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府

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了，方瑞关掉了强光手电，独自走出简陋的房间，他望着远山处出现的鱼肚白，思绪万千。

        五十年暗无天日的休眠仓生活，让他几乎都快忘记了那颗，永远给地球带来光亮的恒星。但即便如此，现在的他还是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无论地球上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太阳都会东升西落，照常升起。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大地的时候，方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那种温暖并不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潮湿的内心。

        他远远地望着山峰之间升起来的黄色光圈，目不转睛，表情贪婪，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世界就会恢复那无边的黑暗。很快，太阳完整地出现在天空上，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明亮。

        回到房屋内，方瑞发现大牙已经睡着了，刘耀虽然一脸困意，但还是强撑着没有睡。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方瑞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两个孩子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那个叫大牙的男孩子，想法单纯，行为直接，虽然粗中有细，但是也谈不上多聪明，没什么城府，属于敢想敢干的类型。

        而刘耀就比他要聪明一些，而且说话也更有分寸，非常善于示弱和讨好，同时警惕性极强，心思缜密，是两个人之中的决策者和主心骨。

        方瑞其实更喜欢大牙一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当下的环境里，刘耀更有可能在夹缝中生存，而大牙如果没了他，很快就会被社会淘汰。

        方瑞意味深长地看着强撑睡衣的刘耀，问道：“你不困么？”

        “还行，这会儿睡容易感冒，我等中午的时候找个暖和的地方，晒着太阳睡。”刘耀强打精神回答道。

        “我就纳闷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能把你们俩怎么着？”

        刘耀的小心思被方瑞识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瑞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就是心里不踏实，睡不着。”

        方瑞暗自思忖，或许这就是人长时间在危险的环境下生存养成的习惯吧！

        “在生活区，找一个条件好一点的住处，需要多少钱？”方瑞问。

        刘耀想了想，说道：“我们家以前的楼房，有水有电，一个月五十元。”

        “再好一点儿的，比如别墅，或者带院子的独立的小楼。”

        方瑞不是为了享受，他只是想寻找一个相对安静且安全的空间，这样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未来他可能要从地堡运回更多的东西，普通的居民楼完全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那恐怕要几百甚至上千了。”刘耀估算着说道。

        “我身上的钱不够，大牙说净水药片一盒能卖两万，你知道在哪卖么？”

        既然净水药片值钱，他率先想到的就是贩卖这些既方便携带又容易储藏的净水片。

        刘耀说：“东亚细亚贸易公司，他们在城市中的店铺最多，当然，还有其他的商店和城市的地下黑市，据说那里的收购价格比贸易公司要高，但是有些危险，经常出事儿。我以前拾荒的时候，路过那里，总能看见黑市档口之间的械斗，那场面，真的太吓人了……”

        “难道治安警署不管么？”方瑞记得在新闻中提及过，各个大区都建有数量庞大的治安机构，按理来说，不应该允许一个充满暴力的市场存活在城市当中。

        刘耀摇摇头，讥讽道：“那些警员才懒得管呢，他们只会对付我们这些拾荒的流民和普通老百姓。”

        刘耀越说越气愤，声音逐渐加大，吵醒了一旁熟睡的大牙。大牙揉了揉眼睛，诧异地看着一脸愤慨的刘耀，又看了看坐在刘耀对面的方瑞，一时间有些发蒙，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方瑞见大牙也醒了，终于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你俩暂时没有去处，可以跟着我，反正我也有不少需要跑腿的事儿，你们就当给我干活，我每个月给你们工钱。”方瑞说。

        本来大牙还没有完全搞清状况，但是方瑞的话，却让他立刻清醒，他又惊又喜，脸上乐开了花：“瑞哥，我们不要工钱，能让我俩吃饱就行。”

        方瑞不由失笑道：“你就替刘耀做主了？”

        “大牙说得对，我们不要钱，只要不犯法，让我们干啥都行。”刘耀虽然也说得义愤填膺，但是话语中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方瑞饶有意味地笑了笑，看着刘耀说：“如果我就是叫你做违法的事儿呢？”

        “瑞哥，那样的话，我们恐怕干不了。毕竟，你不可能养我俩一辈子，十八岁以后我们还要进厂，可是，如果档案中有过犯罪的污点，工厂就不会要我们了。”刘耀声音虽然不大，表情也显得卑微，但是方瑞却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强硬和坚决，这让他对刘耀更加刮目相看。

        “打劫我是不是违法？”方瑞脸色陡然一变，冷声问道。

        “是。”刘耀小声回答道。

        “那你又怎么说？”

        刘耀紧张的咽了口吐沫，沉默了许久，最终壮着胆子说道：“这里不是城区，而且又是半夜，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冒险。”

        “为了自己，可以冒险，为了我，你就不愿意了。”方瑞继续咄咄逼人。

        刘耀点点头，表情中再无忌惮，好像已经做好了不跟方瑞走的准备。一旁的大牙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刘耀，他几次想要开口劝阻，结果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这一切，方瑞都看在眼里。其实，方瑞并不是非要带上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必须用他们去做，他只是觉得，从地堡里出来碰见的这两个孩子，本性都很善良，如今走投无路，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觉得这是他们的缘分，方瑞都应该为两个孩子做点儿什么。

        可是，刘耀这样的性格，方瑞没来由地感到反感，作为一个孩子，他太有城府了，也太危险了。方瑞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他昨晚被二人打倒，刘耀绝对不会给他留一丝活口。

        对于现在的方瑞来说，这样的人带在身边，是一柄双刃剑，好处是，刘耀能够顺利地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稳妥程度要远远高于大牙，坏处也很明显，就是他永远不可能对方瑞放下戒心，方瑞也需要随时保持警觉，防止被刘耀在背后捅了刀子。

        一时间，方瑞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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