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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宴会在金明池边举行,那金明池两端成一大一小的葫芦形,引得望燕台城外活水,潺潺流动十分清澈。

  为中秋应景,池边摆放着许多怒放的菊花,紫的绣球菊、荔枝菊,粉的桃花菊,金银双色的金盏银台菊,白花檀芯的木香菊等,开的轰轰烈烈,皆是外头千金难买的精品。

  天上一轮浑圆明月倒影入水中,微风拂过,乱碎一池金屑。

  月下赏花,更显清雅。

  这会儿大家都各自坐了,安静等待圣驾到临,并不敢高声说话,耳畔水流声越加清晰,花香越加甘冽。

  因宫宴是按照官职爵位排序,唐时钰跟郭骠隔了两排桌子,眼见着是说不上话了。

  唐时珩小声道:“姐,我才刚在那边碰见四皇子了,说来也怪,你打了他的表兄,他非但不恼怒,对我反而好像更客气了似的。”

  唐时钰也有些意外。

  倒是旁边的隋瑶听了,眼波一闪,复又迅速平静下去。

  不多时,圣人终于出来了,而身边陪着他说笑的竟然是三公主!

  下头一众朝臣及其家眷纷纷行礼,山呼万岁,同时又在心中惊骇,三公主之盛宠果然名不虚传。

  皇后膝下只有一位长公主,是前些年早就出嫁了的,此刻脸上也看不大出什么。另外几名嫔妃眼神晦暗不明,比起依旧沉稳的妧贵妃,实在是差了点火候。

  管事太监朝外头一招手,另有小太监击磬,许多穿红着绿的舞女从两侧回廊翩然上到金明池中央的巨大凉亭内,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大庆朝开国至今,圣人才是第二代皇帝。如今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可瞧着身板依旧硬朗,精神头还是很好。

  稍后开始献礼,头一个便是如今圣人唯一在世的兄弟,顺亲王延平。

  他与圣人本非一母所生,不过因素来识趣,又没什么野心,圣人也愿意养着。

  大概是心宽体胖,顺亲王只比圣人小三岁,可看上去却年轻了十岁不止。

  这会儿他穿着银灰色的亲王蟒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乍一看威风凛凛,可那明显凸出的小肚子却又平添几分滑稽。

  顺亲王笑呵呵的上前行礼,还没拜下去,就被圣人叫起来了,太后也笑的一脸慈爱,“你也有日子没进宫了,瞧着怎么黑了这么些?”

  顺亲王指着身边的少年笑道:“前儿同他母妃说起来,这小子都快当爹的人了,还没出见过什么世面,我们爷俩索性去江南走了走。”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向旁边的青年,果然也是明显比其他养尊处优的人黑了不少,不禁大笑。

  “你呀你,自己不着调就算了,都是当爷爷的人了,竟还拉着儿子到处胡闹!”圣人摇头笑的无奈,可语气却十分纵容。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父亲,”顺亲王世子忙道,“原也是侄儿的主意。”

  顺亲王接道:“可不就是你的主意吗?月初才回来的时候,你母亲还骂我哩!”

  顿了顿又有些委屈的抱怨,“女人心海底针,早前儿走的时候说好的是她,如今回来了,说不好的还是她,左右我也不知该怎么着好了。”

  “听听,这那像是个王爷说的话,”太后笑得越发厉害,指着顺亲王世子说:“可怜你这老实孩子,被你爹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下头一干朝臣和家眷就都配合的笑起来,顺利盖过了乐声,端的是天伦之乐。

  四皇子适时插话道:“皇叔好兴致,我倒是也想出去走走,像皇祖父和父皇这般体察民生,知道知道民间疾苦。”

  五皇子跟他关系最好,当下笑道:“四哥你可饶了我吧,先前读书的时候先生唠叨还不够,下了课又要去听你的。如今咱们一个个的学着办差了,父皇和那些大人们又要说。好不容易熬到今儿中秋假节,正好松快松快,偏你又来了!”

  众人哄笑出声,顺亲王就笑着奉承说:“四殿下越发勤勉踏实了,皇兄有福。”

  圣人也微笑点头,“难得老四有这样的心思。”

  这一回,现场众人虽然还是笑,可是这笑里头的意思就复杂的多了。尤其是那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看向四皇子的视线中,几乎明晃晃的带了敌意。

  圣人精神头虽好,可到底上了年纪,更兼下头的皇子一个个大起来,难免活动心思。

  如今圣人这样当着文武的面夸奖四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唐时珩小声跟姐姐说:“这下妧贵妃可得意坏了。”

  皇长子早夭,二皇子母妃早逝,多年来在太后身边养的佛爷似的软绵;三皇子的生母不被圣人所喜,至今还只是个贵人……

  唐时钰偷眼看了看上面依旧笑容大气,尊贵的无懈可击的皇后,忽然对这个女人有些同情。

  她虽然贵为皇后,是所有人的国母,可圣人对她明显是责任和客气大于感情。她一辈子只养活了一个女儿,如今又为了江山社稷远嫁塞外,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孤身一人在这深宫里,又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青眼有加,公开夸赞他们的孩子……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大约皇后也是最坦然的吧。

  因为她没有亲生儿子,就算想使劲儿也没处使,而不管是哪位皇子继位,都要尊她为母后皇太后,可谓稳坐钓鱼台。

  众人笑了一回热场,顺亲王这才拍拍巴掌,示意下头的人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礼送上。

  就见几个小太监费力的往上抬一个用红布蒙着的东西,顺亲王难掩得意的说:“皇兄也别总是说我了,我这次可没白出去,特意为你和太后娘娘做了好大一份礼呢!”

  太后失笑,“这些人里面数你走的地方多,你倒是给我瞧瞧有什么好玩的?”

  她身居高位,如今贵为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叫她真心欢喜,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见顺亲王如此胸有成竹,唐时钰他们也都好奇的很,忍不住微微往前伸了脖子。

  所幸他们沾了老爷子的光,位置位于众朝臣之首,很容易就看清了。

  “姐,你猜是什么?”唐时珩正是好奇的年纪,只觉一颗心小猫挠似的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那红布掀了,一探究竟。

  唐时钰摇头,低声道:“顺亲王行事狂放不羁,不按常理,非常人也,这个真猜不出来。”

  顺亲王是出了名的率性而为,想起一出是一出,连太后和圣人都拿他没法子的。前年过年,他竟在送给圣人的年礼中夹了一大盒子精心描绘的春/宫图,结果连着挨了半个月的骂,又在寒冬腊月被打发出城守皇陵……

  一时满城哗然。

  事后说起来,顺亲王丝毫不避讳,大咧咧的跑到太后跟前喊冤:“皇兄也一把年纪了,下头才几个儿子?儿臣也是想替他分忧!”

  太后:“……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听说圣人恼羞成怒,当场掀了案几,直接又把人撵出城去了……

  顺亲王世子亲自上前去揭了红布,就见一阵金光闪烁,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盆足有半人高的菊花?那花连盆带花少说也得几十斤,又枝叶横生,难怪要几个小太监一起抬了。

  人家送礼都是遍寻奇珍异宝,偏偏他直接抬了一大坨黄金来,真是显得既俗又蠢。

  宴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唐时珩满脸失望,别说黄金盆景,就是宝石的,他们国公府也能找出来几十个呢,珍珠翡翠珊瑚玛瑙,这又有什么稀罕的?

  论“惊喜”,还不如春/宫图呢!

  五皇子拍桌大笑,“三叔,你也忒有意思,这金子做的又有什么稀罕?”

  太后笑出了眼泪,随口叫道:“六丫头,你快过来给哀家揉揉肚子,被这个孽障笑得肠子疼。”

  六丫头,六公主?!

  刚还对顺亲王报以关注的人们又下意识地看向六公主,然后又看向那位有着异域血统的丽妃,再看看皇后和妧贵妃,好像这些人下一刻便得打起来。

  六公主本人好像也十分惊讶,虽然努力克制了,但到底年纪小,道行尚浅,眉宇间依然能够看出清晰的得意和狂喜。

  她欢欢喜喜上前,小心的替太后顺气,又帮忙揉肩捏背,十分尽心,中间时不时的往三公主那边丢过去几个挑衅的眼神。

  三公主倒是沉得住气,脸色未变,只转身与旁人说笑。

  唐时钰悄声问母亲,“六公主当真这般得意?”

  前几年她给三公主当伴读的时候,六公主可着实没什么存在感的。

  “只怕是给丽妃的脸面,”隋瑶小声回道,“丽妃出身微妙,行事格外谨慎,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去给太后请安,即便进不去门也在外头磕几个头。她们又都信佛,几年前太后突然病危,丽妃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在佛堂捡佛豆,手都磨出血泡来,硬生生捡了十斤出来,整个人差点废了……一来二去的,便得了青眼。如今后宫一众嫔妃算起来,太后最喜欢的只怕就是她了。”

  唐时钰有些惊讶,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了。

  丽妃长得漂亮又懂进退,够谦卑,外族血统反而成了优势:大庆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扶持一位有外族血统的皇帝的,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没能生出儿子来。

  而她又是大庆朝与外部结盟友好的象征,这也是她唯一的底气……

  至于捡佛豆的事儿……反正唐时钰不信她真是偷偷干的,不然消息也不至于传到这儿。不过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太后扶持这么一个人跟妧贵妃打擂台,不管是政治意义还是圣人私心喜好,还真就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

  这时却听有人忽然喊道:“花瓣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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