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菩萨与蛇蝎
【菩萨与蛇蝎】
“阿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萧攸篱卧室的门开着,在里面伺候的奴才们都在门外守着。他身上穿着件淡缃色的薄衫,朵朵菊花怒放其上,他靠着蚕丝软枕坐在床头,即使秋芜替他上了薄妆,却还是显出几分病中的憔悴。
萧涣茹坐在他的床边,望向他的目光格外温柔:“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好。”
发现他对苏晚息瞒着沈家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了如指掌时,萧涣茹本来还很吃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那个长袖善舞、面面俱到的萧攸篱。
她高兴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不过……赶走了苏晚息以后,你要继续和沈怡过下去吗?”
萧涣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期待从攸篱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而事实上,萧攸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上,有些话他只有对着萧涣茹的时候才有勇气说出来:“阿姐,你知道吗,从沈怡对我说她这辈子都不会让我怀上她的孩子的那天起,我就对她再也没有任何幻想了。”
几个月前的一天夜里,陆云溯悄悄让人在他和沈怡喝的甜汤里加了些助兴的东西,又把他们安排在一处。
他们两个在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迫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萧攸篱每次想起来沈怡第二天醒来时看到他的表情,都会觉得苦涩又难堪。她满脸都是对不起苏晚息的愧疚,甚至逼迫他喝下了整整一碗的避子汤,然后就匆匆忙忙地飞快离开了霜华院。
沈怡前一晚的动作算不上温柔,那时候他身上疼地不行,沈怡却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前天下午,他故意在苏晚息面前说起自己已经搜寻到的证据,没想到苏晚息为了自保竟然连他腹中的孩子都能不要,反手诬陷是自己把他推到了地上。
更可笑的是,沈怡只听了苏晚息的几句话,就相信了他说的一切,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还一定要重罚他给苏晚息一个交代。
这些他都不会忘记。
“可是,这个孩子让你犹豫了。”萧涣茹的心里有些难言的苦涩。
“是。”萧攸篱蹙紧了眉头,她甚至有些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更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如果我根本没办法给他一个幸福完整的家,我会干脆地选择离开。可是我知道,只要我想,我能让沈怡爱上我。”
萧攸篱的语气依旧平静,心里却乱地很,他头一次在萧涣茹面前露出那么彷徨犹疑的样子:“但是这样用尽心机得到的感情,真的是真实的感情吗,是我想要的感情吗?”
“孩子的未来、沈萧两家的声誉和交情,这些是我的责任,是要我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而为了这些责任,我就要献祭自己的灵魂,用一切的手段让一个既不爱我也并非我所爱的女人对我产生感情,真的值得吗?”
这些话,他没办法在秋落秋芜的面前说,也不敢和爹爹娘亲说。
世人都说霜华君霁月光风、品行高洁,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既有割肉喂鹰、舍己度人的菩萨心,也有机关算尽、暗箭伤人的蛇蝎心肠。
“老实说,苏晚息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我能看出来,他是沈怡真心喜欢的男人,我不想破坏沈怡对他的真心。”
可苏晚息却不知知足,竟然凭借着沈怡对他的偏爱暗中大肆变卖沈家的财产,他既然受命掌管府中中馈,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继续进行下去。
听到萧攸篱说他对沈怡并没有丝毫的情意,萧涣茹心底深处升出一阵欢喜,可想起攸篱为了孩子就要勉强自己和沈怡在一起,她的心又不由地绞痛起来。
“攸篱,孩子就算没有母亲,他还有疼爱他的姨母、祖父、祖母,他同样会快乐幸福。至于沈萧两家的声誉和关系,在这场婚事里你没有任何的过错,也不应该是由你来牺牲和委曲求全。如果母亲还想维持和沈家的关系,我或者萧氏随便哪个未婚的小姐,都可以迎娶沈家的庶子进门,两家继续做亲家。”
萧涣茹看向他的眼睛里有数不尽的柔情:“我相信,不管对我还是爹娘来说,你能开心、幸福,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我在城东新买了一处别院,院子里的花木、屋里的陈设,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要是决定离开沈家,不想回萧府住的话,可以搬到那里去。大概一个月后那处院子就能完全布置好了。到时候我天天陪着你,绝对不会让你觉得孤单。”
“你完全不用去勉强自己。”
萧攸篱又惊又喜,他完全没想到二姐竟然为他考虑地这么周到,连他心里的犹豫和纠结都能知道,并且还早已想好了解决之策。他感动地看向萧涣茹:“阿姐……”
萧涣茹脸上的笑容温柔地像落在花蕊上的秋光,她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又回想起曾经簪花含笑的少年郎:“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
从昏迷中醒来以后,他露出第一个完全真心实意的笑容:“阿姐,谢谢你。”
只有在萧涣茹的面前,他才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伤口坦露给她看,也才会展现他所有的心机和谋划——那些并不似他光风霁月的表面那般完美的东西。
萧涣茹离开后,萧攸篱正在仔细地考虑她刚才提出的建议的可行性,突然秋落眉开眼笑地凑到他的面前来:“少夫,我刚才去明言院给小姐送点心,见到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
秋落性格活泼,有他偶尔在旁边插科打诨,给萧攸篱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的乐趣。
“我方才奉少夫的命令给小姐送些点心过去,路上看到苏侍人穿着奴才的衣裳悄悄也去了明言院。”
“秋落。”秋芜急忙打断了他,怕萧攸篱听到这个名字会难受。
谁知道秋落却笑得更开心了:“以往苏侍人想进明言院根本不需要再去通报,谁知道今天院子外的侍卫竟然把他拦在了外面。虽然后来还是让他进去了,但是没过一会儿我就看到他脸色惨白地出来了。”秋落看笑话般地朝萧攸篱说,“少夫,依我看,小姐对他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而且,今天明言院的侍卫告诉我,说是大小姐今天吩咐的,以后咱们霜华院的人进去都不用再另外通报了。就连我送过去的点心大小姐也都收下了。”
“少夫,”秋落趴在他的床边,娇俏地像一只黄鹂,“我觉得,大小姐对你动心了。”
萧攸篱却依旧神色冷淡。
虽然他素日里温雅端庄,世人都称赞他是天下贤夫的典范,可他却不是被夫妻纲常彻底洗了脑的笼中雀,更做不到只得了沈怡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和稍纵即逝的温柔,就能瞬间把过去她对自己造成的那些伤害一笔勾销。
贤良不过是表象,他的心坚硬又凉薄,就像深秋里菊花上落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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