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忆相逢

　　乐声有些西域的味道，又不失关中的静雅，悠扬与浓烈交错其间，舞蹈随着歌乐时而婉转柔美，时而激荡高昂，虽变化多端，却未让人有突兀之感，众人面色皆陶醉，看来，这夏长入，定又要在京都红上一回了。

　　卢陵观之，心中也不由赞叹，然转念想到这狐/媚/子/背着她勾/引/她夫君，她便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三刻毁了她那张勾/引/人的脸，折断她那手脚，让她再不能迷惑了人。

　　乐止，舞止，观者仍沉浸其中。圣人鼓掌，喝一声“好！”，众人方如梦初醒。

　　“歌声舞姿如此曼妙，也只有才情俱佳的人方能作得出，若是这妆容再华丽些也就尽善尽美了罢。”圣人意犹未尽，边说边慢慢回味，遂命人制一件五□□缕衣赐予夏君君，来配这曲舞。

　　五□□缕衣，从未有人制过此衣，如何制，制成何种样式，皆无先例可寻，这着实给世人出了个难题。圣人便下了道旨意，召天下能工巧匠，心思奇巧之人来制衣。

　　短短一月间，夏君君便收到无数五彩衣样图，但没有一件能满足她的心意，甚觉庸俗得很。

　　她心中烦躁，让侍者预备了车马，欲上街逛逛，走到追月楼，便让人停住，去看看有什么新到的好东西。

　　这追月楼是京都内最大的商户，专供女子所用的一应物什，小到花钿、耳环，大到装饰摆设，楼内装饰高贵素雅，琳琅满目的物品与静谧悠然的布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

　　一楼尽是些织绣之物，夏君君走马观花的瞧了瞧，便上了二楼，刚去了大堂，便听到说话声，竟如此熟悉，待人上来露了面目，才让夏君君又惊又喜。

　　“君君！”一声欢呼，引得室内人皆将目光移过来。

　　向皖见之也颇惊讶，她本想这几日先安定下来再着人去寻她夏姐姐，奈何缘分自由天定，她刚回来京都，便与她相见了。

　　向皖急行几步上前，去握住夏君君的手，“真巧，我刚到京都，便与你相识了，如此倒也免得我费心去寻你！”

　　言语间，大掌柜孟全打下面上来，见两位小娘子言语间颇热络，忙上前招呼，“二位里面请吧，女君您的别室已经收拾好了。”

　　“你的别室？”夏君君诧异。

　　向皖似是早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遂朝她会心一笑，伸手去牵她，拉着夏君君去了那别室。

　　里面布置不说多华贵，但能感觉到布置之人的用心，朴素中透着雍容，仔细赏阅，处处都是巧思。

　　屋子不大，用具倒是一种俱全，未床，只有个大塌，书架显得很高大，上面摆满了书籍与一些字画。

　　“这是元之为你布置的吧！”夏君君这话说得倒不像是发问。

　　“是啊，”向皖回她，“兄长最知晓我的心思。”

　　两个人在窗边的小几上坐了，向皖娓娓与她道来，“这里僻静，外人向来不晓得，也只有家中心腹知道我在这里有一处歇脚的地方，我让玉墨将我住所告知与你，若是往后有找我不到的，便来这里寻我罢。”

　　二人漫漫聊着，夏君君这才知道，原来这家追月楼的主人便是赵元之兄妹的，不禁心中惊叹了，当真是来头不小。商人多奸诈，如此儒雅盈华之气的商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兄妹二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又升了再升。

　　“我一路上都在听说那五□□缕衣的事，如今可做得了？”向皖忽想起此时想问问近况。

　　听得此，夏君君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未寻得称心的么？”向皖见她摇头便说，“那若我也试试，如何？”

　　夏君君嚯的抬头望她，如此有才情的妙人，也许会胜过那些俗人，立时答应。

　　向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我要去你家看你跳舞，京都里传得沸沸扬扬，都道你是洛神转世的神女，可见这舞不是一般的，若要那五□□缕衣相配，定要先观了人赏了舞，才好细细思量。”向皖饶了个大圈子，只为一睹那舞。

　　夏君君听了，心中了然，伸了纤指戳她额头，“好个伶俐的丫头，看看也无妨，我跳给你看便是。”说完拉着向皖便往家里去。

　　行了不多远，车复停下，向皖问：“可是务本坊？”

　　夏君君点头，扶她下车，引她进门，“我与兄长的住处就在隔街不远的太平坊，真是善缘，往后我们可以常来常往了！”

　　怕赵元之担心找不到人，向皖让清水回家去送消息，自己与她夏姐姐自是一番风花雪月，把酒言欢。

　　小时候，向皖也爱舞，也见过跳得出彩的舞者，但自出逃到了西域后，她便再也未舞过。今日一见，当真是从未见过的精彩。

　　也无怪圣人要说出那番话来，就是向皖自己也觉得那身衣裳着实让舞蹈失了几分颜色。

　　“怎么样，还入得了你的眼罢！”夏君君停了舞站定，笑眯眯的问。

　　向皖两只手拍得脆响，“圣人都说好的，自然都是顶好的，姐姐当真是神女在世，可让我这俗人饱了一回眼福。”

　　夏君君顺了两口气，坐到向皖身边，两人边吃边聊，已至入夜。酒色迷人醉，两位小娘子都有些微醺，玉墨在边上瞧着，正想出门去叫马车，却见她家郎君来了。

　　“你两个小丫头真是好兴致，喝酒也不叫上我。”李泓行至室内，先瞧了瞧夏君君，又看了看他妹妹，在边上落了座。

　　看见他来，夏君君很欢喜，忙让人摆桌子上菜，却让李泓拦下了，“夜已深，咱们来日方长，我过来接妹妹，你也早些休息方好。”

　　听得如此，夏君君这才瞧了瞧门外，确是月光皎洁，疏影绰绰，遂笑了笑点头。

　　向皖酒力不济，此时已是有些迷糊，看见她兄长，视线有些模糊，只会嘿嘿傻笑。李泓看了无奈一笑，也不责备，起身将她拦腰抱起，与夏君君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再睁开眼睛，已是晌午，向皖揉揉眼睛坐起来，头还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玉墨已端了水来递给她，清水去前面传话了。

　　“我昨日是如何回来的？”向皖边喝水边问，她努力的回想，却毫无头绪，自己也在心里叹气，长了十几年，酒力却从未跟着年岁一起见长过，真真让人痛惜。

　　“是郎君将你抱回来的，女君酒吃得多了些，见了郎君来就只会傻笑，没多会儿就睡着了，倒也未出什么丑，乖觉得很。”玉墨边说边帮向皖理理鬓边的细发，把被角掖掖好。

　　向皖听了有些羞涩，叹了口气，又觉得没什么，厚着脸皮伸手再向玉墨讨杯水，笑得挺甜美，正等着，便见李泓进来。

　　“睡得可好？”李泓大步流星走到床边坐了，端详了下，觉得人瞧着倒也清爽，也就放下了心。

　　见着撑腰的来了，向皖小嘴一撅，跟她兄长装可怜，“哎，一睡醒就被人奚落，本来睡得好，眼下又不好了。”说完促狭的瞧着玉墨。

　　李泓顺着眼神望过去，心下了然，“也莫怪玉墨，你那一杯倒的酒量，还要跟人把酒当歌，也不怪她担心念叨你两句。”

　　状告不成，向皖也只能重重“哼！”上一声便罢。玉墨将清水并茶碗放在托盘里一并端了来，茶碗放在床前矮几上散着香，将水递过去。

　　“女君息怒，我也是着实忧心了，还望您宽宏大量，饶了婢子的罪过。”玉墨说的不疾不徐，立在床前笑笑的看着向皖。

　　清水也走过来帮衬，“女君那么美，最是善解人意，自然不会和咱们婢子一般见识的，是吧女君？”

　　向皖将水饮尽，嗅着茶香，伸了个懒腰，“本女君自然是不会与你们计较得啦，”正说着，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我饿了，想念玉墨做的桂花酿圆子了。”

　　李泓一笑，让玉墨去厨房准备。

　　忽想起昨日之事，向皖与她兄长念叨了，李泓向来有些溺爱他妹妹，自然是有求必应的。一番梳洗后用了膳，向皖便带着清水、玉墨往追月楼去了。

　　半月后，向皖带着衣裳去看望夏君君，却不巧赶上主人出门，管家将向皖主仆请至府内稍坐，派人前往二皇子府上传话，不多时，人便回来了。

　　“你要来，也不叫人传个话，害你还要等我。”夏君君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入室内。

　　向皖起身相迎，笑的欢畅，“无碍，也只当是先歇歇脚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你且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说着，让清水、玉墨将衣裳展开了来。

　　浮华飘逸，又不是雍容，广袖上、裙摆上用金银丝线勾勒了团云纹，上身坠了各式细小的宝石拼成莲纹，用了上等的雪缕织成的银纱、西域的迷醉彩染了色，还能嗅到一丝淡雅的暖香。

　　不止于此，好马还要好鞍配，好衣裳少不了首饰来衬，向皖还让人打了流云簪和霜花钿，一应收拾搭配好了呈给夏君君看。

　　夏君君欣喜若狂，捧在手里反复打量，呼一声，“我的心肝好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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