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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夏知的脸上惊恐交织,像是受惊的兔子,透着浓浓的恐慌。她在颤抖,半晌才从嘴唇里挤出一句话:“柏舟,你……你是变态吗?”柏舟能感觉到,她上下牙齿都在不自然磨合,这一刻,夏知,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夏知,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他带来的。

  夏知不停朝后退,已经退到了床边,被床绊住,一屁股坐到床上。柏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种种情绪纠缠,他竟然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夏知看着他,手紧紧抓着被子,她已经害怕到极点了。这仿佛是披了柏舟皮囊的,不知何而来的,东西,还是,怪物?她伸手朝四周摸,突然摸到那只巨大的兔子。她像获得安慰一样,松了一口气,随后拿起兔子挡在身前。

  柏舟不笑了。他看着夏知怀里那只兔子,目光深沉。夏知已经辨别不出他眼里究竟是什么情绪了,那里黑雾缭绕,像是要吞噬她。她攥兔子的手更紧了一些。柏舟一只手撑着地站起来,他个子高,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座山一样,黑压压朝夏知走过来,夏知似乎已经不敢呼吸了,这一刻害怕得眼泪又掉下来。柏舟走过来,又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帮她擦眼泪,动作轻缓而温柔。她觉得柏舟回来了,她认识那个柏舟回来了。

  她哭着喊:“柏舟,你到底怎么了?”柏舟垂下眼,手摸了一下夏知的脸,他声音极低,像是要说给自己听:“我哪里做的不对吗?不够好吗?”夏知明白,柏舟还是没回来,害怕让她经不知道怎么说话,力量悬殊,周边没有任何一样可以给她自保的东西,她该怎么办?她颤抖着回答:“没有,你很好,真的很好。”

  柏舟猛地看向她,目光尖锐:“那你为什么跟他手牵手玩了一天?”他的声音拔高,隐忍不发的怒意像是找到出口,直直朝夏知逼来。她想慢慢安抚柏舟,可是脑袋一点点的余地也没给她留,突然出现的柏舟,突然的虐待,她冰冷的手,剧痛的手腕,哈气的柏舟,和,阴惨惨的柏舟。她未经大脑脱口而出:“我没有。”

  柏舟伸手捏住她下巴:“你再说一遍?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夏知不知道怎么说话,下巴又传来一阵剧痛,她闭上眼哭了起来。不知道多久,柏舟松开她的下巴,一手抢过那只兔子往地上一扔,他站了起来。

  他们在洗手间身上鞋上或多或少沾上了水,刚才在屋里争执,地上有好几块脏的地方,柏舟一扔,这只兔子落在了地上的脏地方,雪白的身体沾上了泥水,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夏知终于寻回了几分勇气,她用力推开面前山一样的柏舟,大声喊出来:“你干什么!”然后冲过去把兔子捡起来,上面的脏东西已经擦不掉了。

  她最无知,最无奈地那段日子里,曾经那么艳羡地看过杨雪床上一只只的毛绒玩具。爸爸刚走,母亲的日子苦不堪言,她一个月生活费仅仅也只够她吃个饱饭,余钱买两本杂志,她怎么也不想承认,自己连只小玩偶也买不起。就是窘迫到那个地步,她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想要。柏舟家境好,永远体会不了那种每一餐算计着不要超标,每一次掏钱掂量的感觉。爸爸没有送过她礼物,她也不敢跟妈妈说,那般苦,她怎么敢再加负担呢?只好没人时候,那么偷偷地小心地看一眼。今天她就是伸手悄悄摸了一下,兔子软软的身体。

  袁源看到了,他赶紧掏钱给夏知买了下来。夏知看得到,他总共也没多少钱,钱包里买完这个几乎都要空掉。他跟柏舟不一样,他送东西意味着下一周饭都吃不好,那付出更显得珍重一些。她想装得落落大方,善解人意,可是这只兔子,她舍不得放下。袁源看她很喜欢,也是很开心,两个人一起拎着这只傻兔子,窘迫却也算甜蜜。

  柏舟他不缺这只兔子,他想要可以买很多兔子,所以他不把这当回事,可是夏知呢?她那么隐忍,那么多纠缠的心事,这只兔子是她盘根错节的痛苦里一个虔诚的念想,她等了很久,久到她曾经觉得,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感受到她的祈祷。现在进了高中,母亲稳定下来,她的零花钱多起来,可是这玩偶,她没有勇气去买。

  去提醒自己曾经的阴暗和窘迫吗?

  柏舟就这么把她的念想丢在脏水里。她抓着兔子,心里是无穷无尽的悲哀。本以为她和柏舟离得很近,他们可以做一辈子朋友,可是现在呢?她的手腕在痛,下巴在痛,手已经红肿起来,屋里狼狈不堪,她好不容易营造出一个带有点微微幸福的假象,被柏舟一下劈开。

  她不愿再看柏舟,声音小却坚定:“出去。”柏舟看着她,夏知抱着那只兔子,蹲在地上那么小一点。她高而瘦,一米七一百斤,脸上有肉才显得正好,低头时候整个人骨头都要突出来,这一刻柏舟才真正明白他做了什么。夏知的敏感他知道,她看着很无所谓,其实事事都有所谓。她本性敏感多疑,睡眠都是轻到有人动一下就要醒,初中时候她无数次提到过,舍友翻身把她吵醒了。可她一句也没跟舍友说过,她直接断送了自己跟所有舍友的关系,不愿意做交流。

  他今晚的一系列举动,基本算是跟夏知划清界限。夏知不喜欢强势的人,也不喜欢阴惨惨的人,更不喜欢不讲道理,纠缠不清的人。而他,就是这样的人。柏舟站在原地,他不愿意走,他想,或许夏知没有多么生气,或许还有转机,或许……夏知能懂。

  夏知又重复了一遍:“出去!”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柏舟知道,没有机会了。曾经李连和夏知关系不错,后来慢慢被夏知疏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夏知有一次不舒服,李连约她,软磨硬泡,她解释不完就答应了。夏知痛经却还是隐忍着,她不说,心里却给关系判了死刑。

  李连什么也没做错,小女生爱找伴,夏知不解释,一下子就判了她的错。夏知是薄情的人。那份给他的理解,一分才那么珍贵。

  现在都完了。

  他看了夏知一眼,很深很深。然后默默朝外走去。

  夏知把地拖好,在卫生间接上热水,小心的刷掉污渍。兔子太白,也不好洗,她弄了很久很久,兔子还是有点淡淡的痕迹。她叹口气,出来看到窗帘还没拉上。

  她隐约觉得楼下站了个人。仔细往下看去,楼下是柏舟。他深夜还站在那里,夏知的心咚地一下落到谷底,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这一刻又激动起来。他还想做什么呢?一片黑暗里,她感觉柏舟在朝上面看,她皱紧眉头,一下拉上窗帘,关了灯。

  这栋楼全部黑了,没有一点光亮,彻底隐匿在夜色里。

  柏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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