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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参与这次赌约竞赛的多是来自三个学院高年级的学生,低年级一般达不到报名的要求,就算勉强达到了,除非身份格外显贵,也很难说服同为三校天之骄子的高年级学生在组队的有限的名额中带上自己这个累赘。

        安和楚氿拒绝了国内学子们和他们一起前来迎接两国掌权人的请求,独自来了空间传送阵管理所,肩并肩坐在空间传送阵管理所大厅内的椅子上,安靠着楚氿的肩膀,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内睡着了。

        来往的人都或多或少被这边两人吸引了目光,楚氿把世界第二美人搞到了手,这件事让全世界都惊讶了很长时间,安那数量庞大到能够建军的爱慕者听到消息当场就崩溃了,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哭喊着女神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日不落太子也就算了,居然选择了楚氿!他何德何能啊?

        奈何楚氿这个人作为楚墨染的独生子,从小就在自己父亲成群的妻妾的恶意中长大,早就对这种停留在目光和背后议论程度的恶意免疫了,这时完全无视别人暗含刺探和恶意的目光,搂着女朋友看书看得没有半点不自在,任凭别人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也无济于事。

        “书还好看吗?”一人弯腰站在他们面前,高大的身形投下了一道阴影,把两人笼罩在内。

        那人一身严肃端庄到近乎于禁欲的执政官礼服,马甲下摆金色的怀表链垂落下来,柔和了这一身的肃杀,平添几分老式贵族的优雅。

        他身后无数侍卫组成一道人墙,把他们密不透风地遮挡在里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楚墨染年龄至少也是几百岁,但是伴随着修为提升,岁月在他身上完全没留下痕迹,依然如同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一样俊美逼人,仅从面部轮廓上就能看出他和楚氿的亲缘关系,但是楚氿容貌大概更多承袭自他母亲,五官比他更美,这种美貌已经到了盛气凌人的地步,尤其是一双凤眼流光溢彩,眼尾极为锋利,看人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但是父子俩同处一片空间的时候,他们俩身上那种相似的、平时被楚氿不着调的笑容掩盖下去的、近乎于铁血强硬的、锋芒锐利的气质就格外明显,只是楚墨染的浑身的气质更加深沉内敛,不像楚氿那么外放,随时随地都在攻击别人。

        楚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先偏头叫醒了安,慢条斯理合上书,才回答他的问题:“一般。”

        父子俩的交流到此为止,楚墨染眼角余光瞟到了楚氿膝盖上的书名,《安妮姐姐日记——如何和妻子的父亲兄弟和睦相处篇》,他脸色喜怒不辨,楚氿脸上更是一片平静,俩人目光较劲一样,寸步不让。

        安揉揉眼,小声打了个哈欠,在楚氿肩上蹭了蹭,才抬起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执政官阁下到了呀,路上辛苦了。”

        楚墨染盯着她睡眼惺忪的脸看了一会儿,不冷不热地说:“我不幸苦,看你们等的比较辛苦。”

        安没说话,倚着楚氿的肩笑意盈盈地看着楚墨染,楚氿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我们不幸苦,就是要辛苦阁下自己去找住处了。”

        楚墨染“哦”了一声,颇有些玩味:“你爹来这一趟,你连带个路都不愿意?还是——你住处有人不欢迎我?”他对上安含笑的眼眸。

        楚氿讥讽道:“是,我确实不欢迎你,知道就自己识趣点。”

        一旁负责前来接待索尔执政官的校长秘书满头大汗,看父子俩快当众吵起来了,而唯一能劝架的人正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忙上前一步打断两人针锋相对:“阁下,艾尔利诺已经安排好了您的住处,请跟我来。”

        楚墨染身后的联络官早就习惯了父子俩的剑拔弩张,站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楚墨染微微一偏头,才上前去和校长秘书交流行程。

        楚墨染问楚氿:“你不跟我回去?”

        安挑了下眉,端出祸国妖妃的架势,粘人又做作地在一边进谗言,声音又娇又柔:“亲爱的,你答应了人家要陪我等瑟希亚的,可不能跟他走了。”

        楚氿迷之沉默了一下,要不是当着楚墨染的面,都想开口让她说人话了,但是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咽下那一句“你是不是有病”,揉揉安雪白柔嫩的后颈,说:“好。”

        楚墨染唇角勾起,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看两人都没有宰搭理他的意思,这才转头走了。

        他一走,四周围观的人也不好意思再盯着这面看,纷纷散开,不过就刚刚那针锋相对的一幕,虽然被人墙遮挡了大半,但是这里的人各个身负修为,耳聪目明的不在少数,脑子转的更快,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个大概。

        大概明天索尔执政官和索尔继承人不和的传言就会传遍整个艾尔利诺。

        安仰头亲了楚氿一口,楚氿脸色和缓下来,把她按在怀里:“再睡会儿吗?”

        安摇摇头:“不睡了,等会儿瑟希亚就该到了。”

        瑟希亚还没到,日不落皇帝倒是先到了,这群人一个排场比一个大,楚墨染随手一招就是几百人的侍卫就算了,云澜他爹排场摆的更大,直接提前清场,除了安和楚氿,整个空间传送阵管理所大厅都被清空了,空间传送阵管理所的管理人陪着云澜还有其余日不落的学生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们,微笑着颌首打招呼,却没有走过来。

        楚氿勾起唇角,也冲他一扬下巴,靠在椅背上没动。

        安被他按在怀里,也懒得转头去看,懒洋洋地小声玩笑说:“瑟希亚要是来快一点,说不定还能沾沾日不落皇帝陛下的光,就不用跟着人挤人了。”

        其实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挤到瑟希亚身边,就连索尔联邦那样一个相对开放平等的国度,首席执政官出门身边都有一队几百人侍卫保护,日不落这种中央集权君主制的国家,国君排场当然更夸张,更何况按照安对瑟希亚的了解……

        安一手按上耳钉,笑容越发温和,从楚氿怀里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抚平裙摆:“走吧,被耍了,瑟希亚个狗日的。”

        楚氿没问具体的,跟着站起身,动作自然地帮她理了理头发,拉着她的手走出了空间传送阵管理所。

        “看什么呢?”日不落皇帝从宽阔的大厅尽头缓步走来,停在云澜身边,好奇地问他。

        相比较于楚家父子都是一张冷漠无情渣男脸,这对父子身上带着一脉相承的温润如玉的气质,云笑泯和人说话时从来温和中带着疏离,和瑟希亚那种人面兽心天天挂着悲天悯人微笑的伪君子不同,这是两个真真正正端方守礼的君子。

        云澜收回视线,先向父亲行了一礼,才低声回答云笑泯的问题:“……没看什么,父亲一路辛苦了,我带父亲去休息吧。”

        “这算得上什么辛苦,不急。”云笑泯打量了儿子一会儿,对跟着云澜前来迎接他的学生温和地说:“免礼吧,诸位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那些学生面面相觑,也明白了人家父子俩有话要说,反正只是陪着太子殿下前来迎接的,现在人也接了,陛下说散了,那就散了吧。

        云澜对一旁的校长秘书说:“麻烦走这一趟了,我带父亲去我的住处就好。”

        校长就是云澜亲祖母,校长秘书自然和他也十分熟悉,当下摆手说不敢当,分内之事,然后也跟着那群学生离开了。

        身边没有了外人,云笑泯才问他:“刚刚是在看小安吗?我好像看到她了。”

        “她是急着去接瑟希亚陛下,才先离开了,没有过来和您打招呼。”下意识的,云澜还是不想父亲对安不满。

        安曾在日不落住过一段时间,和云笑泯说不上熟悉,但是也见过几面,绝不应该是这种明明看到他来了还毫不客气转身就走的反应。

        云笑泯叹了口气,看着云澜的眼神有些伤感和无奈:“你还好吗儿子?”

        他是亲眼看着儿子有多喜欢那个姓西利亚的女孩子的,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在和他商量怎么换取瑟希亚皇帝的让步,只是短短两个月,已经物是人非到这个地步,有些人已经注定和他无缘了。

        云澜沉默了,云笑泯拍拍他的肩膀:“不是要带我去你住处看看吗?走吧。”

        云澜勉强打起精神给云笑泯引路。

        另一边,安拉着楚氿沿着出城的路越走越偏,最后到了岛边上。

        艾尔利诺坐落于一座终年飘雪的小岛上,这会儿天气还行,但是也冷风刮在脸上还是刺骨的冷,尤其是海边,海风带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漫天都是咸腥的气息。

        不多时,远方天边破开一道金光,通体洁白的天马六翼舒展,马蹄踏着飘渺的云层快速奔跑而来。天边霞光奔涌,火烧云被搅乱成一团,中间被开辟出一条通道,如同夹道欢迎一般,让白玉雕琢的车撵如同踏着火焰而来。

        排列整齐的两队卫兵骑着马跟随在车撵后,供卫着前方的车撵。

        这张扬至极的出场,估计是全岛的人都看见了。

        天马带着华美的车撵稳稳落地,车门打开,堂皇的金光之下,瑟希亚缓步走出,绝美的面容带着微笑,浅金色的微卷长发在漫天霞光下泛着赤金色的光芒,一双澄澈空灵的湛蓝眼眸含着温柔笑意,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神灵临世。

        一如每次分别重逢,他问:“想我了吗?安安。”

        安刚想做做样子抱一下他,身边的人却扣紧了她的手,于是安顺着男朋友的力度,站在原地没动,口头传递自己的思念:“当然想啊,瑟希亚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呢。”瑟希亚回答,“尤其是看见你旁边那位,我就更不好了。”

        安遗憾地说:“这就得你自己克服了,我爱莫能助。”

        瑟希亚不以为意,笑笑就过了,微微偏头和楚氿说:“楚少主,我和安安很久没见了,有点事想问一下她。”

        逐客令下的毫不客气。

        而且他这个态度,几乎和明着说你先滚开我要劝我妹妹和你分手没什么两样。

        楚氿没动,甚至连招呼都不想和他打。

        安想了想说:“接完你我还有事,你要真有事就明天说。”

        按理来说也没什么急事,真有急事瑟希亚也来不及拖到现在来跟她说,路上就把通讯打过来了。

        “方便说一下是什么事吗?”瑟希亚不准备放过她。

        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瑟希亚一眼,问:“你真想知道?”

        瑟希亚:“?”

        安坦坦荡荡地说:“当然是你这种单身狗不需要了解的事。”

        瑟希亚:“……”

        瑟希亚揉揉额头,无奈地说:“如果是这样,我还是建议你和我走,不然你可能没办法安心地做你的事了。”

        又是威胁,安眼眸里隐晦地闪过一丝情绪,转瞬即逝。

        毕竟瑟希亚这畜牲在这种给她找麻烦的事情上从来言出必行,安也不由有些犹豫。

        她偏头小声和楚氿商量:“你先回去等我?我把他收拾了就回来。”

        楚氿看了她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那你先招待瑟希亚陛下吧,我等你回来。”

        瑟希亚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打量楚氿,半晌,他垂下眸子,眼底一片温柔缱绻,轻声说:“安安,我们走吧。”

        楚氿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缓缓皱起眉,眼底一片阴郁。

        安和瑟希亚漫步在回学校的路上,而瑟希亚带的侍卫为了避免打扰他们谈话,自觉地远远跟在了后方。

        瑟希亚侧了侧头,淡金色长发滑落下来,映衬着他天空一样澄澈温柔的蓝色眼眸:“在艾尔利诺还习惯吗?”

        这里只有两人,安懒得再装出亲近的态度,随口回答:“习不习惯不都来了吗?每次都问这种废话有意思吗?”

        她态度说不上好,但是瑟希亚半点不恼,温柔地解释:“这只是普通人家里兄妹久未见面的家常话,用来拉进彼此关系,为进入更亲密的谈话氛围做铺垫用的——如果安不喜欢,下次直奔主题也可以。”

        安扫了他一眼,即使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她眼里毫不掩饰的讥讽还是能让人看的一清二楚,随即,安收回眼神,懒洋洋问:“所以你的主题是什么呢?”

        “听说你新找了个小情人,索尔联邦的楚氿?”

        “你每天派人在我后面,就像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整天盯着我,你还能不知道我每天在干嘛?”安回答:“还有,楚氿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男朋友,你不是很想把我嫁出去吗?去年云澜一上门提亲就迫不及待地答应,现在如愿了,不感到开心吗?我终于不用砸你手里赖着你养我一辈子了。”

        她这话说的堪称字字嘲讽,句句诛心,绕是瑟希亚涵养耐力一流,也不由被她阴阳怪气得一顿,才重新挂上温和亲昵的笑。

        “男朋友?楚氿?”从安这个角度的看过去,他轻缓微笑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如同纯洁又善良的天使:“他那样的,你不嫌脏吗?”

        安闻言失笑,问他:“瑟希亚,你怎么有脸说别人脏?明明你的心才是最脏的啊。”

        瑟希亚眼眸里好像闪过类似于受伤的脆弱情绪,说出口的话却更加不留情面:“我要是和你一样天真无邪,现在你就该披麻戴孝,给你最爱的西利亚上坟了,宝贝。”

        安听不得这种咒西利亚死的话,瞬间就冷了脸,眼神冷漠地盯着瑟希亚:“不会说话就闭嘴。”

        “有什么可生气的呢?照你这样意气用事下去,这是迟早的事情啊。”瑟希亚轻而易举拿回了上风,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眸里,眼神越发温柔而怜悯,就像是对安的嘲讽:“你看,你连最简单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好,这么轻易就恼羞成怒了。”

        ——西利亚是安最大的弱点,瑟希亚始终明白这一点,在安的心里,什么云澜,什么楚氿,在西利亚的面前连尘埃都不如,只要提起西利亚,安再是满身反骨,都得乖乖服软,继续做她完美的西利亚公主,外面的这些垃圾,地上的蝼蚁,任何对她居心不良的人,都得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瑟希亚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即使这答案是必然的。

        安慢慢说:“不。”

        瑟希亚唇角刚扬起就顿在半空,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安慢慢笑起来,重复道:“我不会和楚氿分手的,死了这条心吧。”

        瑟希亚仔细审视她的表情,问她:“你不管西利亚的死活了吗?”

        安学着他刚刚那胜券在握的表情,语气亲昵:“那你杀了他啊,杀了西利亚!你敢吗?瑟希亚?”

        瑟希亚没有回答。

        “你不敢,所以威胁我有什么意思呢?”

        瑟希亚眯了眯眼,语气温和又残忍:“那楚氿呢?”

        安抬眼:“嗯?”

        “那我要是杀了楚氿呢?西利亚我下不去手,对我可不会不忍心。”

        安要不是怕被人听见,简直想放声大笑:“那你去啊,杀了楚氿,明天索尔联邦就改换门庭投靠夜狗,后天夜狗就打上门来,到时候咱们手拉手一起跳极北之海,怎么样?”

        她轻嘲:“你会不会太自信了,瑟希亚?你想杀谁就能杀谁吗?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夜禛呢?堂堂西利亚第五君主,这么欺软怕硬?”

        瑟希亚停下脚步,脸色阴晴不定,安也跟着停下脚步,耐心地等他反应,半晌,他调整好心态,悠然抬步:“既然不听劝,那就随你开心了,不过,你这么护着他有用吗?楚氿那种花间浪子,迟早让你一败涂地。”

        安没有跟着他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不过瑟希亚,世上男人千千万,不这个不行我就换,你管的了吗?”

        瑟希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安原地站了一会儿,旁边黑暗里走出一个人,安没有回头,任由那个人握住她的手,分明的指节擦过她指缝,和她十指相扣,安才偏过头,笑着问他:“我们要回去了吗?”

        楚氿垂眸看着她,优雅漂亮的凤眼里一片平静,眼角一贯的锋利如刀,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安。

        安一动不动地回视他。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流逝都好像停滞了,恍惚间过了很久,楚氿问她:“为什么选择我?”

        安不明所以:“啊?”

        “你不是喜欢云澜吗?既然喜欢他,为什么来招惹我?”

        安“哦”了声,疑惑地反问他:“谁告诉你我喜欢云澜?”

        楚氿心里一股无名火烧起来,他几乎有些暴躁地说:“需要谁告诉我吗?长眼睛的谁看不出来?你提到他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我提到瑟希亚眼里还冒激光呢,”安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看楚氿面色不好,才换了语气,顺着毛摸:“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啊。”

        楚氿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一开始他甚至没有把这玩笑似的关系放在心上,结果这人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他,百般撩拨又不明说,装的又乖又听话,就像一只性格亲人的猫咪,有事没事就粘着他,又是撒娇又是耍赖,让人看到她就心里冒出期待和欢喜。

        他见过世间的浮华放荡,什么媚骨天成妖娆妩媚的美人没见过,从不是个能被谁轻易勾引的人,但是安·西利亚是什么人,她往那一站就是一副流传千古的世界名画,还没成年就收获了世界第二美人的称号,第一还是跟她长着同一张脸的亲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收个一书房情书,让艾尔利诺和切尔曼一众学子心神摇曳,神魂颠倒,心甘情愿捧上一颗真心给她糟蹋。

        她存心想要引诱谁的时候,圣人都做不到坐怀不乱。

        那天从□□里清醒过来的时候烦躁得想杀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奇葩的事情,虽然整件事说起来基本可以说是安自找的,但是这种事情女孩子天生就占着劣势,说出去谁都会觉得是他糟蹋了冰清玉洁的西利亚公主,他更不可能头天睡了西利亚公主第二天脸一抹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说严重点这都属于政治事故了!瑟希亚发起火来可不是过家家,那是要出人命的!

        他迟疑了几天,犹豫不决,完全搞不懂这女人怎么想的。

        明明喜欢云澜那种清风朗月君子端方的做派,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洁癖绝不接受另一半不洁,转头就来勾搭他,好像自己说的话是在放屁风一吹就没了。

        安想了想,实话实说:“之前放假的时候,瑟希亚来找我,他说和我说我和云澜不合适,更没有未来,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思考了一晚上,决定放弃他了。”

        楚氿奇异地和刚刚站在这里的瑟希亚产生了同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觉得没有未来”,就放弃了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她是什么铁石心肠的怪物吗?

        她没有心吗?

        安说:“别这么看我,我长了心的,不信你摸摸?喏,就在这边,看哪呢?我告诉你昂我胸真不平,你别不知好歹,我只是刚成年还没来得及发展,你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其实这几个月它又长大了。”

        楚氿:“……”

        能不能好好谈正事?

        感觉到楚氿身体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安才缓缓开口:“楚氿,我不是小说里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女主角,没有那种你伤得我遍体鳞伤我还抱着你喊老公求你看我一眼等你灭了我全家才幡然悔悟远走高飞最后你一哄我就回头和你白首到老的高尚情操,我这个人很怕痛的,别说伤我伤得遍体鳞伤,只要让我感觉到你有可能让我产生‘疼痛’,我都会毫不客气让你从我心里净身出户。”

        她偏头斜了楚氿一眼,桃花眼盛满笑意和调侃:“别让我有一败涂地的机会啊,我是真的会把你换了的。”

        这就是在借着调侃,把刚刚瑟希亚口不择言说的话拿来警告楚氿。楚氿心知肚明,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就像从飘飘然的云端落回了地面上,少了惊疑不定,漂泊的船好像找到了一直寻觅的港口,放下船锚准备泊岸,从此在岸上找个地方安居乐业。

        他嗤笑一声,懒洋洋道:“你还想有红杏出墙的念头?想都别想,腿都给你打折。”

        安闷笑两声,眉梢扬起,义正言辞:“家暴是不可取的啊楚少主。”

        “家暴?你至少得先嫁给我才能算家暴吧?”

        “刚谈恋爱不到就半年想结婚,这是闪婚吧?这可不行啊,根据婚姻保护联盟统计闪婚的离婚率高达65%,再说你他妈还没跟我求婚吧?就这你还想娶我?”安说着说着颇为嫌弃地掐了楚氿一把。

        楚氿没什么应付这种撒娇一样的花架子的经验,一时有些语塞,半晌才回答:“戒指不是早就给你了?你自己不肯戴。”

        “给我了?戒指是能直接给的吗?别人求婚都是鲜花环绕美酒成排,场地和亲朋好友就不要求了,你起码得做个求婚的样子吧?你是棒槌吗?!”

        安说着,感觉脖子上突然一凉,隐藏在衣服间的项链连着被当成坠子的戒指被拉了出来,楚氿手上用力,细细的银色链子断成两截,戒指落入他手中,造型典雅的戒指静静躺在他手心,蔷薇花簇拥着粉色宝石,浪漫又热烈。

        楚氿一手牵着安的左手,自己右脚后退一步,当场跪了下去。

        安措不及防,当场愣住了。

        就看到楚氿唇角含笑,一手握着那枚戒指,一手牵着她,问:“是这样吗?”

        安垂眼看着他,“嗯”了一声,楚氿这才问她:“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安诚实地摇摇头:“不太愿意,我感觉你真的会出轨。”

        楚氿才不听这些,他从来霸道,我行我素惯了的人,怎么会听别人拒绝就放弃,当即握着她的手强行把戒指套上她无名指,金属和她纤瘦的手指紧密贴合,如同天造地设一样,完美契合。

        婚戒的打造工艺各不相同,有的喜欢华丽繁琐,有的喜欢简洁大方,但是有一点都是统一的,那就是附加契约——每一枚婚戒打造完成之后都会到神像前祈祷,为戒指融入契约之力,除非双方感情破裂,否则戒指一旦戴上就如同在手上生了根,除非剁了那根手指,永远都取不下来。

        ——也直接避免了情侣一吵架就把戒指一抹往地上一扔最后两人打着火把在地上到处找的狼狈。

        安幽幽叹了口气:“我现在这么瘦,这戒指这尺寸倒是刚刚好,以后我但凡多吃口饭长胖了,这不得勒进肉里去。”

        楚氿悠悠站起身,安抚她:“你放开吃,戒指是我找了炼金师打造的,你要是长胖了,戒指也会自动变大的。”

        安颇有些无理取闹:“你就是想等我长胖了好名正言顺出去红杏出墙是吧?”

        楚氿心情好,连带着猫嫌狗厌的脾气也变得格外好:“怎么会?长胖了你就不能减下来?”

        这狗听了都摇头的情话,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出口的。

        安闭了闭眼,压下心里因为突然变动的关系而产生的烦躁,轻声“哼”了一声,才开口:“所以我们回去了吗?再站下去天就该亮了。”

        楚氿继续温柔:“困了吗?要不要我背你。”

        安意味不明地说:“可是我爹我弟弟才会背我,你确定?”

        楚氿心说去你妈的,弯下腰一手抄起安腿弯,一手小心地绕过她的头发环住她的背,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想清楚,现在不睡你今晚可都别睡了。”

        安:“……”

        这个所谓的三校赌约的具体形式其实早已通过三校高层开会定下来了,但是基本还属于内部保密消息,没有对外公开,几个位高权重的继承人们倒是都通过各自的渠道拿到了一些内部消息,但是也不够准确。

        不过随着比赛的临近,各方人马齐聚艾尔利诺,这场名为赌约,实为三校实力比拼的竞赛规则也被公之于众。

        三校学生以团体的形式报名参加比赛,不限制学生必须属于同一学校,可以自由组队,人数上限为五人一组。

        比赛将在三校共同构建的魔法幻阵中进行,比赛开始后,参赛的队伍将会被传送进早已设定好的战场进行作战,除非弃权和生命受到威胁,参赛学生只能等到比赛结束才能出来。

        评委和观众会通过在幻境中看到的场景进行打分,然后评选出第一名。

        这规则一出,不异于一颗深水鱼雷,把表面平静的海域深处搅的一团糟。这个赌约每次实现的形式都莫过于实力、智谋、更甚至是家学渊源的综合比拼,一般在哪个学院举办,就会更倾向于哪个学院的重点科目,这要是切尔曼作为主办方,那么这种把人传送进战场的竞赛方式就十分正常,但是这一次的主办方却是艾尔利诺,那就显得无比诡异了。

        艾尔利诺虽然是综合性的学院,但总的来说,还是更加侧重于学生的理论知识教育,对于学生的实力,虽然也十分看中,每周都会开设专门的课程指导学生修炼,对于这些继承人们,相比于他们聪明灵活的头脑,自身的实力其实并不是他们最看重的内容,当然,神眷者除外,这几个天生就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实力从来远超同级,傲视群雄。

        总而言之,这个比赛方式大大出乎了有意参赛的学生的意料,很多学生原本已经商量好的小队,都因为这诡异的规则而产生了不小的波澜。

        既然是进入战场作战,那么那些已经在切尔曼边境校区学习了多年的学生,就会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说的直白点,就等于所有人参加同一场考试,他们闭卷,而切尔曼的学生开卷。因此,切尔曼前来的学生在几天内成为了香饽饽,无数人想要前来拉拢一个切尔曼学生加入自己的队伍。但是切尔曼学生大概是习惯了和同学长期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原因,出于默契和实力的考量,其实很少有人选择和别校的学生组队。

        其次,说到幻阵,安就不由得怀疑艾尔利诺邀请瑟希亚和楚墨染他们的目的了,瑟希亚和云笑泯还好说,他俩纯属观光旅游,但是索尔联邦以幻术建国,构建幻境正是索尔联邦的强项。艾尔利诺该不会打着邀请各国首领观战的幌子,就为了把楚墨染忽悠过来抓壮丁吧?

        真惨,真的,她十分同情。

        只是不小心笑出了声。

        对于楚墨染那种,性格和瑟希亚很有些神似的“长辈”,她欣赏不来,只能敬而远之。

        但是对方好像不准备放过她,这天她刚放学,就被楚墨染身边的联络官恭恭敬敬请到了艾尔利诺给楚墨染准备的住处——一片和楚氿的森林公馆不相上下的建筑群里。

        楚墨染老神在在地坐在院子内喝着茶,一身板正严肃的执政官礼服,怀表链在衣服下摆荡出优美的弧度。看她来了,也不客气,开口就问:“你就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安动作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了,态度比楚墨染还自然:“执政官阁下有什么指教吗?”

        楚墨染摸了摸下巴,笑了:“指教说不上,毕竟他已经成年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公主殿下。”

        “哦?我们伟大的执政官阁下有问题请教我?这可真是有趣,说说看。”

        “我听闻,因为你们交往的事情,引得贵国的瑟希亚陛下十分不满,是真的吗?”

        安抬了抬眼睫,妩媚的桃花眼中蕴着笑意,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楚墨染摊开手,似笑非笑看着她:“知道是知道,可是我怀疑,有些人其实是在联手欺骗我儿子。”

        安笑得更加温柔动人了:“我还觉得阁下是在耍着我玩呢,我能揍你一顿吗?”

        “这应该还是不大能的,说实话,一听到瑟希亚皇帝恼羞成怒,这种感觉可太不对劲了,瑟希亚皇帝执掌西利亚帝国多年,无论是收复失地,整顿全国,还是德莱十三城爆发大面积瘟疫那年,从来没有过失态的时候,但是现在……”楚墨染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该不会,是演给我儿子看的吧?”

        安没有说话。

        “没关系,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他的,适当的技巧可以拉近情侣感情,我都懂。”

        安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抬起下颌,慢慢问:“你都懂?你都懂什么?你找情人找多了吧执政官阁下,我是谈恋爱,不是学您平衡后宫雨露均沾,还搞串联瑟希亚演戏给楚氿看这一出,少看点女人勾心斗角演宫心计,影响智商。”

        楚墨染觉得挺有趣,倒是真心实意笑了出来,但是他不太信安说的话,他这个人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发生改变,但是也没兴趣和一个注定不可能说出他想听的话的人在这种话题上纠缠,因此绕过了这个话题,问她:“你说我后宫三千,难道你就不介意我儿子也到处沾花惹草吗?”

        安琢磨着他这样坑儿子的用意,颇为谨慎地回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算对你们没信心,我对自己总还是有点信心的。”

        楚墨染“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公主殿下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美貌确实能够冲昏人的头脑,但是如果你真认为光凭美貌就能让男人永远对你死心塌地?那你可能真不了解男人,你长的再美,喜新厌旧就是男人永远改不了的劣根性,他现在看你好看惯着你,不出去沾花惹草,但是之后呢?十年呢,百年呢?总有看腻了的一天吧?”

        “不,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阁下,”安一手支着下颌,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轻声说:“我觉得你们,嗯……男性看问题的角度真的蛮有意思的,总觉得出轨是你们的专利,而女人出轨是不可想象且不可原谅的,但是,现在,执政官阁下不妨放下你的大男子沙文主义,冷静地思考一下,别的方面不说,在出轨这项上,你儿子真能比得过我?”

        安不等他回答,带着那样嘲弄似的笑意继续说:“你知道我每天收到多少封情书吗?至少都是十几封,这还是当面收到的,还有偷偷塞到我收件箱里的,天天爆满连条缝都找不出来,逢年过节收件箱堆不下方地上的扫起来还能装俩箱子。切尔曼上下四万多人,有谁不想爬上我的床?他出轨一天能睡几个?能比我快吗?”

        楚墨染气定神闲:“你不会,你有洁癖。”

        安盯了他一会儿,笑得越发明媚:“当然。不过,在他真正出轨之前,我就会放弃他了,甚至不会比我放弃云澜要慢。”

        楚墨染朗笑起来,心情十分愉悦,甚至有点惋惜:“真可爱啊公主殿下,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生呢?”

        安默默放下茶杯,冷静道:“你冷静下。”

        楚墨染咳了声:“想多了,没这回事。”

        “那最好,没事了吧?没事了我就回去了,我最近很忙的,你们父子可真会给我找事。”

        楚墨染挥挥手示意她快滚,安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生怕跑慢了有些人突然兽性大发。

        身后,楚墨染招招手,楚氿从房内走出,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父亲:“要点脸吧。”

        楚墨染不满道:“我就跟你小女朋友聊了几句,怎么就不要脸了?不孝子这么跟你爹说话。”

        楚氿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看起来长相年轻俊美的青年满眼沧桑道:“她要是跟我一个岁数,我一定追她,但是这把年纪了,这些情情爱爱的折腾不动了,让你们年轻人去琢磨吧。”

        他闪身躲开亲儿子扔过来的闪着雪光的刀叉,笑骂:“不孝子,你爹我说着玩玩的,那么漂亮的儿媳妇儿,丢了就别回来了。”

        楚氿不屑于回答这种没有营养的话,挥了挥手就走了。

        ……

        ……

        安回到森林公馆,一只手里还拎着瑟希亚刚送来的新衣服,想起自己刚刚回来路上沿途听见的,关于某人昨天极其张扬的出场方式所引发的热烈讨论,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边当小宫女,瑟希亚那边就是天王老子,搁这点谁呢?

        另一只手放到门把手上,才想起自己没有钥匙,一拍额头,心说自己大概是被那傻逼吓到了,居然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耳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门开了。

        安愣了一下,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扶在门把手上的手,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一枚戒指映入眼帘,戒指上的粉色宝石微微闪着光,和门锁上袖珍的魔法阵上的光彼此呼应一样,一闪一灭。

        她一贯用右手开门,今天是因为右手拿了东西腾不出手来才用左手开门,但是……

        安把门又关上了,听到门锁契合的声音,她换了右手去拉门。

        门没有开。

        她又换回左手。

        “咔哒”,门开了。

        安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狗男人!简直比小姑娘还矫情!早说钥匙就是这破戒指啊,她至于多吹这么就的冷风?明里暗里暗示,就一句不给,连她带野男人上他的房子里找刺激这种垃圾话都说的出来,她要是真想找刺激,上哪找不够刺激?

        这崽种和他爹一样烦人!

        刚把衣服放下,耳边耳钉催命一样闪烁起来,瑟希亚坚持不懈给她打了一天的通讯,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

        安随手接通:“瑟希亚,你最好有正事找我。”

        “源柊吾刚刚来拜访我了。”

        安手一顿,眼眸晦暗:“他找你说什么?”

        瑟希亚嗓音含笑:“他提出,只要你愿意和扶桑之地联姻,那么扶桑之地就会成为我们的盟友。”

        安沉默片刻,略带嘲讽地回答:“你要是信了,我就该怀疑你的智商了。”

        “信当然不可能信,但是你不觉得他这样的做法很有意思吗?他要是真心喜欢你,或者想要投靠九幽帝国,当初都不可能放你出扶桑之地,但是他放了,说明至少在当时,他还是更偏向于我们,而非九幽帝国,是什么让他们在出世之后改变了注意呢?”

        “扶桑之地的人本来就有病,少去琢磨他们的想法,到时候你病的更重了谁负责?”

        “那好吧,我们来谈谈别的,比如你在和夜禛分手之后,出乎意料的选择了楚氿,这个话题如何?”瑟希亚话锋一转,温柔含笑的嗓音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你还没放弃吗,瑟希亚?”安听到这个问题,轻轻笑起来,“先不说我是怎么想的,瑟希亚,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为什么反而不开心了呢——还是说你觉得你那天像个惹人厌烦的鼻涕虫一样一通作天作地之后,还希望我坚定不移地选择云澜,并且你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提前给我打一针预防针,让我和云澜的情路走的更加顺畅?”

        安笑出声来,嗓音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你以为你在导演话剧吗?宝贝。现在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和云澜确实不合适,在日不落和我之间他永远会选择日不落,当然,我完全能够理解他,毕竟无论你做出了多么愚蠢的决定,我也永远站在你那一边,就因为你该死的姓西利亚!但是最关键的是,你让我意识到了,我和云澜的思维并不合拍,他太过于善良而优柔寡断了,我难以想象我在他面前杀人或者玩弄心计的样子,他不会接受那样的我,这也是你的目的,不是吗?”

        瑟希亚轻轻笑起来,似乎十分满意。

        “现在你达到这个目的了,恭喜,瑟希亚陛下果然是无往不利的,但是为什么你又开始跟我提起云澜了?在这大谈我和云澜有多遗憾,就为了让我放弃楚氿吗?你倒是挺会曲线救国的。”

        “你不愿意为了云澜改变自己,就甘愿为了楚氿改变自己?”

        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可是楚氿不需要我去改变自己啊,不是吗?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能够接受我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不选择他?我有什么理由不选择他?”

        她在窗边站了会儿,莫名被太阳光照的不太舒服,走到背光的地方找了张凳子坐下。

        这温暖的阳光就像是太过于温暖的人,在纯然无害之下的糖衣下,包裹的是剧毒,安绝不会让自己处于那样因为两个人从心底对对方行事方法的不认同,就连鸡毛蒜皮都能成为和身边最亲密的人发生争执的狼狈的境地里。

        云澜太过温柔,也太过善良,安对自己太了解了,她从小就是个变态,她八岁的时候就敢独自跟着夜珏去无人的地方,然后在发现他歹心之后毫不犹豫一剑结果了他,说出去都没人会信,那样一个小姑娘,居然有面不改色杀人的勇气。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和云澜这样生长在阳光之下的人拥有着如同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如同古神话中一根藤蔓上结出的善恶果,天生就不是能够和平共处在一起的关系。

        所以她选择了放弃云澜,她固然贪恋这样的温暖,但是阳光从来不是毒蛇喜爱的生存环境,她更适合阴暗潮湿的沼泽湿地,一味地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只会换来两败俱伤。

        她承认,她胆小又自私,最主要的是,她不愿意为了云澜而让步。

        但是,楚氿……

        那是楚氿啊!

        瑟希亚问:“那你觉得你和楚氿在一起就轻松了吗?他父亲不太喜欢你吧?”

        世人皆知,楚墨染偏爱温柔婉约,善良柔弱的女子,对安这样性格堪称恶劣至极、终日游走于阴谋诡计中、年纪不大手上沾染的孽债就已经数不胜数的,不说深恶痛绝,至少也是敬谢不敏,更不可能喜欢她。

        安感觉莫名其妙:“我是和楚氿交往没错吧?他父亲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和他过。”

        瑟希亚嗓音轻缓:“他和云澜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他们一样会放弃你,一样会和你起冲突,你不过是从一条歧途走到了另一条上而已。”他语气近乎于蛊惑,“这世间不会背弃你的,只有西利亚。”

        同样是困难,为什么就不愿意放弃楚氿呢?

        安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瑟希亚显然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也不介意放缓了语气,戏谑道:“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也不会背弃西利亚呀,我做不到的事情,也没兴趣勉强别人做到。瑟希亚,你清醒一下,不管我和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个人立场,我关心你一下——你脑子没问题吧?”

        云澜的立场是云澜的问题,楚氿的父亲是楚氿的父亲的问题,两者区别可大了去了。

        但是瑟希亚的问题显然比这俩问题都大的多、也严重的多了,毕竟只要她一日姓西利亚,那么瑟希亚就是和她的关系就永远也不可能分割。

        她声音悠远:“收起你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嫉妒和满脑子的占有遇吧瑟希亚,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看看你现在的蠢样子,就像一个多疑的妒妇,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现在愚蠢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笑。”

        她失去了和瑟希亚谈话的兴趣,把耳钉取下来扔在一边,兀自进入了梦想。

        ……

        ……

        昏暗的地底,绵延无际的巍峨神殿内,西利亚倚着窗,正在含笑给她讲故事。

        安那时刚刚学会摇摇晃晃地自己走路,开心的不得了,迈着小短腿到处跑,西利亚把她从书架后逮回来一次,从壁橱里捉出来一次,从楼梯后的小隔间找出来一次,安对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感兴趣,每天乐此不疲地藏好了自己让西利亚来找她,西利亚却深觉自己一把老骨头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于是把拎着安的小脖颈回到卧室,把她往地上一放,不等安闹腾,笑眯眯地哄她:“我给你讲故事要不要?”

        安喜欢听西利亚讲故事,大声回答:“要!要听故事!西利亚快讲!”

        西利亚琢磨了一会儿,从上古神族到最近路过他脚边被绊倒摔了一跤的小蜥蜴都摸排了一遍,决定挑个文静点的给安树立一个正面形象。

        “从前,云中孕育出了一位新神,他叫瑟希亚。”

        “瑟希亚?他好看吗?”

        “神族都好看啊,”西利亚摸着下巴,对那样美人成群的过去颇为怀念。

        神族是天地孕育的孩子,是神力汇聚的结晶,确实是找不出一个不好看的。

        安眨巴着眼睛想了会儿,问:“那跟你比呢?西利亚,他比你还好看吗?”

        西利亚当即不乐意了:“怎么可能?我永远是最美的!他个毛头小子也能跟我比?”

        “那我不听了,我讨厌丑八怪。”

        眼看着安又要蹦蹦跳跳出门去“巡视领地”,西利亚把她拎回来,勉强改口:“其实也没那么丑,还勉强能看吧。”

        安踩着毛茸茸的小拖鞋,抱着皮毛雪白的猫咪,鄙夷地看着他:“所以压根就是你在抹黑人家吧?”

        西利亚摊开手,满眼无辜:“我没有啊,别乱说。”

        “你好啰嗦!快讲故事!我要听故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猫嫌狗憎,西利亚带孩子带的精疲力尽,整个人都焉了,趴在窗台上,满头长发流水般从毯子上垂落:“新神喜爱黄金白玉,同时掌管着天空上的云和风,于是他以金玉,在云中建了一座城,那就是最初的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就是飘在空中的城吗?”

        “对……”

        “……”

        “……神族覆灭之后,瑟希亚作为神族之一,一度到了陨落的边缘,他和另一位神本是双生子,另一位神自愿以身祭天地,两人同时在神族陨落而成的神火中涅槃,终于在千万年之后重归于天地,风云再次相聚的时候,带回了他们的神灵。”

        小安安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下午这位新神的故事,趴在西利亚身边,捧着脸十分向往:“他好完美啊,又强大又美丽,神族都是这样的吗?”

        西利亚揉了一把她的头,十分不满:“怎么能在老爹身边夸别的男人?而且瑟希亚那个人,啧,你可要离他远点呐安安,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安十分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离他远点?”

        西利亚想了想,委婉地说:“神并不是十全十美的,相反,就因为他们是神族,他们身上的缺点比一般人还要突出。”

        “缺点?”安眼睛亮了,推了推他的手臂:“什么缺点?快说呀西利亚。”

        “瑟希亚极为善妒,他是双生兄弟伊文极为好战,伊文倒还好,基本能够控制自己,但是瑟希亚……安安,你要知道,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对于他认可的东西,天空之城也好,他的双生哥哥也好,他都不允许别人染指分毫,看一眼都不允许。”西利亚想了想,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不过现在都算是好多了,以前他甚至都不愿意让别人进入天空之城一步。”

        安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认可的东西?他认可他哥哥?听起来好奇怪。”

        “嗯……确实好奇怪,其实就是喜欢的东西而已,人总是喜欢一切符合他想象的东西,比如你喜欢我这样。”

        安皱了皱鼻子,纠正他:“我才不喜欢你,西利亚,我爱你。”

        西利亚笑眼弯弯,弯腰亲了她一口:“我也爱你呀宝贝。”

        ……

        早上醒来的时候,安心里简直一万匹草泥马跑过去,心说果然不该和瑟希亚吵架,多少年前的事情都给翻出来了。

        梦到西利亚也就算了,结果梦到的是听西利亚讲了一下午瑟希亚,美梦直接变噩梦。

        都怪瑟希亚,没事就给她灌输负能量,连做梦都不放过她。

        微微一动,才发觉自己身后已经躺了个人,楚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手横过她的腰,把她搂在怀里,下颌垫着她的肩窝睡得极香。

        一看还没天亮,安有些无奈,她其实很少有这种一觉睡醒还没天亮的体验,天亮了还没睡的体验倒是比较多,搬出来和楚氿一起住之后,她尽量把学习和瑟希亚甩过来的公务调到了白天去做,作息倒是比以前更好了一些。

        前提是楚氿愿意放她好好睡觉的话。

        一想到自己明明困的不得了,楚氿还不依不饶地困着她,想起不怎么美妙的记忆,安翻了个身。

        楚氿作为一国继承人,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安这边一动,他立刻就醒了,睁开的眼眸里一片清明,没有半丝睡意,要不是安知道他之前确实睡着了,几乎都要以为这个人躺在她旁边装睡了。

        “怎么了?”

        安凑近他,借着月色,目光落在他精致绝艳的眉眼上,从线条凌厉浓墨重彩的凤眼,到挺直的鼻梁,嫣红的唇,突然往他那边一滚,不留一丝缝隙地搂过去,柔软白嫩的手贴着他小腹往上游走,声音软糯,“男朋友,我睡不着了,怎么办?”

        温暖的气息洒在裸露的皮肤上,屋内的空气比旖旎的夜色更加暧昧。

        楚氿捉住她的手,一把按在柔软的枕头上,挑眉问她:“睡不着就来把我叫醒了?”

        安抬了抬头,轻声提醒:“男朋友,按到我头发了,疼。”

        楚氿松开她的手,一手把她抱起来,水银般柔软冰凉的长发垂落在脑后,他撑起身子去亲她,唇齿间溢出几个破碎的字:“真是个坏蛋啊,那今晚不睡了?”

        安感受着指尖重新触摸到的温润的肌肤,侧了脸去和他接吻:“不睡了,正经人谁晚上睡觉。”

        “你还知道自己不正经啊?”

        安视线略过头顶的天鹅绒帐幔,窗台上摆放的手工艺品,小几旁的凳子上的天蚕丝坐垫,从衣帽间露出的一角窥探进去、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属于她的衣服……

        这些都是自从她搬进这栋公馆后一点一点被添加进了这栋公馆的物件。

        她垂下眼眸,蝶翼似的睫毛不断颤抖,“再不正经,你也是我的了啊。”

        ……

        几天后就是开幕式,安对这种老生常谈的开幕式不感兴趣,明目张胆在下面走神,好不容易等到开幕式结束,艾尔利诺公布报名参赛的团队名单。

        魔法交织而成的屏幕上,无数名字快速滚动着,在场的人无不是修炼者,人人耳聪目明,屏幕上滚过去的一行醒目的人名,顿时引起一阵喧哗讨论,众人纷纷窃窃私语,无数人的目光明里暗里向这边投掷过来,落在站在一起的四人身上。

        云澜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温文尔雅,气度雍容,保持着他一贯的优雅仪态,好像没有半分攻击性。

        他旁边站着的安一张脸如同雾里生花,朦胧暧昧,让人感叹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面对着众人的打量,还有闲心偏头和坐在顶端看台上的瑟希亚扮鬼脸,显然是半点不在意。

        楚氿静静地站在安身旁,凤眼冷然,身姿挺拔,气质锋锐如同绝世神兵,令人不敢直视,只是偶尔被身旁人拉拉袖子,无奈地垂眼听她眉眼含笑小声说着什么,露出些啼笑皆非的神色,才让人有了这个人还是有温度、会笑、有着人类的情感的错觉,只是等他再次抬眸扫向那些肆无忌惮打量他们的人时,目光仍是冷漠得没有一丝情绪的。

        顾烟面无表情站在云澜另一边,有人就曾评价她是这一代美人中淡颜系的巅峰,不施粉黛站在一旁的时候,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扑面而来,只是她向来眉眼沉郁,更多了几分忧郁美人的感觉,让人怜惜不已。

        魔法屏幕好像也不舍得错过这份热闹,滚动的格外的慢,众人得以尽收眼底——

        156号,蔷薇会,报名参赛人员:云澜,安·西利亚,楚氿,顾烟。

        这四个人明目张胆组成一队,是意味着四国就要正式结盟了吗?

        “……幻阵会把你们传送到设定好的时空,模拟出那个时空正在经历一场战争,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加入战争,帮助自己的阵营获取胜利。”

        “同一个团队的人站近一点,你们传输的落点会更接近,更方便你们汇合。”

        四人站在一旁,等待幻阵开启。云澜突然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小声说:“开局抱团容易被针对,我们可以先分开行动,方便更快的收集好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们默契比不上长期一起合作的团队,四个继承人抱团也太过于吸引人眼球,很容易成为别人针对的目标,但是如果分散开的话,哪怕被踢出去了一个两个,也不影响其他人继续参加比赛。

        安听懂了他的意思,况且他们四人大多是一二年级的新生,只有云澜一个三年级的,单纯和那些年龄比他们大四五岁的老生对比实力,他们的实力其实在参赛学生中说不上是顶尖,但是他们强在综合实力,四个人几乎每个人都是三校联考中的前三甲,潜力不言而喻,分开各自发挥,反而不用束手束脚。

        因此也点头赞同了他的方案,云澜和顾烟都各自找了人少的方向离开了,楚氿站在安身旁没动,安忍着笑小声问:“男朋友,不怕被我拖累吗?”

        楚氿凝眉看了她半晌,有些不快地说:“今早希德来找过我。”

        这次比赛希德没有参加,虽然参赛要求上说上限五人,但是其他人都是独自一人参加,她多带一个就太显眼了。

        有些时候要的就是万众瞩目,但是有些时候还是要低调行事。

        安好好安抚了希德一下午,终于打消了希德跟着她进入幻境的念头,但是希德明显还是不放心她,居然找上了楚氿。

        楚氿握紧了她的手,满目讥嘲:“其实大可不必,我女朋友我自己知道保护好。”

        安笑了笑:“那你可得保护好我啊男朋友。”

        这次切尔曼来的代表团里没有她认识的人,因此除了在切尔曼代表团到达那天,她作为切尔曼的学员过去参加了一场象征性的动员会,别的时候基本没有交集,更何况比赛是不分校区组团参加,安就更没必要去打什么招呼了。

        倒是源柊吾,站在不远处,透过人群冲她神采飞扬地做了个手势,两指并拢抵住额头,随意地一扬,看起来中二又搞怪。

        安眉眼冷淡下来,隔着人群冷冷地看着他。

        源柊吾不以为意,耸了耸肩,大笑着走向他的同伴,安注意到,她们班那个小班长就在其中。

        银光升起之前,安偏头快速看了楚氿一眼,目光略过楚氿精致的下颌线,笑着小声说:“快点找到我啊男朋友。”

        “等我。”

        幻阵开启,安第一次经历这种能够笼罩几千人的大型幻阵,感觉还有点新奇。

        但其实实际体验和坐空间传送阵差不多,一阵晕眩感袭来,眼前银光绽开。

        安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完全变了。

        她抬头一看,一座陈旧破损的桥梁出现在她眼前,横亘在波涛汹涌的河流左岸,从中间断裂开,全靠桥墩支撑着才没有完全垮塌下去。

        桥上正在发生一起战斗。

        准确来说,是一群人在追杀一个人。被追杀那人不慌不忙地在人群中游斗,一边跟个疯子似的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一边挑衅追杀者,手上熟练的挥舞着手上的□□,银亮的的□□旋转着开合,真如同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他指尖翩跹飞跃。

        安观察了一会儿,眯了眯眼,被追杀那人实力大概在五转左右,而追杀他的人,实力有不少在他之上的,但是这个人仗着灵活的身手不断逃脱,愣是避开了接连不断轰来的魔法攻击和密集的刀光剑影。

        这种实力可不多见,五转实力放在军队里都能做个低级将领了,而且他面相看着极为年轻,说的上俊美的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几乎遮了他半张脸,透出一种诡异的狰狞感。

        现在的人看脸都不太容易看出年龄,就像楚墨染,年纪一大把,看起来还跟个小男生似的,安隔着一段距离,不太好断定这个人的年龄,但是看他出手的速度和力道,还有毫不犹豫往人死穴里下刀的动作,显然是个杀人老手了。

        追杀者又一发魔法箭矢被他灵活的动作闪避开,彻底恼怒了起来,当即高举魔杖开始吟唱大型群攻魔法。

        通过他们的衣着其实不大好确定现在的确切年代,哪怕到了今天,大街上都还能看见一身野兽皮做成的短裙和精致的丝绸刺绣擦肩而过的奇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安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兴趣满满地思考这桥该不会就是被他们打架打成这样的吧?

        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这种横跨百米的大桥,桥梁的核心魔法保护枢纽至少也是八转级别,不是几个五转六转的杂鱼魔法师能够破坏的。那这座桥是在他们跑这里打架之前就被毁掉的了?

        问题:已知自己身处一场战争中,此战争中出现一座毁掉的桥梁,问这是哪一场战争?

        安仔细观察桥墩上的魔法阵,每一个时期的魔法阵其实都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随着时间流逝,很多魔法阵失传或者被改进,而魔法阵中就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时间的烙印,也可以当作是另类的年历。

        只是这些区别一般繁琐又细微,很少有人注意到而已。

        安心里大概有了数,顿时觉得头疼起来。布置这个幻境的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都敢直接模拟出来公布在全世界的眼里。

        那云澜……

        安拍了拍自己的头,心说自己眼前的麻烦都还没解决,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麻烦从天而降,那个和人打的正欢的疯子一看大型魔法阵,非常识时务为俊杰,转身就跑了,他一手撑着大桥护栏,从桥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到了离安不远的地方。

        刺激啊!

        那疯子看到她,眼珠一转,顿时朝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宝贝,怎么在这里等我,快跑他们追来了!”

        “宝贝”的余韵还在风里飘散,人已经一阵风似的从安身边擦过去了。

        安挑挑眉,扫了身后不分青红皂白扑过来准备把她这个同伙“一网打尽”的人,双手间划开银色图腾,身上银光一闪,人已经消失了。

        幻阵外。

        顶级魔法石不断为空中的魔法屏幕输送能量,偌大一块银白色屏幕遮天盖地,被分成了几千块小屏幕,中间留有最大的一块,不断地在几千个学员中不断切换。能容纳几万人同时观看的场地内,时不时有观众为学员们爆发出的技能而发出欢呼。

        安掌心中的图腾一闪而过,恰好被大屏幕收录下来,场内一片哗然。

        “那是空间传送阵吗?!天呐!”

        “我看不像,谁能把空间传送阵带在身上?”

        “那她怎么消失的?!”

        “空间系魔法师!是空间系魔法师!!世界上又出现空间系魔法师了!!”

        “你说什么?可是空间系魔法不是失传了吗?就连九幽帝国那个空间系魔法师都已经废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叫什么名字?一个小女孩?哦我的天啊!”

        “她是安·西利亚,那是西利亚公主!”

        画面很快被切走,但是空间系魔法一闪而过造成的震撼远远没有结束,众人纷纷在几千块魔法屏幕中寻找安的身影,想要接着关注这个用出了空间系魔法的学员,是不是真的是已经消失了千年的空间系魔法师。

        这不是物以稀为贵,或者是什么猎奇心理,而是空间系魔法师的出现关系重大,几乎可以说是政治事件了,严重点来说,这关乎着一国安危的重大影响因素。

        想象一下,两国开战后,其中一国拥有空间系魔法师,往小了说,这个空间系魔法师可以作为顶尖间谍,在一国内来无影去无踪地打探消息,往大了说,一名空间系魔法师几乎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构建空间系魔法阵是需要时间和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但是如果拥有了空间系魔法师,只要这个空间系魔法师的个人足够高,那么她几乎可以做到在战场上带领着千军万马灵活移动,悄无声息出现在一片战场上。

        不说让人毛骨悚然,至少也让敌人感到焦头烂额。

        为了防御空间系魔法师,甚至需要耗费大量魔法石给没一座城构建防御魔法阵,而且是仅仅针对防御空间系魔法师,这里面的花费何止是天文数字。

        当初九幽帝国皇室打压游朝,未必就没有担心游家产生不臣之心的原因。

        更有甚者,有阴谋家猜测,空间系魔法师断绝传承的原因远不是传承者稀少这种理由能够掩盖的,就算是缺少继承人,但是留下书卷和魔法幻影教导后辈总是能做到的,但是偏偏连只言片语都没能留下,这已经不属于自然因素了,必定是人为干涉的因素。

        但是如今……

        众人看着从银光中迈出,悠然落到一座偏僻小镇中的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在这样风云际会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空间系魔法师,是巧合吗?

        “既然殿下已经决定要报考七营了,那这些毒药还是少用吧,殿下是西利亚的继承人,其实不应该和毒药沾染上太多关系的,新生训练期间的记录我会帮殿下抹掉,还希望殿下以后谨慎一点。”

        伦恩那天说的话,安仔细思考过后,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空间系魔法师关系重大,这也是她一直隐藏自己能力的原因,除了为了降伏伦恩,刻意在他面前展露了自己的能力外,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自己真正的能力,几乎能够用药剂解决的问题就用药剂解决,药剂不能解决的也还有瑟希亚和希德,她才能够把自己的能力掩饰下来。

        但是要说到能力,她展露出冰山一角,别人其实也就不难猜到了。

        “我记得西利亚帝国最出众的其实是……该不会她根本不是什么空间系魔法师,而是……”

        那个词他们没敢说出口,好像是个禁忌,必须淹没在唇齿间,仅仅用眼神和别人交换着相似的意见。

        楚墨染坐在最显眼的那一排主位上,转动着扳指,眉眼之间全是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对身旁的瑟希亚说:“贵国公主可真是出乎人意料啊,天纵之才,前途无量。”

        瑟希亚目光温柔,说的话也是毫不客气:“谁能比得上贵国,一手幻术纵横天下,这一出下来,我可真怕两位阁下回国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旁边云笑泯听着瑟希亚当面就敢编排他,几乎想直接说:“你们谈你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把我编进去了?”

        索尔联邦善幻阵,艾尔利诺把他邀请来,很难说有没有打着让索尔联邦帮着完善幻阵的主意,毕竟这种千人幻阵,耗费就不说了,其间需要的强大幻术支持,世间除了索尔联邦,不做第二人想。

        但是有意思也在这里,艾尔利诺的校长正是日不落逝去那位皇后的母亲,也就是云笑泯的岳母,和日不落关系紧密不言而喻。

        那这一出的安排,难道日不落是知情的?

        有意思。

        瑟希亚把目光放在了一块不起眼的屏幕上,微微眯了眼,笑意越发温柔动人,悲天悯人的笑几乎刻在了脸上。

        云澜睁眼时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前巍峨雄伟的宫殿太过于眼熟,甚至就连宫殿旁栽种的郁金香都和自家皇宫中的一模一样。

        他居然被幻阵带到了日不落皇宫!?

        很快,有侍卫巡逻经过他所在的位置,他立刻反应过来,为了避免被宫殿前守卫的士兵当做刺客,紧急避入了周遭另一座宫殿中。

        他在这座皇宫中长大,对这座皇宫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按理来说想要躲开守卫其实不难,但是很快,他发现皇宫中的气氛很奇怪。

        首先是守卫的严密程度,夸张点来说,已经到了连只蚊子都得被查了族谱才放进去的程度,他一路走来,都几次差点被发现。

        再者,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潜意识里就好像有什么被他遗露了的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撕扯着他的思绪。

        他决定先回到他所居住的寝宫探查清楚。

        刚进入寝宫,他听到了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云澜一愣,婴儿?

        整个日不落皇宫近四十年都只有他一个新生儿出生,就算是他的堂弟云荣,也是在荣王府出生的。

        那现在该不会就是他刚出生时的场景吧?

        按照这个时间来推算,那他们进入的幻阵就是十七年前左右,那时候人族历史上有记载的战争,影响比较大的,只有一场——九黎族入侵人族边境。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九黎族入侵人族边境的战争里,会出现日不落皇宫的影子,云澜的思绪已经被另一件事带走了。

        那一年对于云澜来说,除了是他出生的年份以外,还发生了一件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

        那就是他母亲的死亡。

        云澜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小时候不懂事,总闹着云笑泯要母亲,那时候他看不懂云笑泯的表情,但是下意识地感受到了父亲的悲伤,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问了,直到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在他出生的那个夜晚,他的母亲死于难产。

        原本在一个相对传统的环境内,母死子生无疑会被视作一个不详的预兆,但是,伴随着神眷者降世而来的异象,让云澜从出生就活在了日不落子民们仰望期待的目光之下。

        云澜也可以说是最幸运的神眷者了,在他降生时,在他出生时,没有滔天洪水,也没有万顷雷霆,有的只是漫□□霞,万里佛莲,整个日不落帝国都被笼罩在了无边的金光下,如同神明的恩赐,日不落的子民无不跪伏在地,迎接着神眷者的出生。

        安以前还曾为这件事愤愤不平过,她出生就天打雷劈,云澜出生就霞光满天,简直是大大的不公平,西利亚当时拎着一条被雷劈成了一条焦炭的蛇,冷静地告诉她:“这就是你出生时在她旁边准备一口咬死你的毒蛇,要不是被雷劈死了,你估计开局就凉凉了。”

        安顿时偃旗息鼓,很久以后想起这件事,才发现自己被西利亚驴了,毕竟她出生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还能随手拎出一条她出生时在她旁边徘徊的蛇,明显是西利亚糊弄她的。

        但是那时候她也知道了云澜出生时母亲去世的消息,对于他能够不被天谴警告就出生的羡慕已经淡了很多,对于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更多的是心疼。

        云澜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正暴露在无数人眼皮子底下,但是困扰了他这么多年秘密就在眼前,哪怕是透露出去什么不该说的……

        他闭了闭眼,既然父亲怎么样都不愿意告诉他,那他用别的方法去探查,父亲也无法阻止他。

        这时,云笑泯从宫殿外走来,脸色阴沉,眉目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他听到小小的云澜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加快了步伐走过去,挥开小床边围绕的侍女奶娘,抱起小床中的云澜,眉目和缓下来,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

        等到小云澜停下了哭声,他才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立刻上前把之前云澜寝宫内的侍女奶娘全部拖了下去,宫女们甚至没来得及哭喊出一声求情,就被人悄无声息抹了脖子,雍容华贵的寝宫内,顿时一地血色。

        云澜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他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仁慈的,宽和的,哪怕下人犯了错,也从不苛责,怎么会是直接就处决了一宫的宫人。

        难道是母亲的死对父亲打击太大了,才会让这时的父亲性格如此极端?

        云笑泯脚步一顿,顿时转头看向云澜藏身的地方,目光狠戾:“谁在那里?!”

        不等士兵过来搜查,云澜主动走了出来。

        云笑泯一怔,阴影里走出的那个青年,和他太过于相似,眉目如画,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都是清华高贵的气质。

        “你是谁?”

        云澜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我是……云澜。”

        云笑泯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孩子,云澜正是他给儿子取的名字,还没对外公布,这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长的真的和自己太过于相似,相似到了不能用巧合来解释的地步。

        云澜主动解释:“我就是……你怀里的孩子,我来自于十七年后,因为在参加一场比赛,幻阵会把我送到特定的场景里。”

        但是这个幻阵真的很不对劲,人族边境和日不落远隔万里,怎么会在这时进入日不落的皇宫?

        明明日不落近百年来都从未有过战争争端啊!

        云笑泯觉得有点荒谬:“你的意思是,朕现在活在一个幻阵里?”

        云澜抿了抿唇:“我知道您很难相信,但是现在有很多人在看着我,我不能向您透露只有我们之间知道的秘密来换取您的信任。”

        云笑泯冷笑一声:“花言巧语,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管你是怎么进入皇宫的,但是既然来了,就别想离开了!”

        云澜觉得这样的父亲真的太过于陌生了,父亲从没在他面前自称过“朕”,但是现在……

        面对着这样满面煞气的父亲,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问:“父亲,我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是想问问您,我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为什么您这么多年,从来不愿意告诉我?”

        云笑泯听到“母亲”两个字,想起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椁里的妻子,情绪瞬间被引爆,双目赤红:“谁是你的母亲!?我的妻子都被夜狗害死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愿意放过她?”

        云澜睁大了眼,声音颤抖:“被人害死的?不是说是……难产?”

        云笑泯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夜狗给她下了毒,她为了保护孩子,把毒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生下孩子就去世了,现在你知道了,满意了吗?”

        “怎么可能?”云澜不敢置信,九幽帝国再手眼通天,哪里来的能力给一国皇后下毒?

        日不落全国都是傻子吗?连怀着身孕的皇后都能被人暗害了?

        云笑泯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但还是怨愤难言,一字一字说的无比刻毒:“轻语还没出嫁前就被下毒了,毒就下在她房间窗台上的盆栽里,不仅仅是她,她的妹妹青瑶常去她房间玩,也被下了毒。”

        这种毒隐蔽而阴毒,哪怕检查也查不出来,但是一旦她们怀孕,就会被全面引发,如同宿疾沉疴,一旦发作,就是医无可医,更何况她当时还怀着孩子?

        怀着孩子,很多药材就不能用上,阚轻语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孩子来赌一个看不见的未来,她已经不行了,但是她的孩子还能够活下来!

        云澜又惊又怒:“青瑶姨妈?!他们怎么敢?!”

        看着对面青年脸上不可置信中带着难言心痛的的表情,云笑泯眼眸暗了暗,这个自称十七年后来的儿子,到底是……

        如果是真的,那么十七年后的“他”,又是想做什么呢?

        是想要做到他做不到的事吗?就像圆一个含恨的梦一样?

        云澜痛心道:“为什么您不告诉我?”

        云笑泯冷静道:“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这样一个小小的婴儿,离了大人的细心抚育,甚至连生存都做不到,这样的仇恨灌输给他又能怎么样呢?

        至于他长大以后……云笑泯看了眼对面清风朗月的青年,闭了闭眼,为什么又要把仇恨传递到下一代呢,拼了这条命,终结在这一代不好吗?

        但是那个时空的他,把这样优秀出众的儿子,送到这里来,承受着这样的仇恨,真的值得吗?

        从云澜的脸进入中央大屏幕,不少人就明里暗里往主位看了过来。

        在座多权贵子弟,见过日不落皇宫的不在少数,哪怕没有亲眼见过,通过魔法幻影看到的也不在少数。明明是进入一场设定好的战争,为什么日不落太子却被“送回了家?”

        接下来的展开更是出乎人意料,从来以温和亲切形象示人的云皇,也有这样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的时候,而且根据他们的对话……

        日不落皇后的死亡,居然是九幽帝国在背后下的黑手?!

        甚至是在日不落皇后待字闺中的时候,就被下了黑手?!

        在场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比起空间系魔法师这样放在明面上的威胁,这样背地里下毒手的阴毒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九幽帝国!?好一个九幽帝国!!!

        这就是第一大国的行事风格吗?

        云笑泯早已经闭上了眼,不再去看。

        瑟希亚和楚墨染也难得的有了点良心,同时保持了沉默,没有在这种时候还针锋相对。

        九幽帝国背后下的黑手何止这些,但是很多东西,连他们都没法说出口,只能把仇恨刻在心底,等待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画面很快被切走。

        九幽帝国毕竟是现在的第一大国,拥簇者众,众人再是不满,腹诽一两句还行,说出口就是真不要命了。

        安走进一座小酒馆,人间两个歪歪扭扭的“艺术字”牌匾挂在门口摇摇欲坠,安走进去后,耳边轰的一声,被灌入了一片疯狂又嘈杂的尖叫和高声嘶吼欧。

        比起云端那样主要为艾尔利诺学子开设的娱乐场所,大家放松的同时还端着架子,没有彻底放开。这里显然更加更加狂野放肆。

        安走进去这会儿,就被几波人以不同的方式“搭讪”了,她那张脸实在招人,在这样一个原始欲望被彻底激发的地方,这样极致的美色更加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安把人单手撂倒,随意地踩在脚下,轻易就让人吐血不止,这人居然试图用带着催情作用的成瘾性药剂来蒙她的脸,该说不说,纯属找死。

        周围人很快围成一个小圈,把他们包围在内。

        两米来高的壮汉,却被一个娇小的少女辖制得动弹不得,这样戏剧性的场面更加挑逗了周围的性趣,他们大声的嘶吼起来,口音浓重到安都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大力神猿被比他更力大无穷的魔女的制服了!”

        安含笑回应:“低调低调,叫美女就好。”

        周围人更加鼓噪,大声欢呼起来:“魔女!魔女!魔女!”

        也行吧,只要别来什么力大无穷就好,安觉得也能接受。

        接着,他们又开始嘶吼:“操他!操他!操他!”

        安:“?”

        她扫了眼脚下其貌不扬的大汉,又扫了眼围观人群,思考着把这群人全放到了让他们来场死亡群批的可能性。

        周围人欢呼一滞,总觉得这个少女刚刚扫过去的眼神带着杀意。

        人群后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都围在这干嘛呢?你们要操谁?”

        人群散开一条路,一个少年走进来,俊秀的侧脸上还沾着血迹和乱七八糟的油彩,眉眼弯弯看过来。

        众人顿时更加兴奋,高声呼喊着一个名字:“诸怀!诸怀!诸怀!”

        “诸怀回来了!他居然活着回来了!!”

        “他从那群畜牲手里活下来了!真不愧是你啊诸怀!干得漂亮!”

        少年看到安,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哟,是你啊?”

        安有些意外:“你还活着啊?”

        那么多人追杀他,居然都没能把他砍死,这玩意儿有点东西嘛。

        诸怀一窒,随即嬉皮笑脸凑过来:“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这才追着我来到这了吧?”

        安纳罕:“为什么不能是看你就觉得不顺眼,特地追到这来取你狗头?”

        诸怀抹了把脸,一张脸花得更加狂野,完全没受影响,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安:“我听他们刚刚说你要操谁?”

        他扫了眼安脚下的人,俨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虽然捡尸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副尊荣,他不觉得这人能下的去嘴,于是笑嘻嘻地跟她自荐:“要不你来□□吧,我可比他长的好看多了。”

        话落他还冲安眨眨眼,眉眼间满是魅惑。

        安正直地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我有男朋友了,拒绝一夜情人人有责。”

        诸怀高高挑起一边眉毛,表情夸张:“男朋友?你喜欢他吗?”

        安不太理解他突然的激动:“当然喜欢啊,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

        诸怀毫无征兆地疯狂笑起来:“喜欢诶?你们听她说喜欢诶?”

        四周的人一片嘘声,安挑挑眉,丝毫不受影响。

        诸怀凑到她面前,神经兮兮地问:“那你爱他吗?”

        安顺口回他:“我爱西利亚……”她突然愣住了,但随即接着说:“比起男朋友,我更爱我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诸怀凑到她面前,近到了危险的距离,他眉眼弯弯,盯着安的眼睛:“你犹豫了三点六秒。”

        安点了点头,也有些奇怪:“我居然犹豫了三秒多?”

        诸怀觉得无趣起来,懒洋洋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吹了声口哨:“好好享受夜晚吧,这位良家妇女小姐,我们这里可不欢迎为爱歌唱的少女,只有能连喝十杯艾普拉的□□。”

        他爬上一张桌子,在桌子上肆意的把衣服一脱,露出结实的胸肌和精瘦的腰肢,一杯冒着气泡的酒兜头淋下,酒液下他脸上的油彩变得更加夸张而怪诞。

        他高呼一声:“尽情享受你们的夜晚吧,狗娘养的九黎族就要打过来了,到时候我们就拿上我们的刀和剑,干他娘的九黎族!”

        四周的人欢呼起来,好像诸怀说的即将到来的不是吃人的异族,而是一年一度的篙火晚会。

        安默默感叹,这人是真的疯,行为诡异又透着一股随心所欲的感觉,让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词:疯批美人。

        她听说这个词的时候还是别人指着她鼻子骂她的时候,别人调侃她的内容,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她还觉得颇为欣慰,跟这位比起来,她显而易见疯的还不够味。

        起码,安苦中作乐地想,还能把喜欢说出口,而不是听到喜欢就如同看到洪水猛兽,对爱情用尽鄙夷嘲讽之能。

        让人喘不过气的战争确实是让人疯狂的催化剂,这种情绪传染性极强,连她都想跟着吹声口哨了。

        她买了杯酒,坐到角落里,之前被他打吐血的大汉已经被人抬了扔出去了,在这种战争横行的边陲小镇,死人是多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她一路走来,除了这家小酒馆,街道上家家门户紧闭,街头横尸更是不在少数。

        只是没想到,随便进一家还开张的酒馆,就能冤家路窄到这个地步。

        这个叫诸怀的少年一开始把她当挡箭牌用,没想到安跑的比他快多了,再次见面,既没有利用别人的羞愧,也没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恼怒,当真有意思的很。

        他们分散开本来是为了收集信息的,结果传进了这么场战争,早知道还不如一起行动。

        也不知道云澜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她不担心男朋友反而去关心前暧昧对象,这个幻阵针对性太强了,时间点寸的难以形容,几乎像是在针对云澜。

        不过这次竞赛主办方是艾尔利诺,艾尔利诺能专门设置出针对日不落太子的幻阵?

        就算艾尔利诺脑残了,云笑泯为什么不阻止?他是不知情,还是默许了?

        或许还是先和男朋友汇合比较好。

        安起身想离开这里,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通过周围人的只言片语,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舞池中央疯狂扭动身体的少年往这边瞥了一眼,没有再关注。

        安在小酒馆对面找了个僻静的屋顶,捏碎了手里的感应水晶。

        ……

        ……

        楚氿睁开眼,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从山上滚落下来,砸在了他脚边。

        他皱眉蹲下身,仔细打量这具尸体,虽然尸体已经残缺不全,但是人族士兵身上穿的军装还是能勉强辨别出他的身份,而且……

        他扫了眼尸体手中死了都还紧紧握着的武器——一把琵琶短剑,这果然就是九幽帝国士兵的尸体。

        九幽帝国历史上经历过的战争大多都是有史可查的,而且这具尸体身上还穿着军装,熟悉的人仅仅从军装的风格制式就能判别出这大概是什么时候。

        那么,是十七年前那场和九黎族的战争吗?

        那可真是……精彩绝伦了。

        他没经历过日不落宫廷政变,也没仔细研究过战争史,但是该有的历史知识和政治嗅觉还是有的,他敏感地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但是一时间还有些细节想不通。

        当务之急还是先和小女朋友汇合,他们站位近,他直接被传送进了死人堆,不知道女朋友落到哪去了,应该不会倒霉到直接掉进交战中的战场了吧?

        楚氿拍拍衣服站起身,打量着周围。

        他所在的地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人堆,不甚宽敞的山谷内四处都是残破不全的尸体,染血的兵刃还四处散落着,被烧穿了一个洞的旗帜斜斜插在一座山壁上,仍在携带了铁锈味的冷风中招展着。

        他四处探查了一圈下来,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在四周挥之不去的硝烟味中也沉了下来。

        这些的士兵不对劲。

        他看到一具军装比普通士兵隆重的尸体,这种军装至少属于将领级别,按照九幽帝国严苛的等级制度,他们的将领必然是贵族阶层,哪怕在战场上也会受到最严米的保护,万一战死了,尸体也会被妥善收敛运送回国,不可能被留在战场上和一堆普通士兵的尸体混在一起无人问津。

        他用旁边随手捡的刀刃掀开尸体的衣领,赫然发现,这名穿着九幽帝国军装的将领,后颈上用墨色刺青留下了一个名字——赫连战。

        赫连,这是日不落的一大世家姓氏!

        而且这字,铁画银钩,笔画分明,分明是日不落的文字!

        九幽帝国和日不落人在面孔上其实看不出太大的区别,但是两国在文化和文字上的区别就大了去了。

        按照史书记载,参与战争的只有九幽帝国一国,但是为什么明明倒在地上的人穿的是九幽帝国的军装,但是后颈上却刻着日不落的文字?

        更甚者,这个人还是来自于赫连世家?

        世界语言统一已久,除了避世千年的扶桑之地,大家都习惯了说同一种语言,但是各国之间文字的流传显然不是统一语言就能完全统一的,就好像西利亚帝国的人的名字,很多用统一的语言叫出来就会显得很奇怪,所以各国的语言都有不同程度的保留。

        而日不落的文字代表性极强,全世界大部分人几乎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楚氿又查看了几具尸体,神色凝重地停下了手。

        地上的尸体,有很多人都在同一个部位用墨色刺了他们的名字,用的全部都是日不落的文字!

        楚氿敏锐的猜到了什么,联想到主办这场比赛的艾尔利诺和日不落之间暧昧的关系,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日不落和九幽帝国人相似的长相,死在战场上的日不落士兵,留下了独自抵御外敌美名的九幽帝国。

        有趣啊。

        九幽帝国当真这么不要脸吗?

        楚氿也不避讳,当即把战场上所有能勉强能拼凑出的士兵衣领全部撕开,把烙印在他们后颈上的名字明明白白展示在观众们的视线里。

        破碎的军装散落一地,

        ——如同被撕开的一块遮羞布。

        楚墨染稳稳坐在座位上,看着楚氿揭开地上战死士兵衣领的时候,挑了挑眉:“他倒是挺会给我惹事。”

        瑟希亚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看到安被人调戏的不快,眉眼温柔动人:“楚少主确实聪明。”

        怎么不聪明,从一堆死人身上就察觉到了九幽帝国费心掩盖了多年的秘密,毫不犹豫就公之于众,这几乎等于当众撕下了九幽帝国的脸皮公开处刑。

        瑟希亚隐晦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空缺出的位置,亏的夜华御没有来,不然简直是避无可避,当众丢脸啊。

        云笑泯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恍若不觉。

        四周却彻底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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