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千里风眸 > 18.第十五章 李代桃僵(一)

18.第十五章 李代桃僵(一)


  “来了来了。”

  吴悸方看了眼盒中冒着腾腾热气的点心碟子,正想重新盖好,那敲门声却停了。她担心万一是吴父生意场上的朋友,误了事,只好放下点心这头,抢步去开门。

  大门猛地一开,门外的人吓得不由倒退好几步。

  “李梓晨?你怎么来了?”

  肤白而孱弱的少年垂了眼眸,“我……我来看看你的病好些了没有。”

  两三年的同桌情谊,李梓晨明里暗里帮衬她的地方不少。虽说自七年前秋游情书的事闹了不痛快,吴悸与李梓晨就生分了些,情谊再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但吴悸是个不记仇的,又大病一场看开许多。现在李梓晨又不计前嫌主动看望,吴悸更没冷落人家的道理。一番热情招呼“快进来坐。”

  桌上那锦盒里白色的热气蒸腾,也吸引了李梓晨的注意。吴悸心一狠,直接将点心碟子端出来。“朋友做的,你喜欢就拿,别跟我客气。”

  乳白梅花碟上,整整齐齐摞着红小豆糕、豌豆黄、驴打滚儿、芸豆卷,都是刚蒸好不久的,散发着丝丝甜香。粉质细腻、形态雅致,一看便知珍贵。

  李梓晨看吴悸那忍痛割爱的模样,笑道:“好了。我是来探望病人的,怎么好意思还顺手牵羊呢。瞧你心疼的样儿,是你爹花大价钱给你买的?”

  “嘿嘿,老李,你真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你猜错了。”吴悸虚晃一拳,似从前无数次假作欺负李梓晨的玩笑样。李梓晨微微失神,“锦崖送的?”

  “这你都猜到了。是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做的。”吴悸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红了脸。

  李梓晨笑意愈发勉强,“嗯,能让你这么开心的,也只有他了。看你病好了,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

  “唉,怎么这么着急走。”提到锦崖李梓晨即作势要走,吴悸以为李梓晨还在为七年前秋游的事而耿耿于怀,更想做些什么弥补。“怎好让你空着手回去?”抄起余温尚在的点心碟子放进锦盒,一股儿脑塞给李梓晨。

  李梓晨自是不肯接。来回推退不成,李梓晨把那碟子取出还给吴悸,说道:“你喜欢这点心,自己留着吃。这锦盒精致,就算你送我的回礼了,可好?”

  吴悸心知这已是李梓晨的让步,亦遂了她尝尝锦崖手艺的愿,稍稍扭捏便允了。“好吧。不管怎么样。多谢你来看我。”

  李梓晨哭笑不得地拎着空盒子回家。不知为何,明明只比巴掌大些的盒子,又取了挺重的一碟子点心,那空锦盒还是颇有分量。李梓晨推想,大概是正宗实木的缘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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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午后不多时,本朝皇帝亲自签发的圣旨,比韦隽秀发给裴厉的密信,晚了几个时辰,同新任监察御史何茗磊一同抵达茜草镇。

  这个姑苏的野镇子轰动了。钦差大臣、搜玉玺等字眼,从一张张开合的嘴跳入一双双竖起的耳朵,人人自危。何茗磊办事干脆,片刻不休,纠集附近衙门所有人手,立时将茜草镇围了个水泄不通,挨家挨户搜捕。

  吴家所住这条巷子并没有幸免。幸运的是,衙役们在巷头搜过后就没有再往巷尾过来。到晚上,李梓晨家中搜出传国玉玺,全家投狱,李家疑似勾结逆党的消息便传遍了茜草镇的大街小巷。

  用晚饭时,吴父吴母很是感慨。

  吴父道:“想这李家突然发迹,家境优渥,原来是有这一层关系的。”

  “爹你别这么酸,真跟逆党勾结,哪能在我们这种小地方过日子。肯定有什么误会。”吴悸惊讶之余,不禁为曾经的同桌抱不平。而且,午后已来,她总觉的有什么阴翳在心头缠绕着,似乎有些细节在慢慢串联起来,她却死死忍住不去深究。

  吴母嚷嚷:“小地方怎么了,你爹不是凭自己的本事把丝绸卖得挺好的么。要我说,李家整天瞎摆什么派头。听说,那玉玺藏在一个红木锦盒底部的内衬里。光那锦盒就挺值钱的。要藏,也不知道藏在个低调些的地方。”

  吴悸握筷夹菜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娘,你说什么。你说玉玺藏在哪儿?”

  吴母嚼着肉,含混不清地说,“多大的人就耳背?玉玺藏在红木锦盒底部的内衬里!李家咬定锦盒不是自己家的,是李梓晨带回来的。李梓晨偏偏不肯说谁给的,都挨了半日的刑了。”

  “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有气无力,骨头挺硬的啊。”吴父点评。

  “可不是。但明日钦差何大人就要带着玉玺启程回京,李梓晨一听几日后全家要抄斩,吓得把知道的都抖了出来。”吴母补充道,“可惜消息封锁着,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给他的锦盒。”

  吴悸面无人色,脑袋里嗡嗡直响。

  元宵节那晚乌乌以狼形到吴家,不像探望,倒像从远地方回来顺路相视,而京中何公子击鼓鸣冤,阐明了玉玺是在元宵前数日丢失;月圆之夜锦崖变身后坦白自己是狼妃牙夕的儿子;乌乌送点心时凝重的神色,嘱托她不要过早打开;盒子为何重得不同寻常……

  丝丝缕缕的线索,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多,在脑中慢慢结成一张大网。她明白了。

  好一个锦崖。好一个乌乌。好一招为主斩草除根。乌乌盗玉玺,可能是想为复国造势或另有他用,但不知怎地被何氏追踪发觉。

  见事情瞒不住,快要惹祸上身,就设计将偷盗玉玺、掩护逆党的罪名叫吴悸承担,既能护住锦崖这支前朝遗脉,又可以保证她吴悸永无可能泄露锦崖的真实身份。彼时人赃俱获,她有理说不清,而吴家一灭门,死无对证,锦崖、杨柳、乌乌一干前朝党人仍可待在茜草镇这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高枕无忧。

  不对。捏紧筷子,吴悸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他们不怕吗?她被捕后,若不顾对锦崖的心意,直接说出真相,说出锦盒是锦崖叫人送来的。那他们不是自报身份吗?除非……除非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她会来得及说出真相。

  吴悸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奔向厨房。那蒸笼上细心热着的梅花碟,红小豆糕、豌豆黄、驴打滚儿、芸豆卷,红白相间、黄棕互映,一如午时刚送来那般,热气腾腾,别致可爱。可是,她舍不得吃的点心,赏玩了半日,清点过无数次的点心,少了一块。

  霎时吴悸就在厨房里叫唤起来:“娘!谁动了我的点心?”而后踉踉跄跄跑出来的吴悸,已经急红了眼。

  “瞎叫什么?谁动你点心了?我还能馋你的不成?”吴母别过眼不看她。

  吴悸热泪涌上眼眶,声嘶力竭:“我数过的,少了一块!是你吃了吗?”

  吴父忙着想打圆场,吴母却撂下筷子骂骂咧咧:“我吃了又怎地,你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吃你一块点心就小气……噗……”

  一口鲜血从吴母口中喷溅出来,撒在雪白的米粒上,好似宣纸上铺开了水墨红梅。

  吴悸冲上去抱住吴母,泣不成声,“那点心有毒!是别人想用来毒死我的!娘啊——”吴母汗湿两鬓、流涎干呕,痉挛抽搐中,环抱她的吴悸被冷不防打了好几下。

  “造孽啊!”吴父恨恨吼了一句,在腰带与贴身衣物的缝隙里翻找出药瓶,当时就给吴母硬塞下一丸,算是止住了吴母的痉挛症状,吴母陷入昏迷。“幸亏我从师琴那买了解百毒的丸药,以免谈生意时着了人家的道。”

  吴悸擦去眼泪鼻涕,撑着吴母昏迷后歪斜的身体,“能解得了这种毒吗?”

  “还能怎么样!死马当活马医呗。”吴父语气焦急,说话时眼中闪过一丝企盼。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细想的一种邪恶的期待。如果,当真救不活了……

  饭厅在里屋,外院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不多时,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官兵衙役把饭厅中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十六七岁,着绛纱深衣公服,衣上点缀头生一角的异兽。其五官棱角分明,冷硬得如同大理石。“拿下。”

  吴父连辩解通融的告饶都未及说出,就被后颈一击打晕拖走。吴悸扶着吴母,并不惊讶,向着那为首者道:“我母中毒,求大人着人医治。不然,我娘被医好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公服少年示意衙役扶好吴母,朝吴悸伸出手,“你过来。”

  吴悸踌躇着上前。少年顺势牵住她,拽到身前,耳畔私语:“你,信命吗?”那一瞬,冷硬刚正的脸色瞬间褪去,少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眉间淡淡,毫无情绪。

  “什么?”吴悸诧异抬头,却在少年的眼里捕捉到点点星光,闪闪烁烁似要把她吸噬。

  少年推开她,再复冷硬,“李梓晨受刑后交代,锦盒是你送给他、嫁祸于他的。你们牢里见吧。至于你娘,在查清真相前,我自会请人救治,绝不使无辜者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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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崖家中密室。

  “什么?她没吃点心?”裴厉两道目光宛如尖刀,刺向乌乌。

  “我按你说的,骗她说是锦崖做了送给她的。我猜可能是太过珍视,反而不舍得吃。只有她母亲偷吃了一块,已经毒发。方才吴家都被捉拿下狱,何茗磊若连夜逼供,咱们都躲不过。”

  裴厉唤出贴身暗卫,交付事先以备不测的逃生路线图纸。“你携精锐先护二皇子即刻按图撤离。”暗卫领命而去。裴厉接着对乌乌道:“你现在进大牢杀了她,动作要快。”

  “墨斜杨柳他们不跟锦崖一起走吗?”

  “我们都留在这里。何茗磊发现真相,会先端这里的老巢。咱们如果被捕,也可以为锦崖逃跑拖些时间。”裴厉的语气里不免有丧颓的意思。他实在是小看了这个何茗磊,先派探子,让探子中蛊身亡,接着蛰伏数日,熬到年后击鼓鸣冤、大闹朝堂,逼本朝皇帝下旨,速战速决寻回玉玺。这一招出其不意,打得裴厉一党措手不及。即使韦隽秀之流在朝堂一线通风报信,也只是比昼夜不休直奔姑苏的何茗磊快了几个时辰。这个何茗磊,到底什么来头?

  “何茗磊亲自守的大牢,彻夜审问,早有准备。乌乌为了替墨斜解蛊,失血过多,现在维持狼形都很困难,夫子,你让乌乌怎么杀?还是说要他以命相搏,装作牙夕余党,当场偿命,要他就此为咱们所有人担下罪责?”亮堂堂一道女音插|进对话,温和而不失威严。杨柳袅袅婷婷从密室角落走出,“事出紧急,杨柳听墙角,还望夫子宽宥则个。”

  在场三人彼此心中都清楚,所谓乌乌杀吴悸,不管赶不赶得上吴悸说出真相,乌乌总归是有去无回的。桑生蛊都能拿到手的何茗磊,难道会没有对付乌乌这只狼妖的方法吗?

  杨柳施施然点明实情,自己何尝没有兔死狐悲的伤感?今天牺牲乌乌,来日就要牺牲杨柳、牺牲杨家、牺牲墨斜……

  “请夫子帮我,我有办法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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