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甜蜜的梦
“守阳，守阳，快点起床了。”凌晨5点半，守阳妈妈已经提前做好了早餐，在楼下大声地叫他起床。
昨晚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即使发生天大的事情生活还是依然要继续，好像那些委屈的眼泪都已经消失在无人问津的黑夜中。
整个小区寂静无声，只回荡着妈妈叫他起床的声音，日复一日，高中的三年，每天早上都如此。所以整个单元楼都知道他们家有个高中生，因为每天早上，他们都会被这突兀的声音吵醒。
“嗯、嗯？嗯？，好困啊，啊”少年如烂泥般用头拱着枕头在床上嘶吼，无奈地跟困意抗争。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他半夜一点多才睡，结果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李守阳感觉自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这匹年轻的骆驼就要被压倒了。
好不容易战胜了困意挣扎着起来后，强行撑开嘴角闭着眼吃完了早餐，然后顾不上擦嘴背起书包就向学校狂奔。
凌晨六点，紧赶慢赶终于踩着点跑进了教室，此时大多数同学已经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声背起了书。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ignore、ignore、ignore、忽视、忽视、忽视，calmdown、calmdown、calmdown、冷静、冷静、冷静，settle、settle、settle、定居、定居、定居”坐在第二排的张嘉佳既是全班第一也是班里学习最刻苦的同学，此外还是他们班唯一一个有希望，冲击好一本大学的学生。
只见她以一种近乎癫狂的背书方式来加深自己的记忆，一边如连珠炮般重复朗读出含混不清的英语单词，一边摇头晃脑意犹未尽。班主任介老师不止一次跟同学们表扬这种背诵方式，因为仅从这种卖力的动作以及四处横飞的吐沫，老师们就能看出来学生的态度认真与否。
省内的学生绝对是整个中国最辛苦的之一，因为本地学校少而且考生数量每年都是全国最多。所以每提高一分，他们就有可能干掉很多人，如此大的竞争压力之下导致河南考生的努力在全国都是出名的。但是由于学生太多，他们的付出与收获往往不成对比。他们拼了命学习才能勉强靠近一本学校，而那些生在经济发达地区的学生不用耗费太多的精力，就可以凭借着他们的户口簿上一个河南学生梦寐以求的好大学。
很多人觉得这不公平，可是这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奋斗得再好也不如别人出身好，那些你拼了命才得到的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唾手可得。但对于好学生们坚持不懈的拼搏精神，守阳还是十分敬佩的，他也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重要性，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提不起精神。
呆坐在繁忙的教室里，看着同学们呜哩哇啦地背书，他突然想起了迟志强的歌曲《铁窗泪》：“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失去自由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望外边，
外边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条条锁链锁住我。
朋友啊听我唱支歌，
歌声有悔也有恨啊，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伴随着歌声一起飞。
对于一个早就厌学的学生来说，坐在这样忙碌的教室里如同身在铁窗，失自由啊失自由。伴随着前排同学朗朗的读书声，最后几排的坏小子们睡得格外香甜。
不过在一堆扶不上墙的“阿斗”里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坐在守阳正前方的田梦影，即使两个同桌都沉睡得只能看见后脑勺，但她仍然努力地背着书。她是全班第二名，也是他们班每回模拟考试的万年老二，无论田梦影如何努力却总是无法超过全班第一张嘉佳。
后几排的坏小子们一直都没有搞懂，这样一个好学生为什么要自甘堕落，放着老师安排的第一排不坐，非要与他们这帮坏学生坐在一起。
“后排的同学们醒醒，快上课了，清醒一下，等会别在我的课上睡觉啊。”伴随着地理老师的呼唤声，李守阳他们十分费力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地理老师是教他们的老师里，唯一一个没有放弃这帮坏学生的人，也是李守阳最尊敬的老师。当然了对地理课情有独钟，因为他喜欢地理老师讲述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而不是照本宣科。
听地理老师的课，让李守阳被束缚在这不到70平方教室里的灵魂，一会飘到古典的欧洲，一会又飘到广阔的非洲大草原。每逢此刻，他感觉再也不用受家人与老师的束缚，一切都是那么的轻灵，他感觉自己在飞，飞向那广阔的世界，不用再受精神的羁绊，肆意地在脑海中撒野，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野性。
“把我昨天留的作业都拿出来，先检查你们作业。”说着地理老师就自顾讲起了课。其实地理老师这话主要是对后几排的同学讲的，因为前排的同学们是不会不写作业的。
“我去，啥作业呀？”李守阳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跟老弹、屎圈儿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茫然。
“就是昨天留的测验卷子啊，一看你就没做吧。给，我做好了赶快抄抄，要不然一会又该挨训了。”田梦影转过身来对着守阳嫣然一笑，把自己的卷子递给了他。眼屎都还未擦干净，就看见田梦影美丽清纯的面庞，让他微微出神。
“拿着呀，愣着干啥，傻子。”
“谢谢你啊，我这一睡就把作业给忘了。”李守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哎呦喂，傻子”“拿着呀，哎我咋没这待遇呢？”老弹阴阳怪气地调侃着田梦影的举动，把她粉嫩的小脸瞬间闹红了转过身去继续背书。
“田梦影，屎圈儿我俩也没做作业呀，咋不让我俩抄抄啊。”
李守阳反手朝老弹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你他妈说什么呢，还想抄不想，哪他妈那么多话。”
“哥，黑哥，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说话间老弹就把田梦影的卷子放在他的桌子上，三个人飞快地补救起来，再慢点地理老师就要检查到这边了。
“黑塔，你看人这字写得真漂亮，你说人这学习好也长得漂亮的黄花大闺女咋就看上你了呢？你长得跟李逵似的，五大三粗的，哎老天无眼啊。”老弹抄着作业嘴也不闲着，小声的趴着他耳朵边调侃。
“滚你的蛋，谁说人看上我了，你小子别瞎说啊。人田梦影学习那么好，怎么可能看上我呢。”李守阳小声地制止老弹的胡说八道，生怕田梦影听到。
“还他妈跟我装，要不她咋不把作业给我抄啊，就你小子还傻啦吧唧的不明白人家啥意思，不信你问问屎圈儿。”守阳看向屎圈儿，只见他一边飞速运笔一边点了点头。
老弹说得没错，李守阳也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田梦影的心思，但却从来不敢往那方面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了对方。在李守阳内心里也渴望与这个女孩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田梦影对他来说就像是梦一样，他喜欢做梦却随时怕梦醒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失落与绝望。自己是没有前途没有希望的学生，而田梦影就像是触不可及的天使一样纯洁美丽，所以他只敢把自己对爱情的奢望深藏内心，因为自己不能耽误人家的学习。一切都因为那场名义上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考试，为了这场考试多少懵懂的有情人把自己内心爱情的波涛深藏心底，独自忍受那汹涌的浪潮。
“上节课谢谢你啊，梦影。”“不客气，李守阳，你的文学底子不错，为啥你就不好好学习呢。”“啥文学底子，都是我小时候家里人逼着我学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学习，就是感觉像咱们这个年纪应该是追求自由的年纪，应该是懵懂冲动探索世界的时候。让我就这样坐在这跟监牢一样的教室里，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但是你不好好学习，高考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怎么办？”田梦影瞪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静静地凝望着守阳。
“但是高考考上好大学，就一定能找到好工作了吗？不还是有很多高校出来的毕业生找不到好工作吗？我始终觉得人生很长，不应该把所有的赌注都一次性压在一件事情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要走同样的路。就像老师说考上大学就可以好好玩了，那都是骗人的，人生很漫长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一蹴而就的。”
“那你不好好学习，将来考不上好大学，怎么找好工作呢？现在的工作单位找人都是要看学历的呀。”田梦影笑着问李守阳，那眼中的笑意能够融化严冬的冰雪，让人感觉温暖而又安静。
“其实我也知道，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考上一个好大学相对来说是一个更好的出路。我只是反对高考决定论及其背后畸形的道德和社会伦理观念给学生所带来的压力。仅仅以一时成败来否定人今后几十年的人生可能性，用高考成绩来告诉高考的失败者‘看看吧，从高考成绩出来后，你们的人生就已经会被划上明显的界限。你没有别人考得好将来的人生也不会有别人好，你将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可是为什么，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假如说有的学生可能对于学习开窍较晚，因此往往会被这种高考决定论来彻底打碎他们对今后生活的激情以及对梦想的憧憬。而这些学生也会因为打击产生自我否定，从此在自己的人生中彻底沉沦。感觉是全家的罪人是全世界最没有希望的人，面对家人失望的目光和无奈的叹息从此在自己的人生中彻底沉沦，再也没有别的可能。有时我也会想，如果那些高考失败者被告知不要气馁你只是暂时的失利，他们会不会继续坚持梦想在今后的人生中不断努力，最终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呢？”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好像要跟整个世俗的世界较劲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他就特别反叛，妈妈越是说考上好的大学能够决定一切，那他就越想证明即使没有考好只要心中有理想能够坚持，照样可以活出人生的精彩。可是后来走出校门才知道，原来他做的很多事情，最初的动力都是为了跟自己独裁专制的母亲较劲。
李守阳见自己的见解让田梦影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如痴如醉，神采飞扬地接着说道：“再说你不觉得一个人总是这样过很枯燥吗，先是在学校困一二十年，然后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再在工作单位困一辈子，每天一睁眼都知道自己今天会怎么过，日复一日太枯燥了。”
听着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田梦影不禁一瞬间恍惚，可猛地还是摆脱不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于是略带疑惑地辩驳道：“可是每个人都是这样过一辈子的呀。人总要找工作，结婚生子，寻求安定的呀。难道就为了跟别人不一样，就不工作不结婚生孩子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做什么，反正我就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以后想当一个流浪的人，浪荡在世间，天地多么广阔呀。你知道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里，每天都会有怎样的波澜壮阔吗？我想去非洲看一年一度的角马大迁徙，看角马群在非洲大草原上与狮子鳄鱼搏斗为了生存而拼搏；想去亚马逊丛林跟土著人一起生活，感受热带雨林的神奇，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传说中的食人族；想去攀登喜马拉雅圣山，感受一下站在地球的最高点会有什么样的体验。总之世上所有千奇百怪的事情我都想体验，就是受不了一成不变的生活。这一生要是不能经历那样的广阔，我想对我来说会是一种遗憾吧。说不定将来，我还能抓个外星人给你看看呢。”
“真好。”懵懂的少女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李守阳一通神侃，眼神中盛满了暖意与向往。那个年纪的年轻人，谁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去探索、去发现，可是却很难摆脱自己从小就受到教育观念的局限，又有几个人最终不会被无情的生活所打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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