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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 李竟的狠辣


  若不是水云这丫头咬了一口,便是姚雁儿扯出再多证据,便是苏后护着,总是有些个不妥处。这桩事若张扬出去,亦是说不清楚。若不是靠着水云这样子一番话,倒也不能叫文姨娘给咬死了。

  “水云那丫头——”姚雁儿轻轻低语,红唇轻轻一抿。

  她嗓音略低,只是粉黛却也是听到了。

  “只她也是个见机快的,知晓讨好夫人。那文姨娘能有什么好的,侯爷的心也不在她身上。”

  粉黛娇声说道,嗓音也有些自得。

  姚雁儿眼珠子轻轻一眯,隐隐亦是有些水光流转。

  红绫亦是劝道:“若文姨娘肚子里没那个种,也就处置了。只如今文姨娘肚里有了个娃儿,且侯爷再无别的子嗣,这却有些个不好说了。怎么处置,只让侯爷来。要说侯爷,也是个心里清楚的,必定是会处置妥当。”

  红绫心里有些话却也是不好说。

  李竟对府里那些个女子也没什么情分,可是对子嗣却是不一样,否则也断然不会那般爱惜巧姐儿。指不定,李竟就会让文姨娘肚子里那个孩子生下来,再去母留子。

  可是这样子做法,原本也是应当的。哪家府里不在乎子嗣?

  夫人若是去争,说不定还会坏了情分。不如倒是不闻不问,就让侯爷处置了这母子两个。只侯爷不是个糊涂的,心里必定是会愧疚,也越发怜爱夫人。

  这些事情,红绫心忖自己能想得通透,夫人自然也是能想得通透。

  故此那些个话儿到了唇边,也是咽下去。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却也是到底委屈了夫人,让她好生委屈。

  姚雁儿轻轻嗯了一声,却让粉黛取了自己披风,只披在了身上。

  几个丫鬟想要跟上去,姚雁儿却是不肯。

  厢房里,文姨娘却也凄然。只这时,却见水云进了门,只福了福。文姨娘心里恼怒,正想要呵斥,可瞧着之后进门的那道身影,却也是将自己唇儿里的话尽数咽下去。

  她原本脸颊极苍白,如今却也是添了些个血色。

  “侯爷——”

  文姨娘嗓音竟似有些哽咽,亦顾不得地凉,就这般跪下来。

  “如今我做错了事,妾身不敢求饶,只盼让我将肚子里这个生下来,我便是立刻上吊死了,也是心甘。”

  她泪如雨下,极为凄苦样子。

  肚子里这个,她算过了是个男丁,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必定也是真的。

  她就是拼着自己死了,也是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自己就是死了,这儿子也要活下来,也要替她这个娘争光。夫人也是休想好过,自己儿子会一天天长大,会越来越像侯爷,会像是一根刺也似,扎在夫人的心尖儿上。

  这样子一来,便是自己死了,她也心里欢喜。

  她瞧着李竟沉甸甸的衣服角,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心尖儿泛酸。

  这个男人,那如玉似的容貌,修长的身段儿,以后都是属于别的人了,都与自己没什么干系。

  水云却掏出了帕子,只替文姨娘擦去面上的泪珠子。

  “姨娘自打关这儿,便一滴食水也没有进,便是不顾惜自己,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你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要好生爱惜着。”

  文姨娘心里虽然恼恨水云,却因为李竟在这儿,却也不好言语。

  水云就从盒子里送来了一青瓷鸡汤盅,身段儿是极伶俐的,就将汤放下来。

  这肚子,文姨娘原本就是极在意的。她原本就瞧着自己是怀了个男的,所以才下了狠心,舍了那巧姐儿。

  文姨娘暗中翘翘嘴唇,心里却也是不乐意。

  自己肚子里那个,是最为金贵的,夫人不知道多在意。谁知道水云这个贱婢,会不会动了什么手脚,就要谋害自己那个肚子。

  “这是侯爷准备的,奴婢哪里有那么大胆子动手脚。你肚子金贵,若是有个什么,奴婢就是死了十次也是不够的。”

  水云这般说道。

  文姨娘瞧着李竟,见着李竟点点头,心里头也是一松。

  她也是许久没沾染食水,之前还不觉得,如今却也是觉得饿了。

  水云打开了食盅,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这鸡汤熬得极为浓郁,文姨娘被那水汽熏得眼泪婆娑。

  她一时也不敢去瞧李竟,只先喝了口汤,再动了筷子,夹起鸡肉,就这般咬了一口。只一口,文姨娘却也是觉得鸡肉味道是说不出的鲜美,仿佛自己馋虫就被勾起了,很快就将这些个鸡肉吃得干干净净,连鸡汤都是喝了个干净。

  水云替她抹了嘴,擦了脸。

  文姨娘按住了自己肚子,心里渐渐也是活泛了。侯爷待自己,也未必没有情分。那几个妾里面,方姨娘兰姨娘的身契都拿捏在夫人手里。只自己原本是奴婢,侍候的时间久,又为李竟添了个女儿,且已经是良妾,不能随意打发卖走的。

  指不定,侯爷心里也是舍不得自个儿的,毕竟也是这么多年情分。

  她善调香,会弄女红,心思也灵巧,桩桩件件,哪里不比夫人要强?

  文姨娘眼眶红红的,一如当年初见李竟时候那般羞涩腼腆,只轻轻说道:“侯爷,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其实,这些年里,我的心思就跟从前一般,就是,就是打心眼儿里喜爱你。”

  她记得自己初见李竟时候,那时候她心里是满是不喜的。

  似她这等府里做粗使活计的小丫鬟,府里亦是不受待见,故此方才服侍这个不得宠的大公子。

  听说那大公子,自幼就被侯爷带出府里去,却没有教好,便是侯夫人也不喜他,只对外头人说他是个纨绔子。

  可是她只瞧了那清俊的少年一眼,顿时就喜欢上了。

  房间里虽然是暗沉沉的,这少年只那般坐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她就那般瞧着,瞧着李竟长大了,样子也是越发好看,就成为眼前这个俊美冷漠的青年。

  文姨娘容貌只是清秀,每次瞧着李竟,心里就有一丝说不出的自惭形秽。

  那般好看一个人,若是让别的女人碰,她心里就如刀搅也似,说不出的难受。这些个心思,她也从来不曾说,如今说这些话时候,文姨娘亦是跟二八少女一般,竟然是说不尽羞涩腼腆。

  她腹中忽的传来了一阵绞痛,竟是说不出难受。

  文姨娘面上顿时添了些个惊恐,只死死的捂住了唇瓣,唇角亦是一滴滴的鲜血滴落。

  “侯爷,妾身如今腹痛。是夫人,必定是夫人容不得我。她便是要害死妾身,怎么就连侯爷的孩儿也是容不得。她,她好生可恨。竟然这般狠心,容不得侯爷骨血。侯爷,求你快些请个大夫过来,来瞧瞧妾身这肚子。”

  她一伸手,就去扯李竟手,方才捉住,李竟便是轻轻挣脱。

  文姨娘心里竟也浮起了一丝凉意,又觉得说不出惶恐。

  “妾身,妾身不是对巧姐儿狠心,只是我知道夫人容不得我,故此想用巧姐儿换肚子里那个周全。”

  文姨娘尖声说道。

  她抬起头,却见李竟收回了手掌,轻轻取了块帕儿,擦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鲜血。随即他仿佛嫌弃污秽似的,就将那帕子丢开。

  文姨娘大口大口喘息,心里竟也是说不出的惶恐,眼前亦是渐渐开始有些模糊了。

  水云却不敢去瞧,姨娘就是太糊涂了,莫非便瞧不出,侯爷心里没她,也只想她去死。

  她嫌弃血污之气难闻,见文姨娘也没有再动弹,亦是轻轻说道:“阁主,这里好生污秽,不必留在这儿了。”

  李竟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推开门,瞧着姚雁儿正站在门口,却也并不惊讶。

  他伸出手,就将姚雁儿手掌捏住在手中,轻轻说道:“里面没什么好瞧,出去走走吧。”

  姚雁儿轻轻点点头,却不言语。

  李竟手掌是极修长的,掌心温度亦是偏低,只捏着姚雁儿的手掌,那些个硬茧子透出了武者的硬朗。姚雁儿被这双手这般捏着,心里偏生亦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莫名滋味。

  她心尖儿微微一颤,手掌禁不住一缩,李竟却轻轻的扣住了,并不十分用力,却也是透出了一股子强势。

  “我的夫人,却是个聪慧的,别个想不透的,她却心里清楚。”

  “水云将巧姐儿护得很好,侯爷一向很疼巧姐儿的。巧姐儿脖子上瘀伤亦不是真的,只是榉树汁液染上的样儿。文氏手指上戒指是那个样式,可是若说能清楚将印儿弄脖子上,也并不是那般容易。且这般瘀伤,却也不会立刻就露出来,总要过些时日,才能显露出来。”

  姚雁儿缓缓说道。

  巧姐儿脖子上那瘀痕,虽然瞧着十分可怕,可是却也并不是真的。可文姨娘又怎么会知道?文姨娘瞧不出来,可是姚雁儿却是瞧得出来。

  她心里更是有些个不自在,水云那一声阁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水云护住了巧姐儿,且巧妙的构陷文姨娘,别人只会觉得这个丫鬟是个墙头草,却不会怀疑水云说了谎。可是姚雁儿心里很奇怪,既然李竟这么爱护巧姐儿,为什么却并不顾惜文姨娘肚子里那个。

  李竟瞧着姚雁儿,她发丝乌黑如缎,着石青色青缎衣衫,下撒淡花襦裙。她肤色雪白,唇如丹杏,这般容色姣好的一个人儿,却越发不像纳兰音。

  她说话的样子,说话的神气儿,都一点也不像,一点没有过去那等怯弱的模样。

  李竟轻轻说道:“巧姐儿是我第一个孩子,文氏很会照顾她,我从前也是这样子以为的。可是文氏并不这么想,总有别的想法。庶出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子的,生母名声不好,总是会连累孩子。”

  “是了,文氏坏了名声,女儿也不好过。且文氏手里犯了人命,以后若是死了,女儿名声极不好听。打了老鼠却会坏了玉瓶,侯爷若是在意女儿,自然不能不顾及几分。水云瞧着文氏在汤水里下了东西,侯爷心里猜得到这一桩,知道兰氏许就是文氏算计死的。难怪侯爷那日来得那般可巧,见着兰氏发疯却也是救了妾身。”

  姚雁儿轻轻的抬起了眸子:“那日侯爷亦跟妾身说过,子嗣永远是最重要的,父母若不能待女儿好,倒也不如不要。”

  “除非——”

  “除非人家想起文姨娘这个娘,只会同情巧姐儿。”李竟轻轻说道:“音娘,这个孩子就是长大了,也不会替她娘觉得委屈。至于文姨娘肚子那个,既然生下来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置,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了。”

  说他无情,却也是对巧姐儿好生爱护,处处顾及。可是若说他有情,却是心思狠辣,当断则断,就处死了巧姐儿生母,连文姨娘肚子里那个也肯要。这个男人处处算计,有时候心思冷静得有些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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