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有张床就行
瓦妮莎心头一紧，“如果只是三五天，白住都可以。”
少年还是像个闷葫芦似的闷声不响。
瓦妮莎拿不准他的态度，索性按惯例，介绍起住宿价目：
“上面两层和地下室都是用来住人的，有单人小房、双人大床房、双床标准房和三床大房，单日价格从20文到70文不等，伙食费用另算。”
“长住的话可以选择月结，费用更便宜些。”
“另外，我们旅馆还有两个带会客室、书房和盥洗室的豪华套房，如果阁下需要，我可以把住里面的人赶走。”
仅有的两个套房，瓦妮莎和戴维斯各自占用了一套。
瓦妮莎决定委屈一下自己的老板。
少年谢绝了瓦妮莎的好意，“不必。我要三楼的房间，有张床就行。”
瓦妮莎看了看少年的脸色，和颜悦色地说：“这个要求未免太随意了，不太符合阁下的身份。”
少年又没声。
瓦妮莎哑然失笑。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串用麻绳套着的钥匙，解开活结，取下其中一把钥匙放在台面，仔细交代了几句：
“三楼目前只有一间空房，刚腾出来，门牌号是305。”
“我刚刚清理过，很干净。”
“这段时间天气不太好，床单和被褥很久没有拿到外面晾晒，房间里有股霉味。如果阁下不急着入住，我可以彻底清理一下，除下气味。”
少年不置可否。
他随手把金币扔在桌上，淡淡地说：“拿去这个小镇的钱庄换算。门口那只笨鸟食量大，不够再来找我。如果有结余，不管多少都算你的跑腿费。”
“把临水集叫做小镇？……恐怕您还没见过我们祖庵的小镇。”瓦妮莎以本地土著自居，腆着笑脸指正少年对临水集的观感。
少年满脸不屑。
瓦妮莎笑了笑，稍有些迟疑地捡起金币，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满心欢喜，之后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拔开盘龙徽章，拿起底下的牙牌和文牒。
看见牙牌上的方块字，瓦妮莎不由地苦笑。
“找个认识这些字的人。”
少年说。
他收起钥匙、盘龙徽章和钱袋，提着背包自行上楼，边走边说：“照看好那只鸟，饿急眼了，它会吃人。”
瓦妮莎扭头看了一眼正把头伸进内厅、冲自己嘎嘎怪叫的大家伙，微笑道：“您放心，三脚猫不会怠慢任何一位顾客。”
目送少年走到楼梯拐角，瓦妮莎冲通往谷仓的半掩的侧门连声呼喊：“查皮！查皮·图克！快点死过来跟你家的远房亲戚打个招呼！”
“我来喽！”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声疾跑而来，推开侧门冲进正厅，却被门口的怪鸟吓得手忙脚乱爆粗口：“我勒个去……吓死爷爷啦……”
瓦妮莎白了他一眼，“这只鸟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少年是戴维斯老板的小外甥。
平时一有空就来三脚猫做些杂活，为瓦妮莎和谢丽儿打下手，挨着谷仓的马厩一直是他在打理。
他惊魂稍定，躲在一根承重柱后面，探出脑袋打量门口的怪鸟：“姐，这货看起来好凶……咱要不要另外找个地方伺候它？我怕它吓着客人们寄放在咱马厩里的马和驴子。”
瓦妮莎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大铜花，漫不经心地说：“它是吃肉的，你应该担心它会不会把那些马和驴都吃掉。”
这样啊……
查皮想了想，“那我把它喂饱点。撑饱肚子，它就不会打它们的主意吧。”
瓦妮莎摇头失笑，“行，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接着！”
抬手接住瓦妮莎抛过来的大铜花，查皮双手合什，朝警惕盯着自己的怪鸟弯腰行了个大礼。
怪鸟歪了歪脑袋，也低下头，有模有样地向查皮回礼。
怪鸟的灵性让查皮眼睛一亮。
这个半大少年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缓步靠近，嘴上絮絮叨叨：“别咬我啊，我认识很多杀猪的，他们不仅杀猪……你别误会，我不是吓唬你……”
……
登上三楼的异域少年沿着走廊右转，拐了个弯，推开瓦妮莎说的那个房间的门。
木制地板上，瓦妮莎先前撒下的水渍还没干透。
这个房间的窗格远离地板。
身高一米八五的瓦妮莎也得踮起脚才能挨到它的下沿，而且很窄，还加装了铁制竖条，保证十岁以下的小孩都钻不过去。
总之。
它的功能仅仅是用来通风采光，绝不是让客人站在窗前欣赏东市的街景，或者偷偷摸摸从那里爬出去——有赊账记录时。
房间总面积十平米左右。
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只能躺下一个成年男子的木床，连个凳子也没有。
四壁萧然。
与其说是客房，不如说是囚牢。
倒是完全贴合少年的要求。
少年走进房间，随手把门带上，拔拉木制门栓插销把门反锁，将背包扔在床上，之后挨着床沿走进临街的那堵砖墙。
没错，不是走近。
是走进！
他的身体就像入水似的，融进了墙里面！
查皮这时已经牵着聒噪的怪鸟去了跟谷仓挨着的马厩。
门前围观的人群像鸭子一样成群跟过去了。
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蓝眼少年的身体悄无声息地穿透墙壁，出现在另一侧，在空中停滞一瞬后笔直坠落。
落地时。
他的腿弯是直的，身姿不歪不斜，像个腿脚不灵便的石像鬼。
街上稀稀拉拉的几个老先生碰巧看见他从天而降，只瞟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这年头，触及非凡的炼气士越来越多。
很多人一蹦就到两三米高的树上，跳楼很常见，飞檐走壁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经常在街上走动的人对这类事情见怪不怪。
少年原地站了两秒，往风信长街的两端各看一眼。
之后转身向南。
他之前落脚处的砾石化为齑粉，留下一对三寸深的脚印。
大厅里。
感应到少年的离去，瓦妮莎才真正放松下来，身子瘫软，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稍稍缓过气，瓦妮莎恢复常态本色，眼波流转间，恭顺拘谨的姿态在她身上完全消退。
瓦妮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少年给的金币，在烛光映照下仔细端详。
这枚金币比她摸过的金盾重了一点，纯度更高，色泽金灿鲜亮，完好无损，像是刚铸造出来的，没有任何污渍。
金币背面的图案是一座尖塔耸立的城堡的缩影。
瓦妮莎不知道这座城堡的归属。
正面的方块字，她也一个都不认识，但从字形来看，结合自己的记忆，她知道是西域通用的文字。
这就够了。
如果是其他地区的硬币，比如北海，在临水集是没法兑换的，还得专门跑一趟宿马城。
瓦妮莎满意地将金币重新塞进口袋，拿起折本文牒展开一看。
除了最后那个印签，前面那些都看不懂是什么。
瓦妮莎只能从印签的不同花样大致判断出少年去过很多地方。
“看来我得请罗南教我几门外语。”
“咦，这不是西区铁狮门的通行印签吗？1604年9月4日，这是今天的日期！”
瓦妮莎的目光落在最后那个印签和下面标注的日期上。
顿时花容失色，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从铁狮门进城，不管怎么走，都得穿过两个城区才能到达东区。”
“莫非，他不是随便路过风信长街？”
“他是……直接冲着我来的？”
“间隔半座城，那条龙多半也是瞎的。今天我还没出过门，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感知到我的位置？”
瓦妮莎拿起染血的乌木牙牌，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血迹，两秒后，皱着眉头喃喃道：“平平无奇的纯血……这不是他的血。”
舔过血迹的瓦妮莎又死盯着牙牌上面的字，仿佛要用自己灼热的目光参透它们的含义。
“二代混血种，拥有盘龙徽章的宗师级狩魔猎人……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是个凭空冒出来的无名之辈。”
“为什么我对他没有一点印象？”
“老爷子说纯血人族跟混血异族结合，孕育出来的二代混血种因为血脉冲突容易夭折，存活率几乎为零。”
“但存活下来的那一小撮天生就是藏风境界的炼气士，继承两个种族的天赋，生命力异常强悍。”
“蓝眼晴、尖耳朵并不稀奇。这个人的异族特征不是很明显，如果我看到的就是他的原生本体，弄不好，他还是个三代混血怪胎。”
“如果弄清楚他的血脉归属，或许可以直接刺探到他的出身……”
“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那些不要命的人去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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