉间气血翻涌，力若惊涛，劲似海浪，心底一直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
“什么冲动？”
“大杀四方。但不是那种只有杀意的杀。”
“那是什么？”
“而是少年人刚入江湖时那种热血和冲动。坚信自己做的完全正确，坚信面前的所有的人都是败类！坚信他们该死！”雪君逸深吸一口气，“你会觉得自己是正义的而毫无顾忌开始杀戮，而不需要为此有一点点负担。”
云无心的双唇微微张开，凝滞半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那确实蛮邪性的！要是一门心思只想杀人，只有杀人的快感……绝大多数人还是会意识到自己心境生魔了。”
“要是因自我感觉极为正义而出手——”
雪君逸道：“现在的问题是它流入江湖了。”
“会不会是那一日……”云无心端着下巴猜测道。
“你在质疑我么？”雪君逸脸色黝黑，“惊蝶剑下，绝无漏网。”
“那有没有可能是——假的？”云无心直了直身子，“就是我们当初自己搞出来的事儿？”
雪君逸皱眉，显然不太明白。
“咱们当初为了搅浑绝世神兵的水，放出风声，‘造’了个神兵投进江湖，然后以踏云城的高手为诱饵，不断创造神兵的事迹，让那些江湖人追着跑。”
雪君逸思忖片刻：“你的意思是，现在传着传着……传成了秋风相思刀再现江湖？”
云无心点头：“这兵器又恰好确实是大梦归当初收走了。之前他们诘难的所谓的神兵共有，一年一轮……”
“这件事的‘主角’说成是秋风相思刀，也能说得通。”
雪君逸唇边略略牵起一个哂笑：“推论很完美。可惜……”
“什么？”
“我们当初造假的那东西是一杆枪……”
诡异歌声又起，忽而临近马车。
马车又跑出去几步，忽而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顿步不前。鼻中不断哼哧哼哧出厚重的喷气声。
云无心施施然推开马车门。
门框处挂着水晶珠帘。
一道鲜艳又诡谲的鲜红色伫立在远处的黑暗里。
歌声更加明显：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
“老雪，你看。鬼这不就来了么？”云无心嘻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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