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节操?
六年前。
瓦妮莎离开溪木镇来到临水集谋生。
以她的才智和姿色,完全有机会挤身上流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名缓,过上优渥富足的精致生活。
她却选择在三脚猫落脚,做着粗活,一干就是六年。
当初第一次见面,罗南就觉得她不简单,一度怀疑她是从外域来的暗谍。
在扎古和格兰杰的怂恿下,借口窃取谢丽儿的秘方接近她。
结下一个铜板的梁子以后开始重点“关照”她,特意寻访来自溪木镇的雇工、走商,暗中查探她的底细,还拉上缇娜和嘉西亚一起去了趟溪木镇。
结果折腾几个月非但没能抓到她的把柄,反而被她缠上了。
这些年,被她反复敲打、勒索、玩弄,藏在心底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以致现在见了她就腿软。
单独跟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相处虽不致命,却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但此时,罗南把牙牌和文牒牢牢攥在手里,一点也不慌。
“您应该已经知道,地牢里的那头皮包骨现在已经成了我的秘偶。您说您有一层楼那么高,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有多高?”
罗南问。
瓦妮莎不屑地嗤笑一声,眉头微沉,眯起了双眼。
罗南顿时觉得胸口沉闷,呼吸很不畅快,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喏,你回头看看你家的地板。”
瓦妮莎鄙夷地说。
不用回头,罗南也知道自家后屋地板的厚度。
他咳嗽了几声,调匀呼吸,讪讪地说:“您是故意说得这么夸张,用这种方式打击我吧。”
瓦妮莎斜着眼睛看他,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你以为自己有半层楼那么高?”
罗南自信地点了点头。
“好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层楼’。”说着,瓦妮莎低头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化为炙热的旋风,拂过铺了一层银杏叶子的石桌。
飞舞的银杏叶子如被骄阳炙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石桌上的积水迅速风干。
罗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自忖如果瓦妮莎呼出的这口气不是对着石桌,而是对着自己,只怕自己会在一分钟内脱水成为一具干尸。
瓦妮莎上前一步,单手撩起裙摆,挨着石桌边缘坐下,从容地说:
“臭小子,相同的层次境界才有可比性。”
“换个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我是渔夫,你嘛,不过是一条刚刚翻了个身的死咸鱼……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你。别以为有了个秘偶,就可以骑到我头上。”
罗南定了定神。
换了个角度向瓦妮莎请教:“我只是想知道,万一哪天我在外面不小心招惹了一个像您这样的强者,他起了杀心,现在的我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瓦妮莎摸了摸下巴,貌似要给出一个能让罗南满意的答案。
认真思索十几秒钟,她一脸严肃,高深莫测地说:“强者不一定都是智者。但是碰上这种倒霉事,你跪下做那个人的孙子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罗南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瓦妮莎一眼。
瓦妮莎捕捉到罗南心里的想法。
目光顿时飘忽不定。
大意了,老娘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瓦妮莎双手捂胸,身子往后倾,摆出抗拒的架式,骂骂咧咧地说:“别打老娘的主意,老娘不收孙子,下跪也没用,你死了这条心!”
罗南耸了耸肩,有恃无恐地说:
“市政厅的户籍档案显示您生于1571年。”
“也就是说,您今年33岁。身为自由民,这个年纪的阿姨还不嫁人,在我们临水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六年了,您的相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33岁看起来像23岁,这件事更奇怪。”
瓦妮莎嘴角抽了抽,没有接话。
罗南继续说:“见您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您不是人,至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那年暗访溪木镇,您的老乡都说您长得好看,没人夸您聪慧。”
罗南的话存在歧义,有着骂人的意味。
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瓦妮莎心里五味杂陈,神色倒是掩饰得极好,相当平静。
罗南不依不饶,接着说道:
“您和班扬大人的体表都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膜”,也可以说是一种神奇的力场,我的神识无法突破的一种屏障。”
“老费舍尔说开辟一条完整的魂路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即使有贵人暗中相助,帮您凑齐六份魂香和魔药,33岁的年纪也不足以超越非凡,成为强者。”
瓦妮莎把右腿架到左腿上,翘起二郎腿,耍笑着说:
“别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没羞没躁地盯着老娘瞎琢磨。实话告诉你吧,老娘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强者,只不过直到六年前才觉醒,情况跟你差不多。你生来就是符文法师,记忆超凡,还不是做了十几年小傻子。”
罗南笑了笑,“宗庙和市政厅的卷宗我都看过。真正的瓦妮莎小姐只是一介凡人,她还好吗?”
空气突然凝滞了一瞬。
瓦妮莎若无其事地摆弄被风拂乱的黑色长发,“如果我说她已经死了……你能拿我怎样?难道你打算报官?叫总督先生来对付我?你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
罗南不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放眼整个临水集,恐怕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敢当面跟总督大人叫板。
当初不堪受辱,把老费舍尔喊来报仇雪耻。
结果那老头一进三脚猫,就在这个女人面前摔了个大跟头,把门牙磕坏了。
后来不得不请出日理万机的班扬大人。
无人知晓班扬大人跟她会面时有过怎样的碰撞。
照理来说,班扬大人一出马,这个女人要么死,要么离开临水集。
结果她还在三脚猫活蹦乱跳。
在那之后,这个女人越来越没有原则,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像附骨之疽一样甩都甩不掉。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罗南弯腰鞠了一躬,向瓦妮莎施礼赔罪,缓缓说道:
“我只是很好奇您和‘瓦妮莎小姐’之间的关系。”
“老费舍尔跟我讲过高深的变形术可以重塑骨骼,改变体貌面相。他怀疑您是拥有变形能力的魂武者、通灵萨满或者诡秘术士,因为本体相貌丑陋,或者因为犯了什么事,不能露脸……”
瓦妮莎的嘴角再次抽搐。
眼看她要发作,罗南加快语速:“……看上‘瓦妮莎小姐’的皮相后,您变成了她的样子,窃取她的身份。按照老费舍尔的解释,真正的瓦妮莎小姐多半已经被您谋害。”
瓦妮莎面无表情地说:“老娘再丑也比你好看!拐着弯骂人还要把那个老头踢出来做挡箭牌,你的节操呢?”
节操?
你好意思跟我提节操?
以大欺小,蹂躏我和扎古、嘉西亚、格兰杰的时候,你的节操又在哪里?
罗南敢怒不敢言。
即便在心里面发牢骚,也是小心翼翼的,时刻防备被瓦妮莎读取。
“后来推测出您拥有‘读心能力’和‘催眠秘术’,再加上可以在我们脑子里说话的‘思维传感能力’,我立马否决了老费舍尔的推断。”
“诡秘术士只具备一种天赋神通,没法成为炼气士。这个所谓的‘常识’还是您亲口告诉我的。”
“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否决您是术士的可能性。”
“从魔药中获取的种种能力是对肉身、对感官的进一步强化改造。”
“班扬大人曾经说过,升格超凡的魂武者也不能像您这样,直接用精神操控凡人的言行。”
“这几年,您一直善待‘瓦妮莎小姐’的家人。我觉得,您应该是寄宿在她体内,跟她是共生关系。”
瓦妮莎双手撑着石桌,伸展一下腰肢。
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不说我是萨满呢?只要身体撑得住,变形术对萨满来说并不难。”
罗南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
“老费舍尔悟性不差,身体也挺硬朗,勇于尝试。他对学习的热情,对知识的渴望,比我还要强烈。他花了很长时间学习变形术,但他只能易容变个脸。”
“他曾说过,萨满的能力基于心灵感应,以此沟通万物的灵性。”
“他要是想知道我的想法,得抓住我的手才行,而且只能知道我愿意让他知道的事。”
“除非他得到符文法师的‘献祭’,晋升成为高阶萨满。”
“高阶萨满可以摄魂取念、强行控制别人的思维。这个‘常识’也是您亲口告诉我的。”
瓦妮莎眼睛半眯,“所以你的结论是……”
罗南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
“您是魅妖。”
“在玩弄人心这种事情上,没有人、没有任何种族比魅妖更专业。”
“读心、催眠和思维传感结合起来,可以不露痕迹地操控一个人的情绪和心智,间接控制他的行为,诱导假性失控,甚至修改记忆,改变他的性格。”
“炼气士的内识会对你们的寄生产生排斥,你们偏爱寄居姿色出众、脑子不太好的凡人体内。”
“好看的皮囊堪比春药和迷魂汤,会让人降低戒备,诱发保护欲和占有欲,在魅惑人心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这也是人族先贤把你们叫做‘魅妖’,把你们所掌握的各种能力合称为‘魅惑之力’的理由之一。”
“魅妖的能力跟通灵萨满的心灵感应有一定的相似性,在古代,魅妖时常冒充萨满在乡村小镇行骗。”
功课做得挺足啊,这些话憋在肚子里很多年了吧……
瓦妮莎讥笑一声,嘲讽道:“真是难为你了,到现在才知道我是魅妖。符文法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罗南并不觉得丢脸。
“三年前神识出窍后特意看了您一眼,确定您跟班扬大人一样,也是超凡强者,我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您求证。”
“你是没胆子吧。”
“敬畏强者是应该的,看破不必说破。”
“但你今天很放肆。”
“……那我向您道个歉吧。”
“……”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在三脚猫端茶递水。”
“老娘乐意!”
“我和老费舍尔都怀疑过您是因为我,才出现在临水集。班扬大人没有表态,他只吩咐我保持戒心,叫我不要轻信您说的话,不要被您蒙骗。”
瓦妮莎以审视的目光盯了罗南半分钟。
“班扬真这么跟你说?”
“呃……”
准备翻墙跑路的罗南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随即又急忙补充道:“他没有直说。如果您的目的是我,在三叶草工作不是更方便吗?”
看到罗南露怯的样子,瓦妮莎心情格外舒畅,“所以绕来绕去,你的目的还是想说服我加入三叶草,做你的……保姆?”
“侍卫。”罗南纠正。
“魅妖一族的生存环境比你们人族更加恶劣,寄生人体混进人族领地东躲西藏,几乎是我们初醒后唯一的出路。”瓦妮莎说,
“一旦露出马脚,就有可能被闻风赶来的狩魔猎人、游侠、赏金猎人、捉妖天师、暮光行者、守夜教团的一些不长眼的老杂毛当做怪物邪祟处理掉。”
瓦妮莎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着如此严肃的事情,看不出来有任何危机感。
罗南默默替她的同类感到可悲。
“符文法师是神明恩赐给人族的礼物,一旦冒头被外面那些跟人族敌对的异种和高阶怪物盯上,就要面临无休无止的狙杀。”
“‘符文法师的保姆’,啧啧,这个身份想想就刺激。在你成长为高阶法师前可能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前途很风光。”
“一旦你成功上位,在白银城的长老院谋得一个席位,哪怕是客席,我也可以借用你的名义敲打那些不长眼的混球,说不定还能为我的同类谋个福祉,让他们受荫于你,光明正大地与人族共生。”
“要是你登临圣堂,啧啧。”瓦妮莎舔了下自己的唇,兴奋地说:“整个人族都将任你驱使。”
“这么说,您答应做我的侍卫咯?”罗南激动地说,眼中放光。
“做梦!”
这个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罗南愣了一下,脸上天真的笑意瞬间凝固、敛没。
罗南咬了下牙,恨恨地说:“符文法师从不做梦,你是知道的。但做人还是要有梦想,万一我真的登临圣堂呢?”
瓦妮莎不屑道:“从苍白纪元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千年,每个时代都有谎称圣堂法师的骗子。但真正登临圣堂的,可能只有一个。就凭你?我都不好意思嘲讽你。”
罗南回嘴:“你现在就在嘲讽我。”
瓦妮莎抬起下巴,摆出割喉的手势,“别仗着姐姐今天心情好就放肆,今天从我嘴里撬的东西够多了。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啊。”
罗南只好闭嘴。
瓦妮莎的目光落在罗南手里拿着的牙牌,努嘴示意他别耽搁要紧事。
罗南乖乖把头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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