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过往篇
一下了马车,许棋就往侯府里跑,看见小侯爷的身影,大声喊:“小侯爷,你猜猜我碰见谁了?”
“林财主?”
许棋摇头:“不是林师兄。”
“你上次碰见他便是这副模样……猜不出。”
“上次林师兄带我逛了京都墟市,给我买了好多吃食。这次不一样,将军,大将军,肃亲王。”
“肃亲王?”
许棋用力点了点头。
小侯爷看着许棋满面笑容的样子,想不通她是在乎肃亲王的容颜还是将军的身份。
许棋可不管小侯爷的想法,自顾自地说着大将军。
用过晚膳,她还想接着讲那将军,可不见小侯爷的人影,她又想练剑,可青霜剑被小皇子拿去了。
坐在正厅里,看着前来请教的下人,安排起过年的繁琐事务,又拿着礼单准备起小侯爷年后拜访需要的礼品。
管家与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她安排,偶尔指出不妥之处。
这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早已被许棋摸透了,偏着刺绣插花之类陶冶情操的事,她是不见一点长进。
手拿着人参盒,眼看着桌上的燕窝鹿茸等药材,惋惜道:“这些补品不必给那群老东西,白白浪费好东西,留下给我补补身子。”
谢管家无言以对,点了点头,派人将药品放回了库房。
“这套点翠头面留着,这翡翠质地不错,这银镯好精致……我说的那些留下来给以后的主母。别的我也不喜欢,分给那几房吧。”
“这……容易遭人闲言,三姑娘要不……”
“二哥与我早已和那几房撕破了脸,闲言闲语还少吗?拿着老侯爷的事来指责二哥,恶心我。如今看着侯爷有本事有出息了,便想凑上来混点好处,看他们的这副吃相真是恶心。”
管家闻言不敢再劝说。
许棋起身便离开,边走边道:“天色不早了,我乏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回到小院,她拿起桌上的账本一一查看,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
“月琴,去与各院管事的人说明日来我院子里,年年要人,这人手是真不够吗?”
侍女月琴俯身退下。
许棋看着手中厚厚的账本,转头又看旁边的一摞本子,一头栽到桌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趴了一会又抬起头,认命地看起账本。
侯府无主母无嫡女,后院便只有妾室庶女与许棋。小侯爷偏心将这掌管中馈的权力交给许棋,美曰其名说是锻炼她。
次日,许棋从房里出来,有意比平日晚了些,她扶着自己沉重的头饰,一步一步走到外厅,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主位上。
看了看众人,沉声吩咐道:“月琴,柳琴,去将我房内的账本搬来。”
看着两人离开,她喝茶不语。
“真是不好意思,有事耽误了,许姑娘不会责怪我吧。”
人未至,声先到。
只见一名女子穿着朱红色的长裙,袖口与领口微露一层杏黄衣缘,缓缓走来。
许棋闻言淡笑,直到女子走进厅内也没有任何动作。
手中拿着账本轻轻翻过一面,眼睛停留在那面许久,抬头看着不敢出声的众人,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了账本。
不疾不徐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侯府的开销越发大了,昨日一看才知二哥与我的花销竟算少的,不知其他小院的花销是怎么回事?”
轻言轻语,好似没有半点压迫。
众人低头不语。
许棋见状,起身走了两步,站在那红裙女子身前道:“便先拿你开刀吧,谢苒。”
谢苒瞪眼看向她,不敢说话。
她拿起账本看着那笔支出,道:“你小娘与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要十几人一同伺候。我呢,便是想知道你们是哪家的贵人,竟敢动库房里的燕窝、人参。你说这么一笔大开销是你们母女俩私下自己出,还是从我这里走的账?”
谢苒辩解道:“我小娘体弱多病,这伺候的人是该比旁人多些,补品放在库房了也无用,倒不如给我小娘养养身子,我是侯府的小姐,这点东西还是用得了的。”
许棋坐着,手里端着一碗杏仁酪,拿着勺子搅拌着,挖了一口尝了下,对着月琴点点头,又吃了几口。
一碗吃完,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道:“伺候的人就留六人吧,月钱便不要了。库房里的补品不是侯府的,那是皇上皇后赏我的,你看值多少银两,记得年前还我。”声音很温柔,很动听。
谢苒瞬间面目狰狞,指着许棋怒骂,言语之间处处透露出自己才是侯府的主子。
“我是外姓女,可掌管着侯府的中馈,便是今日发买了你小娘,也不会有什么事,赏你吃板子更不会有什么事。这三年多二哥与我是在书院,侯府便是没了真正的主子才让你们养出了好胃口,也养肥了胆子。从前你们母女俩也算有脑子,如今,哼,今日便杀杀你们的气焰,管家拉出去打十大板。”
许棋看着众人不安的模样,开口说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随意赏人板子。她脸上带着笑意,可接下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温柔体贴。
月琴端着新做的杏仁酪进来时,许棋正核对着谢怡与谢岩小院的账目,这姐弟倒是明事理,没有做半点假。
许棋看着各院的管事一一对着账目,查出陈年旧账的纰漏,越查越来气,杏仁酪吃了半碗便没了胃口。
午时,她气得吃不下饭,拉着所有人一同陪着。翻完手中的账本,抬手揉了太阳穴。
小侯爷听闻她没有用膳前来说教,一看满屋的人拿着账本,打着算盘,惊住了。他看着唯一坐着的许棋正愁眉苦脸的,上前拍了一下。
许棋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便趴了回去,奄奄道:“你温习完了?”
“没有,听管家说你午膳没用来请你去吃。”
“不了,我吃了四碗杏仁酪,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了。”
许棋一动不动地趴着,伸出一个手指指向桌边的四个瓷碗。
小侯爷看了一眼,嘱咐她不要过于劳累,陈年旧账不必急。
许棋无力回了“嗯”,抬手挥了两下便耷拉下来。
未时,小院外传来吵闹声,许棋刚想让月琴出去看看,管家便走了进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外面的情况。她拉下脸,起身往外走。
一位身着鲜红衣裙的妇人跪在地上哭闹着,脸上皱纹突显,眼泪布满。见许棋出来,哭闹声更响,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许棋皱起眉头,看着撒泼的人,转头看了管家一眼,“去把里面的人叫出来看戏,劳累一天了也该歇息歇息了。”
院内的人纷纷跑出来,有人殷勤地搬来座椅放到许棋身后。
看了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那妇人便演不下去了。
许棋见状笑了一声,道:“你演完了?这也不尽兴,这样吧,我也来一场,各位别笑话我。”
她起身便走,直奔妇人的小院。
小院被翻来覆去地搜查,许棋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立个威,不料搜出来一堆珍贵药材,金银玉器。她掂量着手中的黄金,转身走了几步一个踉跄,险些崴了脚。
被侍女扶着坐下,看着跪着的妇人,听着屋内谢苒的骂声,吩咐侍从将所有东西抬回她的小院。
那妇人突然发疯地扑向装满白银的箱子上,指着许棋高声道:“这不是侯府的,这是我自己得来的,不能抬走不能抬走,你个外人,打我女儿,夺我钱财,还有没有天理了。”
没有人听她的,侍从侍女们都安着许棋的吩咐把箱子抬出院。
许棋看着一箱箱的黄金白银,心里既欢喜又发愁,这么多银两是好,可要记到什么时候去,还有一堆账本没有查过,早知道便提前几日开始查了。
那妇人仍在扒拉着抬箱子的下人,嘴里骂着脏话。
许棋转头便见谢苒拖着身子怒视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下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搬得差不多,见完事了,许棋命人压着那妇人。
“真是多谢你配合,这戏演得才能这么精彩啊。侯府上下都是二哥的,一个妾也敢以侯府主子自居,是不懂律法吗?”
“我女儿是老侯爷的血脉,是侯爷的亲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尖锐的声音带着恨意,不断地挣扎着企图冲上来打许棋。
“她是侯府的主子,我最疼的妹妹。”响亮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
小侯爷快步走到许棋身边,看了妇人一眼。
“管家,去找牙婆子。”
妇人一听愣住不动,谢苒见自己的小娘要被发卖了,不顾身子跪在小侯爷脚边哀求着。
小侯爷低头看了一眼,道:“谢三,去请二婶过来一趟。”
许棋被劝回去看账本了,次日她从月琴嘴中得知谢苒的小娘被发买了,谢苒也被许了人家,是个商户,那商户说来年二月便来接走。
她静静地坐着,想起初到侯府时小侯爷拉着谢苒与谢岩姐弟相陪,说她们是安分的,不曾闹过事,如今谢苒竟变成这副模样,真是难以相信。
月琴在侯府待得久,向许棋提了几句。
这谢苒的小娘不受宠,欺负小侯爷的都是那些受宠的小娘的孩子,这三年仗着小侯爷待他们还算客气,有点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三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谢岩撕心裂肺的哭声传进来。
许棋打断月琴的话,走了出去。谢岩跪在院前大哭,她走上前想扶他起来,可谢岩纹丝不动。
谢岩语无伦次道:“三姐姐,救命,救救姐姐,大哥要,我姐姐嫁出去,那人不好,她不嫁,你救救我姐姐吧。”
许棋不明,让他先起来说清楚。
“柳琴,你去将我昨日收起来的燕窝拿上,扬琴留在这照看好谢岩。”
她理了理衣袍,带着月琴与柳琴出了院子。
许棋敬重道:“有段时间不见二婶了,今日带了点补品前来赔罪。”
谢二夫人笑道:“你个顽劣的,我还不知道你,说吧,有什么事。”
见状许棋爽朗道:“二婶果然聪明,便是想知道那谢怡的婚事还能再看看吗?”
谢二夫人微微皱眉道:“她的婚事比谢苒好多了,虽然是有些落败,但家中正妻还算好相处。她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挑选男方家世的。”
“若是有底蕴的人家选不了,那便嫁与寻常人家做正妻,再怎么说也比做妾强,不如请她过来问问吧。”
谢二夫人点了点头,无奈地瞥了一眼许棋。
谢怡过来时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她规范地行了礼,压着嗓子回话。
不出所料,谢怡选了寻常人家。她身为庶女,若是做了妾,一辈子便没有了指望,如今嫁人做了正妻,至少不会受人打压。
这事处理完了,许棋陪着谢二夫人又闲聊了几句,谈着时兴的布料,新出的吃食。
“你送过来的那料子可真不错,做成衣裙更是华丽。”
“二婶若是想要,我差人再送来几匹。”
谢二夫人摇摇头,忍不住提点了她两句。
“早撕破脸了,也不必装了。侯府里净是为自己着想的,当初你明事理帮了二哥与我一把,自是不一样的。这些补品首饰是我与你投缘,作为小辈私下孝敬你的,与二房无半点关系。其他房若是不服便当着我的面说,若是嫌弃东西便还回来,我还不舍得给他们。”
谢二夫人笑着骂道:“你这个倔性子,不知道改改。”
许棋笑了笑,扯开了话题。
傍晚,许棋走回小院,还未走到便看见两个人影站在那里。她认出人走上前,问两人有何事。
谢岩放下手中的食盒,面向许棋,与谢怡一同下跪道谢。
许棋愣了一下往旁边一跳,回过神命月琴与柳琴扶起他们。
“谢谢三姐姐救命。”
“多大了还哭鼻子,外面太冷了都进来吧。”
两人进来也不停地道谢,听得许棋不知道怎么打断他们了。
她看着食盒,拿出了里面的糕点,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尝着糕点。
“这糕点味道不错,挺合我胃口。”
谢岩忙道是他姐姐做的,他们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手艺尚可便做了些糕点答谢。
许棋看了一眼谢怡。
“年后嫁了人也能回来看看谢岩,今日我帮你是你安分守己的缘故。你选不了出身,如今入平常人家做了正妻,日子是苦了点,但也不用受人欺辱。你是聪明的,选了条正确的路,往后便是自己的造化了。那嫁妆我会与二婶商议,尽量多些。便是念在谢岩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谢怡又行了一次大礼,“多谢姑娘。”
许棋抿了抿嘴,受了这份大礼。
深夜,许棋躺在榻上迟迟睡不着,一想到她受了比自己年长的人的大礼,心中不安。一个起身坐起,双手合十,心中呐喊我不是故意受这大礼,实在躲不掉啊,谁知道她会行大礼,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折我的寿,不要折我的寿。
再次睁开眼睛,她便想着当时自己腿上放着一碟糕点,手里拿着瓷碗,若是起身定会搞得乱七八糟,还浪费了粮食。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错,不会折寿。
躺在榻上拉着布衾盖到头上,然后用力一把扯开,又在榻上翻滚了几圈,突然坐了起来,悄悄地下了榻,点燃了烛火,走到书箱里拿出了几本兵书才回到榻上。
在烛光的照耀下,许棋拿起兵书认真地研读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连打了几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将书放好,盖上布衾便睡着了。
清晨,府内的忙碌声不断,蒙上头酝酿着睡意,快要睡着时被侍女进来的声音惊醒,她彻底睡不下去,起身梳妆打扮。
倚坐在太师椅上,拿着昨日未查过的账本,看着各小院的管事,叹了一口气。
“月琴,去吩咐厨房做几碗杏仁酪。”
吃着杏仁酪,骂着不成事的管事,又罚又赏的,总算解决了各小院的账本,剩下的只等来年再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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