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怨

佐伊·莱茵，莱茵公爵府的幼女，当众将一颗真实的心捧了出来。乔言无法接受，但也无法即刻离去。

        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乔言看着佐伊的眼睛，蓝眼睛柔情似水，写满了不舍与挽留。她不舍得乔言离开，她的眼神明明白白说明了这一点，只是碍于他人，她不能直接说出来。

        可是佐伊的情真意切，已经无需用语言来表达了。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意乔言，到了贵族社交礼仪所不能约束的地步。哪怕明知道琳娜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琳娜表达出争夺乔言的意图，她的情绪便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王都的贵女们热衷于通过嘲弄别人取乐，也同样擅长体会他人语言中的深意。贵女们所受的教育要求她们扮演好一个出色贵女应有的姿态，并不是所有人的天性都是如此，于是她们中的一部分不得不给自己裹上层层束缚，将真情隐匿在面具之下。佐伊的真情流露不符合上流社会的要求，但却是各位贵女所能理解和体谅的。

        只是太在意某样东西，就会有软肋。这便是血族贵族们要求后代冷静自持的重要原因之一。佐伊会将自己推入不利的境地。

        琳娜不是真心想同佐伊争夺乔言，但看到佐伊如此在意乔言，她知道她掐住了佐伊的弱点。

        佐伊·莱茵，你也有今天！

        “莱茵小姐，乔言将要离开的事，可是在弗嘉丽王后面前提出的，你难道还想要让乔言欺骗弗嘉丽王后吗？”

        琳娜得意洋洋，她以为她终于拿捏住佐伊了。她的嘴脸让萝宾小姐接连翻白眼：这个琳娜·卡洛斯！

        萝宾几乎要起身和琳娜争一争了，春之骑士却按住了萝宾的手。因为在春之骑士看来，贵族小姐们吵得如何天翻地覆，都不抵乔言的一句表态。

        “相信我，乔言不会让莱茵小姐难堪。”春之骑士低声说。

        以骑士为职业生涯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骑士精神背后带来的人与人之间微妙的羁绊。就算断掉明面上的联系，情感也不是轻易就能割舍的，细细密密的情感将如蜘蛛丝缠绕在身上，只打扫一次是无法彻底打扫干净的。

        果然，不出春之骑士的预料。乔言面色沉静。她一手搭在佩剑上，竭力控制住情绪，然而话语一句一句，如同斧子凿冰，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冰冷。

        “琳娜小姐，我和莱茵小姐之间的事，是私事。不管我和她如何决定，都不至于让我们背上如此沉重的罪名。请您适可而止，一位贵族小姐的名誉，还有一位侍从的名誉，都不是可以由您任意戏弄的玩具。”

        说罢，乔言转身，她低着头，可是任何人都能从她的身上看到歉意。

        “很抱歉，莱茵小姐，我没想到我的决定给您带来如此大的困扰——”

        “然而，决定就是决定，是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轻易更改的，作为您的侍从，我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在这里说明，我的离开，是因为我决意放弃侍从这条路。以后，我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侍从。”

        “在这条路上，我放弃了太多，已经到了，再放弃将会使我无法接受的地步。于是，我想要离开，去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在这个世界，只和佐伊·莱茵相识一个星期的乔言，不愿意为佐伊付出更多，的确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放弃了，你不会觉得可惜吗？乔言，身为骑士的我，自认为更能理解你的想法。”

        春之骑士站出来，她注视着乔言，那眼中的温暖透过她琉璃石般的眼睛传递到乔言的心上。她是认认真真在为乔言考虑着。

        “得到了又失去，和从未得到过，两种情况都让人不甘心，但是，我相信，这其中总有一条路能让你走下去。因为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只要坚定走下去都会有好结果。唯一会发生不幸的选择，是既不能坚定地选择前一种，又无法坚定地走向后一种。摇摆不定的人，总是难有好结果。”

        春之骑士说，乔言，你觉得自己能坚定走下去吗？

        “谢谢您的好意，春之骑士小姐，我能做到。”

        乔言的回答令春之骑士眯了眯眼睛。太快回答往往容易被人和轻率画上等号。果然，春之骑士说：“乔言，也许你需要再想想？和莱茵小姐好好谈谈有助于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们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自然不敢相信我的决定会如磐石一般不可逆转。不过——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照做。”乔言说。

        如此一来，乔言接受佐伊的请求，就变成了乔言接受了春之骑士的建议。这种转变带来的微妙感让阿佛罗狄忒久久凝视着乔言，尔后，绽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没等乔言读懂她笑容里的意味，阿佛罗狄忒便对佐伊开口：

        “莱茵小姐，很抱歉，我会好好教训琳娜，至于我说给琳娜的那些事，请你相信我的本意绝非如此。”

        “是啊是啊，阿佛罗狄忒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萝宾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阿佛罗狄忒的忠实追随者。她在意阿佛罗狄忒胜过在意佐伊·莱茵。

        ……正因如此，萝宾的发言并不让人觉得愉快，她洗不清拉偏架的嫌疑。此外，她为了帮助阿佛罗狄忒，不惜狠狠踩了琳娜·卡洛斯一脚。

        王都里这群贵女的关系，可真有意思啊。

        乔言默默想着，面上不露出分毫。而琳娜·卡洛斯被萝宾连番刺了几下，脸色已然不好了。然而，萝宾保护的人是阿佛罗狄忒——琳娜永远无法比肩的姐姐，琳娜·卡洛斯只能保持沉默。

        “琳娜，给莱茵小姐道歉。”阿佛罗狄忒说。

        纵然万般不情愿，琳娜也不敢违抗阿佛罗狄忒的命令。她提起裙摆，行了个相当走样的屈膝礼。膝盖向下屈的刹那，她整个人已如弹簧跳起。

        “莱茵小姐，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琳娜说。

        佐伊只是淡淡地扫了琳娜一眼，就将头撇到了一边。这样冷漠的态度，让在场的众人认清了一个事实：佐伊不会原谅琳娜。

        这两个姑娘，在今天，彻底结下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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