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似梦
眼中所见，没有天地，只有空山落花和他。翩翩落花，落在他的发端，落得那样轻，那样柔，连花瓣也不愿搅扰了他。
是一场梦？
这是阿弱常有的梦境，梦中的他，无限美好。英挺的鼻梁，温润的薄唇，依然颇具诱惑，喜欢到骨子里。他怎么就出现得这样恰到好处。
夫君，我终于啊终于又见到你了。
阿弱不胜欢喜，迫不及待要拉着他的手就地而坐，诉诉衷肠和委屈，诉一诉离别之苦。有好多话在心里不吐不快，一时间却像被卡了嗓子眼，半个字说不出来。
缓了许久，双手抱住他的腰，侧脸靠在他胸膛，感受到了温存，几乎是哭腔：“夫君，你可知，为妻找你找得好辛苦。”
少年眼中闪过惊讶，自浮觞山一别，她竟寻到了这里。她这样寻来，究竟意欲何为，有何图谋。
借着酒劲，阿弱已经不打算像当初在洞府里那般拘谨，不打算再有所保留。毕竟，他们是拜过堂的夫妻，天地都认可的夫妻。倘若夫君要笑话她，随他笑去。阿弱撅着唇，踮起脚尖，朝着他温润的薄唇，跃起吻了过去。
他却躲开了，手掌将她的后脑固定在他的侧颈，阿弱吻空了。陷入了长长的僵持，四周静得没有半点声响，时间仿佛停住了。
“你到底为何…”不是问她，倒像是在问自己。问自己为何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左右摇摆，这绝非真实的自己。
“因为，因为我喜欢夫君你呀。”中衣寒的酒劲上来，阿弱的话是轻飘飘的，不经丝毫过滤，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伸手攥住他的手，生怕他不注意就消失，像上次一样找不见。
先前阿弱将自己的外衫给了漱玉，只着了一身中衣，在夜里渐渐有些体寒。
他触到了她冰凉的手，立刻脱下外衫，将她裹住，过长的衣摆拖到地上，雪衣沾染了泥尘。
寒气袭来，在这里不能待得久，他想送她回去，却为把她送到哪里去犯了难。若是送到云中的殿里，师尊问起又该如何解释。
少年宽阔修长的手掌板正阿弱歪歪扭扭的脑袋，问到：“你住在何处？”
“住在你的心里啊。”话一脱口，阿弱嘿嘿一笑，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他下意识往后一缩。
他脸上却云淡风轻，并未因为她失礼的举动有丝毫愠色。或者说，经历多次，如今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好说话。”他面色微微有些正色。
既然夫君提了这样的要求，阿弱觉得还是有必要遵守的，夫君是她在世间最喜欢的人，夫君的面子还是要卖一些的。
“夫君过来，我说。”冲他招手，他立刻靠了过来，阿弱也凑过去，却因为醉酒后神识飘忽刹不住车，嘴唇碰到了他的耳廓，明显察觉他身子一颤。
她两手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轻轻说。
“自然是，夫君住在哪里，为妻就住哪里。”
他从她的魔爪中挣脱，不想再问了，这样的问法，这样的答法，问一夜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以轻轻将她拦腰抱起，想寻个安静的地方让她住一晚，更多的事情无意去过问。
刚一起身来，从她的衣衫里掉出一颗玉石，滚到面前。
他顿了顿，手指泛着幽蓝的光，往上一钩，地上玉石凭空而起，安稳落在他掌心。放在眼前一看，上面刻着“予·四·丁”的字样。如果记得不差，这是五殿弟子舍间的玉钥。
先前对她毫无头绪，现在总算是有了线索。
据玉石的刻花和图案判断，她应该是玉衡殿的弟子，既分属玉衡殿，这就好办了。
收好玉钥，他摊开手掌虚握，五指上端立即浮现一团水泡，指尖微微一动，瞬间爆开。
片刻之后，桃林尽头出现一道紫色长袍，是个面容雍雅的女仙君，身姿袅娜，绾着高高的发髻。
她缓缓走到少年面前，单膝跪地，颔首行礼：“参见殿下。”
这是玉衡殿的明昭仙君，后摇上神座下最宠爱的徒弟，凭借着姿容和修炼天赋，身后跟着无数的拥趸，是玉衡殿里最受欢迎的女仙君。
少年一抬手，示意免礼。
她起身时，看着少年怀中的人，捂着嘴，面露惊异，迟迟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盛景，实在是盛景，什么时候她这高高悬在云端的殿下也开了窍，怀里抱着个姑娘。
“殿下，这位姑娘是？”
明昭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仔细看，阿弱被一身雪衣包裹，已在他的怀里睡去，呼吸均匀，只是睡相不大雅，流着一串串哈喇子。怎么看都觉着，她的睡相与抱着她拔立的少年，有失违和。
少年冷冷回：“一个故人。”心里却犹豫着这样说是否合适，是否得体。睡过一张床，应该算是故人。
明昭仙君闭了嘴，绕是心里有千般好奇万般纳闷，不敢再往下问去。
“不知殿下召我来，有何吩咐。”她欠着身子问。
远远看，实在是一对璧人，由不得不多想。良辰美景，她来打搅了，始终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几千年她的殿下才有这样的场面。
少年淡淡道：“把她送回去。”将她纷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交给我就好了。”她立刻会意，要来接。却被他拒绝了。
“不必。”他将玉钥递给她，不容她细看，命令道，“前面带路。”
她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在前头引着殿下，一路回了玉衡殿的重楼中。
夜已深，殿下弟子大多已经睡去，复道四周静悄悄的。
守夜弟子见到明昭仙君，自然不敢阻拦，一路放行。
到了予华苑前。
“是女舍间，多有不便，殿下把她交给我。”
少年将阿弱连带着外衫一并交到了明昭仙君手中。
她抱着阿弱，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闪失，到了玉钥所示的房门前，以玉钥开了门。
已经睡下的清凝被吵醒，显出十分的不耐烦。
点燃烛光，照亮那张脸，清凝目瞪口呆。
“明昭师叔。”
“清凝，要多照顾好她，”她旋即补充道，“她说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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