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归京篇
翌日,几人来到棋店。
棋店被人群围得严严实实,街道上熙熙攘攘,不停有人在买注。抬头向看,除了棋台已无处可落脚。
过了片刻,一袭淡蓝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向在座的看官拱了拱手,紧跟在后面的是穿着白衣的青年,两人皆是一副儒雅文人的做派。
许子安看他们一副都不认识的模样,道:“前者是盛家大公子,后者是张大公子。这两人是北阳城有名的棋手。去年,我来此处见过他们下棋,不过不是两人对弈。”
许令姜凑热闹派白莲下了注,买了盛大公子。
楼下棋局开始,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局势的变化,轻声地谈论着。
楼上的看客边观看边品茶,而许令姜这里正吃着糕点,喝着茶水,商量着午时去吃什么。
过了许久,楼下骚动,棋局已定。盛公子与张公子相互作揖。随后大家纷纷恭喜张大公子,成为北阳新一代高手。许子谋探身向楼下的棋面看去,静静地思索着。
许令姜看了眼皱眉的许子谋,转身下了楼。
午后,几人分道扬镳。
北阳城西城外,青莲追上许子谋一行人。
萧怀之停马道:“青莲姑娘,有什么事?”
青莲将木盒递到许子谋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公子,这是姑娘送你的生辰礼,长州的狼毫毛笔。姑娘还说想要在京都帮公子看榜,萧大公子与二公子也要努力。”
青莲说完转身离去。
许子谋看着木盒,一时思绪万千,低声喃喃道:“若她真是我的嫡亲妹妹就好了。”
萧怀之看好友突然苦笑又一脸思索的样子,担忧地问道:“子谋,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马车内,许子谋打开笔盒,拿出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放回。
前去京都的官道上,几匹马奔驰着。
萧望之迎风问道:“怎么一直不见青莲?”
许令姜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开口道:“办事去了,待会就能追上来,驾。”
冬日,寒风凛冽,驾马迎面而来的风更是刺骨。许令姜一行人直奔京都,一刻也不停留。
突然听到后方传来马步声,许令姜转头便看见追上来的青莲。
青莲骑到她身边,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许令姜见前方有个休息的亭子,下了马休整了一番。
“快看,是城门。”
许令姜看着城门,笑了一下,想着初到京都时尚且年幼,再次回来已十七。
白莲担忧着说:“能见到春莲她们了,就是不知道京都如今是什么状况。”
许令姜听着安抚道:“小心行事就好,别太担忧。”
“望之,你初次来京都,万事更要小心,这京都到处是权贵。”她淡淡嘱咐道,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可眼底似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浮现着。
骑马进入城门,直奔故居。
街道上的人稀稀疏疏,一切皆如当年,不曾变化。
许令姜抬眼看了牌匾,利落地下了马,走进清漪园。
清漪园位于京都庆天街永乐坊东巷,是个清静的地方。这本是百年前一个皇商为其读书的孩子们建成的,请了有声望的人为其园取名,找了风水大师为其园布局,处处用心经营。然一朝到许令姜手里,不合心意,全改了个遍。
她当年一买下便将宅子改成清漪园,东院种满花的小亭子只因原本的亭名有个她不喜欢的字,便自行改名为百花亭。中院的主院改成姜隐阁,别的院子暂且逃过一劫。不过这满园的花花草草却是遭了殃,只因许令姜是个种什么死什么的奇人,偏偏看着满园春色有了兴趣,最后半个园子的景致毁于她手。
“哈哈哈,春莲最惜花草,差点晕过去。”许令姜控制不住大笑起来,“我一回想就她那时的模样就想笑。”
萧望之开口道:“我看现在的园子景色也是极好的。”
“是这两年恢复的,当初除了给你住的望竹轩和东院的明镜台我没有动过,其他皆被我毁了。”
“那我真有幸见识一番。”
“春莲医术精湛,不必担心,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养回来,这满园的风光就指望她了。”
“医术?治花草?”
“都一样治。
次日清晨,议政殿
“传皇上圣谕,定远将军天资卓越,赤胆忠心,深得朕心,特立为督运,担运粮之职。”
“臣领旨。”许令姜低首跪着,随后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她缓缓起来不经意地看向肃亲王,两人交换了眼神。
“哀家想着先帝在时,许将军常伴左右,应是极有能力的,此次也定能为皇帝与哀家分忧。”太皇太后笑眯眯看着许令姜,说出来的话确是带着威胁让人冷颤,仿佛那位慈祥的老人不曾存在。
许令姜掩下酸涩,低声回道:“臣定不负所望。”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一副要休憩的模样,“如此便好,都退下吧。”
许令姜和一众大臣退了下去,“臣等告退。”
走出议政殿,她静静看着前方的勤政殿,那般宏伟高大,可里面是何模样的,她依旧不知。
勤政殿是正统的商议朝堂政事之地,而议政殿是太皇太后为掌权而设,其原本是宣政殿,是皇帝闭目养神的场所。
在位的皇帝是先帝独子,是她疼爱的侄儿。一个五岁的幼童被推上皇位,背后支持的只有肃亲王、许令姜和一些朝廷新官员,势力薄弱。而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是世家大族,三朝元老,势力强大。可谓一步走错,万盘皆输。
许令姜没有太大的本事,不过是武艺高超加上有点小聪明,就连这将军职位也是来之不易。当年的她太无能了,留苏正则一人带着皇帝独自面对一切。
“这京都比南阳冷多了,比往年也冷了许多。”
苏正则迎着走进书房的许令姜,将手炉递到她手上,道:“今年天不对劲,凉州都下了好几场大雪。”
许令姜望着他不舒展的眉眼,忧心道:“别太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别想太多,此次能召我回来应是你的主意吧。”
苏正则看着面前的人,不再皱眉转而淡笑道:“自东阳城一别已有一年不曾相见,甚是想念,运粮之事,不过顺势而为。”
许令姜放下手中的手炉,拉着苏正则走到暗门处走了进去,坏笑道:“大将军这不是天天见到我吗?怎么还想着。”语罢,便停在一幅画面前。
画中女子正是许令姜,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少女的脸儿,额头饱满,眉目弯如星月,细长的瑞凤眼略带凌厉,鼻头端正灵秀,小巧的嘴角微翘,笑靥如花,明媚张扬。
苏正则丝毫不觉得尴尬,顺势握着许令姜的手搓了搓,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不清了,去南阳前便知道了。”
“小将军还有什么秘密,说来我听听。”
“不想说。”
“顾元敬他们尚在书院,这次怕是见不到了,叶家兄妹约你寒居一聚。”
……
寒居是京都最有名的饭庄,皇亲贵族最爱的办宴会的场所。因其高端大气和不易接客的缘故,世家皆以在此处办宴为豪,更是增强了京都权贵的攀比心。而对于许令姜来说就很好进入,因为这是挂在寒家名下的肃亲王的产业。
许令姜走进雅间落座,看见叶修远与叶婉,开口道:“两年不见,婉儿长得更加美艳动人了。从前还是小小的一只,如今已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姑娘了。”
叶婉听着许令姜的话,脸色暗淡道:“棋姐姐说笑了,若当真如此,早就出嫁了。”
许令姜想到叶老将军,伤怀道:“若非在孝期,你这般姿色早就出嫁了。”
叶婉拿着帕子擦泪,哽咽道:“大哥特地为我回了安扬老家请了婶母过来帮我做主。父母皆不在世,我们兄妹不懂,婶母也不熟悉京都,婚事怕是难的。”
许令姜看着美人落泪,不忍道:“且不说别的话,这京都男子可有来说的?依你的家世、姿色,婚事是不难的。”
叶婉摇了摇头,“父母不在,年岁已长,自是被人看轻的。有来说的不是纨绔子弟就是续娶。”
叶修远看着自家妹妹越来越伤心,直接打断道:“好了,大不了不嫁了,大哥养着。”
许令姜随即附和道:“这良人需等,婉儿定能寻个如意郎君。”
叶婉听着安慰的话,擦了擦眼泪,点点头道:“棋姐姐放心,看着棋姐姐与肃亲王相知的模样,我自然也是想找个能与我相知的人,不会委屈自己的。”
许令姜看着不再哭泣的叶婉,微笑道:“还是不哭好看些。”继而把视线转到苏正则身上,看着那双不停夹菜的手,无奈道:“不要再夹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嗯。”
“叶师兄,我在南阳遇到一个与你有几分相似的人。”
叶修远一下子来了兴趣,还不忘夸赞自己:“你在说笑,谁有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许令姜看着叶修远骄傲的模样,嘲笑道:“是没有比你还会装的,单论相貌,你也只算中等偏上。”
这边青莲与白莲带着萧望之来到寒居,许令姜他们待的地方是寒居最僻静清净之地。从后门进来要穿过一片柏树林,绕过一个假山群,从前门进来要通过蜿蜒曲折的游廊,路过一座满目萧条的花庭,再穿堂而过,转过一个大插屏。
萧望之到来时,桌上的菜肴已经撤下了,好似他们也是不久前到的。
许令姜起身,向三人介绍道:“我在南阳的棋友,姓萧名衍,字望之。”
她又转而向望之介绍:“这是肃亲王苏桓,字正则,这是叶小将军叶远,字修远,这是叶远的妹妹,叶婉。认识一下,也不必多礼了。”
双方点头,新的菜肴也上来了。彼此聊着这两年的趣事,许令姜特别提了沈记食肆的酥饼和醉香楼的叉烧肉,还说南阳的静安寺的慧安大师算的很准,不久前去拜佛烧香想回京都看看,如今归来还真是准。
京都也有了些许变化,安业坊梨院来了几个角,唱戏那是真的好,过年最好请他们戏班子唱戏,西郊多了一个白鹤山庄,听说里面很是新奇舒适。
叶修远突然一脸沉思像是想到什么,看了一眼许令姜,叹气道:“前些日子谢侯爷从书院归来遇到我说,文思书院的老先生得了风寒,他这几年总是提起你,明日我去看老先生,你……”
许令姜也变得伤感,奄奄道:“是该去的,待我归来便去。”她静静坐在那里,眼睛微微泛红,眼神温和而平淡。
丰安街道,走在前面来到烧饼铺子,许令姜透过门看着胖掌柜追着老板娘嬉笑。
苏正则站在她身后,向前走了几步进了店门,过了一会儿拿着油纸包出来。
许令姜看着胖掌柜高举着手向她挥了挥,累得扶着桌子,老板娘拿着手帕为他擦汗,一如既往。
卤肉也还是那个味。
深夜,许令姜站在昔日小院里的枯树下,朝着迎面走来的谢侯爷喊了一声,“二哥。”
谢侯爷闻言一愣,加快脚步朝着她走来。
“怎么不见嫂嫂?我特地带了见面礼,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她特意不来的,说让我们兄妹先好好聚一聚,两年多不见,又长高了些。”
许令姜点头道:“二哥好眼力,是有长高一点。”
谢侯爷沉默了许久,将藏在身上的木槿花簪递给许令姜。
许令姜看了一眼,颤着手接过。那是她在青州一眼相中的送给先后的花簪。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先后会随着先帝而去,她那时以为先后会坚强的,会为了希询活下来。偏偏在她到了南阳城才传来先后崩逝的消息,她无力赶回京都。
那一年,最痛苦的,从来不止她一人。
“明日便走?”
“嗯,等我归来还是要在侯府住,二哥到时别嫌弃我。”
谢侯爷只是笑了笑,他看着许令姜淡笑的脸庞,抬手摸了她的头。
不知过多久,许令姜起身准备离开。谢侯爷看着她越过墙壁离去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单。他想起两年前许令姜也是只身一人离开京都,不肯让他相送。
他记得很清楚,那夜的小院灯火通明,算盘声不绝。她给了他一个干净的侯府,又独自一人离去。
那年什么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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