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剑光幽幽
待看清泠潇的长相后,那个红衣女人一双上挑慵懒的媚眼便带上了几分兴味。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泠潇好一阵,那种姿态与眼神让泠潇觉得自己仿佛不是一个活人,而是商铺里一个精致的物件。
“真是一副好皮囊。我也活了半辈子了,这样顶尖的美人儿却少见。”她口中啧啧称奇,向着泠潇走近了几步,带着几分怜惜之意相劝道:“小丫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别瞧这小子长得好,又会些花言巧语,就被他给迷惑了。他这个人实则讨人厌得很,你没瞧他一中毒,就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取他性命吗?听姐姐一句劝,别为了他与我搏命,不值当。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你这副好皮囊,姐姐我可要心疼死了。”
端的是一副真情实意怜香惜玉的模样,却莫名让泠潇身上起了一阵寒悸。她虽初入江湖,却也瞧得清楚——面前的女人诡谲妖艳,蛇蝎心肠,洛璃所中之毒多半就是她所为。
见泠潇默不应声,毒三娘便明白这丫头是个不听劝的。她似有些苦恼,思虑了须臾才嗟叹道:“我往常杀人后,尸身都是喂了我那些宝贝。今日看在你生了一副好皮囊的份上,给你破个例——一会你死后,我将你的尸身完完整整地带回去,仔细掏空了,再用不腐之药好好保存起来。你觉得可好?”
如此狠毒之语从她嘴里说出来,竟似再平常不过,泠潇心头翻起一阵恶寒,不欲再听此人多言,冷声道:“将解药给我。”
“想要解药?自己来取。”毒三娘笑指着自己的衣襟道:“就在我怀里。”
泠潇自然瞧得出她身上必有古怪,尚未有所行动,忽觉手上一凉,本搭在洛璃脉上的手已被他轻轻反握住。一柄折扇从另一侧被递了过来,泠潇听见他轻声道:“这女人……浑身是毒……小心。”
泠潇接过折扇,轻轻反捏了一下他的手以示让他宽心。
先前泠潇与他们交手时毒三娘便隐在一旁观战,知晓这位姑娘身手不凡,因此此时直面泠潇凌厉的攻势时并不硬拼,只一面尽力避让一面趁泠潇不备施毒。泠潇方才见识过她的毒药,也不敢与她离得太近,这样一来,两人的对阵倒有些僵持起来。毒三娘倒是不慌不乱,可泠潇知道洛璃等不起了。
为了能快速拿到解药,她不得不铤而走险,步步紧逼。见泠潇的招式愈来愈狠厉,毒三娘被逼得有些退无可退,忽冷笑了一下,挥袖而出。泠潇料到她要用毒,以折扇相拦,全力一击,意欲让她自食恶果,不料她丝毫不惧,面不改色地将泠潇拂回的药粉旋身散了出去。
泠潇正觉得奇怪,便见在毒三娘身后,本躺倒在地的人忽如方才的那人一样,浑身痉挛起来。那一个个迅速消散的人形和浓烈刺鼻的气味,让泠潇胃里的酸水瞬间开始翻涌,她虽极力隐忍,但瘦削的肩膀仍有些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毒三娘冷眼相望,趁着泠潇分神之际手下微微一动,数十道淡蓝色的幽光顿时激射而出,直朝着泠潇飞来。
此时,马上本一动未动的身影忽飞跃起身,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油纸伞击出,游丝透伞而出,天青色的伞面竟似没有丝毫损伤,油纸伞似被狂风卷动般直冲着毒三娘的面门而去,逼着她连连退了好几步,洛璃趁机向着泠潇所在之处扑去,将泠潇揽入了怀里,又在砸落在地的一刻以后背相垫,连闷哼都来得及发出便快速一滚。虽他的动作已十分迅疾,可余下的那一道银芒仍自他手臂上擦了过去,瞬时,他的手臂便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待泠潇反应过来,他本就惨白的脸上已无一丝生气。
泠潇一惊,也顾不上其他,忙伸手探上他的颈间,感受到手指间尚存的微弱起伏,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她将洛璃的手轻轻挣开,就地将他放好,起身捡起油纸伞,手指在手柄处轻轻一转,伞柄中竟飞出一柄利剑来。她将伞身轻轻一扔,遮在洛璃身上,而后执剑望向了毒三娘。
湖风扬起她的裙角,在细雨中瑟瑟而动。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寒凉。
在她身后,那柄油纸伞下,落在她身上的担忧视线渐渐消散。
洛璃终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看着泠潇执剑的模样,毒三娘忽觉得有些眼熟,可未待她想明白,泠潇手中的剑已经刺出。剑光袅绕之中,毒三娘只觉目眩神摇,四处好似都是泠潇的身影。剑光幽幽,似飞燕游龙,流风回雪,毒三娘根本没有回击之力。
待眼前的幻影消失不见,毒三娘已重重跌落在草地上。她只觉胸中气血翻涌间忽而喉头一痒,一大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微弱的天光之下,可以看得清在她身上有着整整齐齐十六道剑伤,虽都因出招之人的刻意所为未伤及根骨,却也成功泄去了她全身的真气,她如今已如同一个废人。她撑着抬起手,抹去唇边血迹,望向泠潇的神情忽变得诡异起来,似迷惑又似难以置信:“……清泉十六式?你是……萧梧的徒弟?”不待泠潇回答,她又摇头道:“不对……这十六式萧梧自己都没练明白……又怎么能教得出……你这样的徒弟。”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忽而愣住了。
泠潇看见那个红衣女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异常诡异。半晌,她才止住笑声看着身前的两人摇了摇头,叹道:“天意……弄人……”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启了启唇,只又吐出一口血来。
如此狼狈之时,她也不曾皱眉,只挣扎着向前招了招手,示意泠潇过去,“来……我告诉你……这毒该如何解……”
虽已领教过她的暗器与剧毒,但为了拿到解药,泠潇没有任何犹疑便依言走近。
毒三娘看着立在身前的少女,竭力道:“我本可以……拉着他一起死,能得……这样一个俊秀的少年郎陪着,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可我忽然……又不想了。”她又招了招手,示意泠潇站得更近一些,待她俯身凑近,才道:“以……墨香草入药,可解……他所中之毒。”说完便瘫倒在地,没能再起身。
城中,一所医馆的门被乍然敲响,伙计半眯着惺忪的睡眼前去开门。微弱的灯光下,一个姑娘正扶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年立在门前,少年唇色青紫,显是中了毒。伙计在震惊之下来不及细看,忙帮扶着少年进了门,将他安置在堂中榻上,又赶忙跑去后院请大夫。幸得老大夫因上了年纪无心睡眠,正在灯下翻看医书,见他火急火燎的,知道是有了重症病人,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便跟着他赶了过来。
那老大夫来到榻前,只瞧了一眼少年的面色,花白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待诊完脉,他便摇了摇头,“背上的伤不碍事,只是皮肉之苦。肩上的伤虽有毒,却也有药可医。可这游走至经脉各处的毒……”他看向泠潇所立的方向,因歉然而不忍直视,只道:“请恕我医术浅薄,竟诊不出是什么毒……”
“是催魂散。”泠潇记得那红衣女人提过一句。
老大夫仍是摇了摇头,“请恕我孤陋寡闻,并未听过此毒。”
医馆伙计心善,不忍见泠潇失望,便追问道:“安大夫,您可是我们湖洲城最好的大夫,也无计可施吗?”
安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叹道:“这位少年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在发觉中毒的那一刻已及时用真气将心肺护住,为自己挣得了一线生机。只是……此毒我从未见过,的确不知该如何解。若细细诊治,或可以配药一试,只是如今情况危急,我们等得,病人却等不得……毒性如今已侵入血脉,若游走至心肺,中毒之人便无力回天了。”
泠潇问:“他的真气还能护住心肺多长时间?”
见询问之人语声颇为平静,安大夫略感意外,这才细瞧了灯下的少女一眼,待看清她的面容后便是一楞。泠潇虽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焦急,是以没有留意到老大夫的异常,只静待着他的回答。
“最多……”安大夫斟酌着应道:“三日。”
泠潇又问:“我能不能给他续入真气?”
安大夫摇头,“此时再续真气已经无用。真气即便能入体,也无法游走至心肺处。”
泠潇想了想,“我临出门前带了一些药,其中有些应该有解毒功效,可能一用?”
老大夫心中其实知晓用处不大,但作为医者,不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便点了点头:“姑娘可拿来我看看。”
泠潇本想自己去取,可一想到方才路上拦截洛璃的人,便不敢将他独自留在此处。她望了一眼侯在一旁的伙计,请求道:“可否劳烦你去隐园旁的满庭芳跑一趟,让园中的人将所有的药都找出来,即刻带来医馆。”
伙计被她的目光看得面上一红,忙点了点头。
泠潇向他道了谢,便听见一旁的老大夫也跟着嘱咐了一句:“也为这位姑娘带一套换洗衣裳,若着了风寒,要怎么照顾别人呢?”
伙计应声而去,老大夫起身拿起药箱,面色慈和:“姑娘也累了,不妨先坐在一旁歇息片刻。我要替他处理背上的伤口。”泠潇知道他这是要为洛璃宽衣解带,便走远了一些,择了正对门的一张椅子坐下。
半晌后,她才松开了紧拽一路的油纸伞,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白皙的手上,满是尚未干涸的血迹。她盯着那些血迹看了良久,似忽然觉得有些冷,以双臂环抱住自己,徐徐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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