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杜正伦

和平？呵，可是一点都不和平。

        长孙无忌心情沉重地捏着笏板，抬头注视着陛上的新皇。

        剑眉，朗目，丹唇，温润俊朗的皮囊之下，包裹着放荡恣肆的灵魂。

        那垂下的旒冕轻轻震动，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他这个大外甥，不肖阿妹，不肖二郎，这几年尤为不像样儿，偏偏这么个胡闹的性子，如今继位，也不知道朝廷还能安泰几日。

        长孙司空心有些烦乱，可想起自家丽质的劝慰，又生生地摁了下去。

        他战战兢兢了七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好在世民无事，承乾虽然任性，幸而好歹还记得几分父子情意，没真的将这场政变闹成悲剧。

        再不济，还有他这个舅父在，总不能全都让他乱套了，不是吗？

        只是大半月了，这皇宫的人马已经悄悄调换了一批，朝也上了两次，一切看起来没什么不同，除了那个只尚被关在东宫的凤。

        作为上皇的铁杆兄弟，对于那位自己的亲亲妹夫，长孙无忌还是十分地万分地心疼的。

        这臭崽子，就是二郎的劫数！

        都是曾经政变过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所谓“禅位”中的猫腻？不就是套牢了陛下，施加手段威逼利诱么？

        长孙无忌这边既恨又无奈，也只得耐心听从上方的安排。

        只是他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就算是为了世民，为了阿妹，为了那几个捣蛋外甥的安全，也为了这新定的“和平”年号，他也不能再冒风险了。

        “司空，即日起，命你修缮大唐律，拣选国子监、弘文馆、崇文馆中的明法之士，下访地方，观之是否合民情，是否适用，是否有所疏漏……如有疑惑，便呈递于我，可明白了？”

        新皇神色自若，看起来当真像是如那禅位诏书中所言的那样地英明果断，那样地理所当然。

        唯一的庆幸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终于可以再参与政事了。

        长孙无忌敛了探究，低头看向玉阶。

        “臣领命。”

        没想到王敬直那人看着软软弱弱的书呆样子，却能扛过这么些大臣火眼金睛，倒也十分地不容易。

        一会儿回去得好好地奖赏于他。

        天子暗舒了口气，再望向那道几乎要穿透自己的目光，按下自己微微发颤的手，笑着移向其他位置：“马周，现命你为尚书右仆射，与左仆射共理朝政。”

        而后徘徊向下方，像是事毕的样子：“人事已安排俱备，诸位还有要事奏请吗？”

        搞这么半天，怎的是这么个安排？

        房玄龄出乎意料地抬起头，没看出什么猫腻来，与身旁的马周对视一眼，二人面面相觑，无奈安心领命。

        这么正常，反而太不正常了，据他们所知，这位能三月不上朝，敢与皇帝……现在叫上皇，叫板的祖宗，光是在东宫时就整出了无数幺蛾子，这当了皇帝，真的就这么安分？

        反正他是不信的。

        褚遂良作为许久未见到皇帝的谏议大夫，没有找出漏洞发表谏言，空虚又寂寞，摩拳擦掌之际，身边却有人蹦了出来。

        “陛下，臣有奏！”

        “杜御史？”

        皇帝看着因为自己贬出去，又升回来的杜正伦，心下一紧，许久不见的躁动又浮动开来。

        这人又想谏什么？

        杜正伦昨夜刚自交州赶回来，歇也未歇便换上朝服，身上的尘土气儿还没散去，就要犯颜直谏：“臣今日风闻汉王正修缮府邸……”

        李承乾方咽下的口气差点呛了住，胃里翻滚，连忙摆手打断他的话：“汉王府之事，朕自会敕令警告，没有别的事，就退朝吧。”

        这可真是敬业啊，昨夜刚回来的，今日就马不停蹄告元昌的状了，太可怕了，趁还未吵起来，他得赶紧撤。

        说罢活动活动腿脚，匆匆站起了身：“以后改为五日一朝，卿若有谏言，皆送予明德殿，就如此，散朝吧。”

        “可是陛下——”

        他话还未说完呢。

        皇帝的身影转眼不见，杜御史皱了皱眉，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如此也好。

        汉王府，齐王府，还有蜀王府，都要好好警告一番才是，不过是新得盛宠，不能败坏了陛下的名声，他得好生写写，让陛下警醒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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