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荒谬

　　蒋洁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踱着步，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条街，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条巷，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徐馨馨的“馨馨房产公司”了。虽然这个公司是蒋洁和徐馨馨一起投资的，但是蒋洁为了鼓励徐馨馨努力工作，把公司搞好搞活，建议用她的名字来作公司名。由此一来，公司里的员工除了知情人士，都以为徐馨馨是这个公司的大老板，其实，蒋洁才是公司的最大股东。

　　蒋洁来到徐馨馨的办公室里，却看到徐馨馨忙得不可开交，于是老老实实地在一边呆着。

　　徐馨馨虽然忙碌得像没头的苍蝇，可是她脸上始终洋溢着满足与充实的微笑，就算她对员工们发出严肃的指示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愉快。公司的生意红火，她这个总经理自然春风得意。

　　蒋洁羡慕了，甚至嫉妒，还是做一个像馨馨这样的人幸福啊，跟李宇轩和青云这样的怪人怪事搭上关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这就是所谓的城外的人想进城里，城里的人想出去的悖论。

　　徐馨馨整整忙了一个早上，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渐渐闲下来，蒋洁一直看着她忙，现在她觉得，看着别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

　　徐馨馨结束一个客户的电话，放下电话的话筒，笑道：“大明星，今天这么闲啊？”

　　蒋洁勉强的一笑：“大明星？小角色而已。我哪天都这么闲，只不过没来公司而已。”

　　徐馨馨：“今天怎么想起来公司呢？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哦？没有以前见你那么光彩照人啊，呵呵！”

　　蒋洁：“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家的经比谁都难念，烦死了！”

　　徐馨馨咯咯地笑：“有烦的嘛！你又漂亮又有钱，又有一个有本事的老公，羡慕死别人罗！你还念经嘛！”

　　蒋洁见徐馨馨提到李宇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道：“还不是为了这个男人心烦。没本事的男人会让你没有安全感，太有本事的男人照样会让你没有安全感。中庸之道才是真理啊。”

　　徐馨馨压低了声音：“怎么？他……有外遇？”

　　蒋洁：“比外遇还严重！”

　　徐馨馨：“？还有这样的事情？”

　　蒋洁：“他说……道德最后总是败给欲望，他讲明了以后还会继续外遇下去！”

　　徐馨馨失声道：“？有这样狂妄的男人？他……不是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他怎么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蒋洁：“那是我们都看错了他吧，男人是会变的，唉，人都会变。他还提出，我不要管他的事，他也不管我的生活，但是我们还是在一起！他倒想得美，我呢？我们作女人的，不可能过这样的生活啊！你说我烦不烦？”

　　徐馨馨愤然：“那就只好一刀两段啦，跟这种人，没好说的！”

　　蒋洁摇头，叹息着，道：“我虽然气他，但是想来想去，这个世界上，也许每个男人都一样呢！骨子里都是一条色狼，披着道德的羊皮的色狼！离开一头狼，却又进了另一条狼的圈套，作女人，真是可悲！”

　　徐馨馨：“唉……可不是？……走，我们吃饭去吧，边吃边聊。”

　　萨特的“人是绝对自由的”，其实是把人推到了绝望的境地。就像青云说的那样，它得到了绝对的自由，却不知道做好了，所以青云让自己复活，让自己有一个给自己下命令的主人，于是，有了新生的李宇轩，有了全新的普绪克。

　　他的爱情自由更是把人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推向另一个绝望。李宇轩虽然说萨特式的爱情很有意思，可是当他把这番话向蒋洁说了之后，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当他想到她可能投奔别个男人的怀抱时，嫉妒之火将要把他焚毁。

　　一个哲学家，怎么能把人类折磨得这么惨呢？还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限？甚至理解错误？哲学就一定是要使人心情好的吗？当然，好的人生观当然要给人的生命以积极的意义，让人们觉得活得值，有开心有充实的理由！李宇轩想起了他们老李家的一个人，李敖。李敖的一个教哲学的老师得癌症死了，原因是这个哲学教授想不开，心情郁闷，久而久之，就得了癌症。李敖嘲笑这个哲学教授。别人质问：“难道哲学家就不可以心情郁闷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李敖说：“当然不可以。你做就要有做的样儿，一个哲学家是不可以郁闷得癌症的，就像神父是不可以得梅毒。这个病就跟神父的职业完全不搭调的，人们会笑话你的。同样，哲学家，就是不可以得癌症。”

　　李宇轩当然不怕得癌症，百病丛生都有普绪克来帮他治疗，可是郁闷的感觉很难受，就连今天去看鳄作剧、双管齐下、又得到了一条瞪羚猎犬，他仅仅是强颜欢笑，当他一人独处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难受得不得了。不行，他一定要真正的理解人生的哲学，他想来想去，给程霜打了一个电话。

　　“霜霜？”

　　程霜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喜道：“姐夫？”

　　李宇轩轻笑：“好记性啊，这么久没联系你还记得我？”

　　程霜：“呵呵，我的记心一向很好！对了，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啊？不是说好了严研帮你做一个茶杯的嘛！现在这个茶杯都放在我这里n久了，都不见你来！”

　　李宇轩：“哦……都怪你茶杯上的萨特名言把我害惨了，我这次找你，就是要你指点迷津，你有没有认识的哲学教授啊？一定要名副其实的啊，不要得梅……咳咳，如果自己都看不开，整天愁眉苦脸的，我还是算了！”

　　程霜：“嘻嘻，那你来找我吧，来拿你的茶杯，如果我的小哲学不行，就给你介绍一些高谈阔论，不知天高地厚的朋友！”

　　李宇轩来到程霜的住处，这丫头敢情刚刚睡午觉起来，她穿着一套随意却看上去很合身的衣服，连懒样儿也是婀娜多姿，她一手拍着嘴巴打着呵欠，如在梦中，指着门边的垃圾筐，甜甜一笑，道：“你帮我把这筐垃圾倒了好不好？因为你心情不太好嘛，有句话叫助人为乐，帮助了别人，你自己就会开心很多，不信你试试。”

　　李宇轩呆了半晌，程霜却巴眨着眼睛看他，那眼睛会说话似的：“怎么？不相信我啊？”

　　“好好！我助人为乐！”李宇轩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她耍了一通，硬着头皮去倒垃圾。垃圾袋里充满了废纸、果皮、剩饭，美眉的垃圾真是多啊，巨恶臭！

　　倒完垃圾回来，程霜让他去洗手，自己在茶几边等着他。

　　等李宇轩就座，程霜笑嘻嘻：“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李宇轩：“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你的心情一定好了很多！”

　　程霜笑得更开心了，她给李宇轩泡茶，一边道：“来尝尝香死人不赔命的桂花乌龙！”

　　喝这茶可不简单，分为烫壶，放茶，震壶，洗茶，吊水几个程序，只见眼前这个睡懒觉的美眉泡起茶来却是一丝不苟，虽然她的设备不是那么专业，手法倒还蛮地道，想必练过两手。

　　缈缈茶香伴着花香溢出来了，越来越浓，越来越醇，充满了整个房间。

　　李宇轩用鼻子大力吸了两口空气，赞道：“果然很香！霜霜真会享受生活啊！”

　　程霜给李宇轩沏上一杯，双手呈上，说着：“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成神仙了！来，敬宇轩一杯！”

　　李宇轩从她的纤巧小手上接过香喷喷的茶杯，看了看，碧绿虬结的茶叶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金黄花屑，刹是漂亮，饮之，而后道：“霜霜做事情总是一套一套的！真是个聪明加有趣的小姑娘！”

　　程霜清了清嗓子，道：“咳，我现在，是个小小哲学家，宇轩有些事情想不通？不知道是事呢？”

　　李宇轩：“尼采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我的心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世界大战，我已经筋疲力尽，身心憔悴，即将完蛋，因为……我跟蒋小姐说，我想和她试试萨特式的爱情！我居然把这样的话说了出来！我现在很迷茫，很无奈，既有点后悔，又有点期待，到底萨特这家伙的爱情能不能让我得到心灵的寄托与安慰呢？不知道。请教！”

　　程霜：“哦，萨特！咳咳，萨特……已经过时了哦！”

　　李宇轩一愕：“？过时了？”

　　程霜露出小女孩状，道：“现在我已经信奉加缪啦！知道加缪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宇轩：“萨特的对头，也是法国人。”

　　程霜：“也不能说是对头嘛，应该说是辩论的对手。正如苏格拉底的辩论术那样，总是在寻找对方的缺点与破绽的过程之中探索真理。萨特的关键词是自由，而加缪的关键词是‘荒谬’。萨特教人解放思想，为自己而活，活出自己的生命。加缪教人承认荒谬才是人生的本质，要接受荒谬的人生，进而享受荒谬。”

　　李宇轩：“这两个观点，有抵触的地方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程霜：“先说说到底是加缪的荒谬。你听过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斯的故事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宇轩：“希腊神话倒是了解一点，西西弗斯……好像没听过。”

　　程霜：“是不是光记着宙斯勾引天上的仙女和凡间的美女了？”

　　李宇轩：“咳咳，怪难为情的……别说那么清楚嘛！”

　　程霜：“记得宙斯有过多少情人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宇轩：“这个……太多了，没统计过。”

　　程霜：“那么，记得宙斯最喜欢哪个美女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宇轩：“……好像没有哪个特别喜欢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程霜：“有。宙斯花在一位女神的时间比任何其他的女神更多。这位女神的名字叫莱默辛，是管记忆的女神。有一次，宙斯花九天九夜的时间和莱默辛疯狂的作爱，这场爱事导致了九位缪斯女神的出生。情诗女神，史诗女神，抒情诗女神，赞歌女神，喜剧女神，悲剧女神，天文学女神，历史女神，舞蹈女神……”

　　李宇轩干咳两声：“小小年纪，别口无遮拦，言归正传吧！”

　　程霜小嘴一撅：“我这么说也是正传里头的啊。这个所谓的宙斯，就是萨特说的自由，宙斯是最高的神，法力无边，永垂不朽，他就是整个世界，整个存在，不理别人的死活，自顾自己的快活，也就是萨特存在主义的自由的人，无拘无束的人。可是哪个人又能成为宙斯呢？

　　加缪的哲学里的英雄，正好跟自由的宙斯完全相反，这个英雄的名字叫西西弗斯。他是一个西西弗斯是一个藐视神明、仇恨死亡、对生活充满激情的英雄。西西弗斯曾经死死扼住死神喉咙，让地狱变得一片凄凉。孙悟空大闹天宫，西西弗斯则大闹地狱。孙悟空的闹事结局是被佛主压在了五行山下五百年。

　　西西弗斯则更惨，被神衹惩罚在冥界当搬运工，而且是永生永世的苦役，他要把一块巨大而沉重的石头推上一座高山的山顶，而每当这块石头到达山顶的时候，又会因为自身的重力叽哩咕噜滚下山来，西西弗斯又得从山脚开始工作，周而复始，无穷尽也。比起这样的惩罚，如来真的算是我佛慈悲了，是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李宇轩：“……荒谬在哪里？”

　　程霜优雅地轻啜了一口香茗，一副小小大哲人的模样：“荒谬的地方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即使从来不藐视神灵的人，也被神衹施加了类似西西弗斯那样的苦役。

　　想想一个有工作的人的生活：起床，公交车，数个小时办公室或工厂的工作，吃饭，数个小时的工作，公交车，吃饭，睡觉，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日子一天接一天按照同样的节奏周而复始地流逝。这跟西西弗斯的生活不是很像吗？不觉得很荒谬吗？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李宇轩苦笑道：“的确是荒谬，人生本无意义！唉，本来是想在哲学上找寄托，哪知道，给你越说我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心情好像更郁闷了。”

　　程霜笑：“是了，可是知道为西西弗斯是加缪嘴里的英雄与典范吗？因为他玩世不恭，不理会神衹施加在他身上的苦役，一次次斗志昂扬地将石头推上高山，为？因为他找到了意义，你猜，西西弗斯的意义在哪儿？”

　　李宇轩来了兴趣：“哦？西西弗斯这样的人也能找到意义吗？如果他都能找到，正代表了我们人类也能找到。”

　　程霜：“正点！猜！”

　　李宇轩：“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强壮？可以参加世界健美先生大赛？”

　　程霜掩嘴咯咯地笑，手里的茶杯晃悠着，即将泼出。

　　在李宇轩的期待中，她终于道：“猜对了一半儿！除了可以参加健美先生大赛之外，西西弗斯还发现了，在推石头的过程之中，并非虚无空寂，他可以欣赏到沿途美丽的花草树木，鸟语花香。每当冬去春归，万象更新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那么新奇。原来，意义并不在于你最终会得到，而在于你生命的整个过程，你看到了，体验了，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生命体！这就是人的意义。”

　　李宇轩欣然：“终于感到了一点安慰，虽然稍嫌少了一点儿……咳咳，程老师，是不是跑题了？我问的是……萨特式的爱情！”

　　程霜：“这个……我不知道啊，因为我又没恋爱过，没有发言权哦！”

　　李宇轩愁眉苦脸：“是啊……谁又能说自己是恋爱的专家呢？哲学你思索过，爱情……不是思索出来的，要去体验……那种幸福的充实的，又同时是危险的痛苦的经历……一个男人，除了自己应该爱的人之外，好像总是经不起声色犬马的诱惑……”

　　程霜：“你已经不爱蒋小姐了！”

　　李宇轩：“不，只不过是诱惑太多了。”

　　程霜：“其实，罗素才是讨论爱情的纯洁与欲望的诱惑这个话题的第一人，他有句名言：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叶茂花繁。认为爱情是某种义务的思想只能置爱情于死地。只消一句话：你应当爱某个人，就足以使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可是罗素自己却是完美爱情的典范，他一本正经地维持着完美的婚姻，直到90岁。可见，爱情并不是一个哲学问题，是没法子用清晰的逻辑来将它固定下来的一种情感。你可以像罗素那样专一，也可以像毕加索那样情人不断，完全在于你个人的愿望以及你对伴侣的珍惜程度。爱情是一种审美观，不是一门理性的学科。我这个爱情盲，讲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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