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威逼利诱
第五十三章威bī利you
第五十三章威bī利you
九月蔡州知州孙瑜与通判王景范联合行函京西路转运司《乞开汝水治河状》得到了转运使沈立的大加赞赏,至此蔡州治理汝水一事算是彻底公开出来,立时蔡州本地上至官吏下至地方土豪百姓都热议此事。转运司对此事虽有看法但在转运使沈立的一力支持下将其反对意见压下,河状上书朝廷后也引起了一片争议,这与常州知州王安石治理常州境内水患重开古河道一时间成为最为热闹的话题。
不过王安石自从七月赴任常州之后便立刻上书朝廷治理常州水患不同,孙瑜与王景范虽不及王安石更有影响力,但知通联合上书行事这也算是比较少见的,且得到了本路转运使大人的全力支持。王安石在常州水利的问题上已经委托曾公亮与欧阳修在朝中活动多时,此事已经有了眉目,此时蔡州水利状cha手进来所遇到的麻烦就少多了,算是搭了王安石治理常州水患的快船。
转运使沈立此时在六塔河治理问题上所提出的意见已经得到了朝廷的应允,朝廷已经停止修治五股等河及漳河,用来分散减轻水势以节省工役。传闻因为此事沈立的职位将会有所变动,沈立也致信蔡州知通,表示将会力陈推进汝水治理之事并且也有了眉目,只是固然借安石治常州水利之事推进蔡州之事,但也有个很大的麻烦——两州都有比较大的水利工程,这治河款项问题一来更为紧张,二来如何分配?
接到沈立的来信之后,孙瑜与王景范立刻联合署名为沈立回信:蔡州以筹措三万贯治河款项,加上本州各县有明后年的用度款项,这些算起来已是足够启动治河工程,朝廷能拨款多少是多少,只许请沈大人能够向朝廷说明两件事——为了治水蔡州寅吃牟粮要得到京西路转运司、提点刑狱司应允,免得各司下蔡州清查的时候牵连蔡州官员甚至影响考课升迁;二来便是治河所得淤田是要先用来还账的……
京西路转运司治河南府西京洛阳,王景范还好些但孙瑜年岁已高自然是不可能两人一起去西京洛阳面见沈立说明情况,商议之下唯有在信中说明蔡州的情况。甚至为了搏得沈立的同情和蔡州治河的决心,将从白沙蔡氏那里借来的十万贯款项打了折扣只说借了三万贯——会哭的孩子有nai吃。若是说有十万贯搞不好朝廷一个铜子也不给,让蔡州自己来解决这件事,虽说也能做成但说不得上官会有什么想法——蔡州自己的“羡余”乃是小金库不会体现在账本上,而“羡余”这个词是属于转运使沈立的。
蔡州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尽快的启动治河工程,其余朝廷拨款的问题可以押后再来,孙瑜和王景范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卢绍冉的治河方案起先预算便不到八万贯,王景范多借了些以防备万一,后来修改方案也不过加了几千贯,手中的财力足够支持,至于支借本州州县未来明后两年的财政用度,则是王景范想出来的备用手段——一旦治河工程开始之后,各县官吏若是不听话给自己派来的尽是老弱病残来治河,那就不要怪他清查各县的常平仓和预留用度的账本了。
这些县官手中有几张王牌王景范早已算定,若是常平仓兴许这些官吏应该用明后年各县自留的款项给填平,但是双管齐下这些官吏肯定要抓瞎,无论哪一项出了问题,虽然要不了他们的脑袋但摘掉他们的乌纱帽却是绰绰有余。
果然在朝廷九月中旬给予蔡州的行文中,授权蔡州通判王景范负责统筹调度各县财政备三年用度之钱,各县县吏的脸色都变了——虽然大宋在州县两级行政关系上远比路与州的关系要严密的多,但是本州若是办事用度不足,也是不可以随意支取治下各县备三年用度之钱,只能说是朝各县借钱,也正是因为如此蔡州各县都是用这种办法先将常平仓窟窿填平。王景范身为通判可以直接控制常平仓,若是突击查账各县也是无可奈何,但这三年用度之钱的调配也落到这个“阎罗通判”手中,那他们的日子可就不是“难过”二字了。
“请问王大人,我新息县可不临近汝水,且本县三年用度已打算chou出一部分修治淮水堤防,若是大人调配本县三年用度之钱,那本县的河堤该如何去修呢?”新息县令楚双志问道。
新息县可以说是蔡州内唯一一个不与汝水和鸿河水毗邻的县份,不过出了新息县城南门不远便是更加可怕的淮水,过了淮水便是淮南西路的地界了。若说蔡州那个县的防洪最为险峻,莫过于新息县,新息县甚至驻扎了一支两百多人的河清兵专门用来修筑县内沿淮水一线的堤防。
王景范没有答话,上的知州孙瑜肃容说道:“转运司的行文你没有看懂么?各县三年用度之钱皆为本州通判节制调配!”
王景范待孙瑜说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双志淡淡的说道:“看来楚大人非常看重这淮水堤防,那为何今年新息县堤防依旧溃堤?新息县若是为了修筑堤防动用三年用度之钱,之前为何不向本官行文……既然楚县令已经有了修筑堤防的计划,那本官就不调用新息县钱财……”
各县县令都用异常羡慕的眼神看着楚双志,楚双志那略显féi胖的脸差点将那原本便小的眼睛给挤没了。不过下一刻楚双志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本官现在就与楚大人同回新息县,清点县衙账目,顺便看看常平仓如何,若是有何缺额……”
“楚双志,你这头猪!”在座的各县县令心中不禁破口大骂,只是看着知州孙瑜下坐着的那个阎王判官,那寒光四射的眼神直接让这房间温度如同三九寒冬一般。
楚双志哭丧着脸,张着嘴:“大……大人……”
王景范摆摆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楚大人!各位在座的大人!本官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点:谁若是在这治理汝水的工程上给本官出漏子、下绊子、拖后tuǐ,本官亦不是什么好人,纵然要不了在座各位大人的项上人头,但你们的乌纱帽也不用想带下去了……”
王景范站起身来在厅中走动一圈,指着蔡州下属十县县令、县丞冷笑着说道:“各位治下的常平仓和各县财政如何,各位就算不说,本官不查,莫非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你楚双志抛买金银,每两自要半钱,自袖入宅;这位是上蔡县丞吴大人吧?提督酒库,科取糯米,受纳受糯米,官税之外,自取百金;这位平舆刘大人,听说你的配吏吴杰为心腹,受成其手,jiao通关节,略无忌惮;这位……”他慢慢的在这些县令县丞身后走动,每到一位身后便稍停片刻,总能信手说出这个人的一些事情来,屋中的各县县令县丞已是汗流浃背,也不知道是这天气秋老虎太热所致,还是心中担心。
这些在座的县令县丞所作所为与他们的官品相对称——他们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对于自己的贪婪之举连遮掩都不做足尾遮掩一番,只要到他们治下的县走上一遭,这种烂事车载斗量。
“各位大人,不知是不是本官记xìng好不好,还是你们手上的事情太多,今天天色不早,孙大人还有事,本官也就长话短说,适才所言可有什么疏漏?!”王景范冷哼一声。
十个县的县令县丞近乎哀求的眼光投向老神在在的知州孙瑜,能够在这屋中压王景范一头的也唯有这位向来不怎么管事的知州大人了,他们心中清楚天下知通不合者十之**,像孙瑜这样的知州只能算是平常,而王景范可是这间屋中唯一有进士高第出身的官员,仅此一条便将众人吃得死死的——在座的县令县丞从八品正九品,与王景范这个通判官品其实相差也并非十分悬殊,但是通判乃是监州,直接向上递送报告连知州都可以下绊子,更何况自己这些县令县丞?
孙瑜瞥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王景范也觉得这番威风也够了,又走回到新息县县令楚双志的身后,拍拍已经坐立不安的胖子县令森然一笑问道:“本官要治这汝水,不知新息县有什么看法?”
楚双志立刻站起来躬身说道:“大……大人!大人治汝水乃是利于蔡州百姓的善举,新息百姓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本官自当以身作则……”
其他县令县丞虽然在肚子里将楚双志和王景范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但还是一个个站起来纷纷表示全力支持治河。王景范看了一眼坐在上的孙瑜,便回到自己的作为上坐下来点点头:“如此最好!”
孙瑜双手抬起轻压示意各位县令县丞都坐下来才斯条慢理的说道:“其实本官与王大人都在sī下商议,且不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座各位若想升迁恐怕还需在这蔡州打熬数年之久,不似本官与王大人,怕是两三年之后便以调离。这州县无论是常平仓还是县衙财库都缺失如此严重,各位还能如此安定么?”
“这治理汝水也并非是一味的让各位出钱出力,作为回报不敢说将在座诸位及其前任所欠下的窟窿,孙大人与本官做主将其抹平,省的提点刑狱司下来的时候各位少不了为难……”王景范接着说道。
在座的县令县丞听后不禁大喜过望,纷纷看着知州孙瑜——王景范这个家伙在蔡州官场上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他们不敢奢望王景范这么好心替他们填窟窿,只要不来找麻烦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还是知州孙大人名声好。
孙瑜笑着说道:“王大人的话便是本官要说的!”
“多谢孙大人!王大人!”各位县令县丞站起身来躬身朝两人拜谢。
王景范说道:“若想在这汝河水利工程上落足便宜去填你们各自的身上的窟窿,自然只能在淤灌上下功夫,淤灌所产生的淤田越多到时收的钱也就越多……只是这淤灌工程浩大,凿渠引汝水浑水,还要围荒修堤埂以便放淤,挖深尾闾以便排水,就算这些完成之后还需要随时照看渠道、围堤等,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民力,少不得民怨很多,这些都需要各位大人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
王景范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各位大人也莫要以为就此太平无事了,褒信卢子明曾言此次汝水淤田很可能会过一千顷,这还是无主的官家荒地,还有沿河或是引水渠附近的民田也会大为受益。各位大人想必都读过《史记》,这淤灌之后的田地如何本官就不用多言了,少不得这地价涨上十来倍是绝无问题的,恐怕各位治下的一些富家大户会是要眼红啊……”
各县县令县丞想到三个月之前王景范借着大家忙着填常平仓窟窿的时候,突然出手将各县官sī田亩图册收归通判厅封存。现在想来那时通判便已经准备预防地方官府与治下富家大户联手侵吞无主荒地,甚至还会bī迫那些毫无根基的贫民卖地好在淤灌之时受益——如果能在淤灌之前搞定侵占田地,进可阻碍淤灌田地保证自己在本地的利益不受淤田冲击,退也可以尽享淤田之利,甚至可以在官府手中落到很多好处。
虽说王景范几番折腾下来,也算是恩威并施这才将蔡州的县令县丞暂时压服妥帖,他们心中对自己服不服王景范并不在乎,反正自己三年一迁。明年夏天治理汝水,后年夏天治理鸿河水,这便是两年多,在这两年里自己若还拿捏不住眼前这些县令县丞,那想来自己也就不是个当官的料了。
孙瑜斯条慢理的接着说道:“若是各位大人在治河之时鼎力相助,本官与王大人是不会追究过往之事,过去的都过去大家都不会放在心上,如若何人出来受那各县富豪大户之请干涉治水之事,那各位大人也莫要怪本官与王大人不顾同僚情分……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各位身为各县百姓父母官,为官一任若是能够造福一方也多少积些阴德,望各位大人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在座的县令和县丞到此时也算看明白了,蔡州这一任知通乃是和穿一条kù子,彼此相互合应。通判王景范年轻唱白脸做那凶人,而知州孙瑜便做那红脸,说起来这治河一事原本早在十几年就提出来了,只是这蔡州知州十年间换了五六个,最短的一个连三个月都未曾坐满便调为他用,空有治河之心却无治河之力,甚至就连在这里做了几年知州的现任集贤相富弼亦是如此。这个年轻的状元郎一任通判一个月从那通判厅立威之后便出手各种举措,现在细细想来无不是为了治理汝水而来,每一步走得都是极为精细。
王景范运道也好碰上了一条心的孙瑜,京西路转运司转运使沈立更是水利方面的行家里手,只是一次上折便敲开沈立得其鼎力相助。对此在这蔡州转了几圈做到县令的老人,抛开前面被王景范夹枪带bang的要挟之外,心底还是颇为佩服这位年轻通判的手段——上任几个月的时间便将治理汝水的事情nong成了,只要钱财没有问题,这蔡州上下州县官吏齐心,只要不是太愚不可及汝水工程必成。
不过各县县令县丞回想过来,心中亦是确定此次主事之人绝不可能是老迈的知州孙瑜,必定是这个阎罗判官。
“这个杀神可是不太好伺候啊!”各县县令县丞相互打量了一番之后,心中有些暗暗叫苦,只是此时已经走到这一步,年轻通判留给他们的余地已经不多了。一州知通联手之下,在座的各位县令县丞相信未必两位长官会将十个县的所有人全部一扫而光,但是恼羞成怒之下折腾个他们死去活来还是轻松之极的,心中也只能哀叹蔡州的县官不好当,知通联手这县官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好在孙瑜已经任职两年年岁且高,希望朝廷明年将这老家伙快快调走换个通判的对头过来,否则这日子还要苦上两年。
九月末天气已经明显的褪掉了夏日的酷热渐渐转凉,此时也是一年当中最适宜进行农田水利工程开工的时期。从那日知州府会议之后,各县县令县丞见蔡州知通两人亲密无间,且手中抓着自己大把的小辫子,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收拾人的架势,所有人回去之后都明智的选择鼎力支持汝水治理工程——这一州知通联手实在是让他们吃不消,不合作是不行了。
“王大人,真是好手段,在下算是心服口服了!”站在高高的土丘上,看着庞大的工程场面,卢绍冉叉手拜道。那日知州府会议的事情卢绍冉也曾听闻一些,加之他已决定若是孙瑜和王景范联手还做不成此事的话,那自己就干脆投奔外地亲友再也不回这蔡州伤心之地了。现在眼看这工地上都是壮年男子,卢绍冉便以明了底下的县令县丞已经被眼前这个恶名横行的通判大人折腾服了,至少不会再治河之事上怠慢。
王景范自然清楚卢绍冉说得是什么,便笑着还礼道:“这乃是小事一桩,若无先生此等治水大才,本官就算再大的本事也是无济于事的,这治河之事要多劳先生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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