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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89章


听到这个姓,寒城脸色急转直下,这女子的一身黑衣,话里话外的不以为然,加上住处特殊,原以为是张良找来的消遣,“哦?姑娘也姓卫,好巧”

        白瑶见效果已然达成,就笑眯眯地说:“是呀,委鬼魏。”

        寒城顿时松了口气,“哦原来是围魏救赵的魏,”整顿了一下脸色笑道,“姑娘的故乡莫非在魏国?”

        白瑶扫了一圈周围随着魏国二字投来的目光,冷哼一声,“魏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来的魏国?”

        寒城听出她突然不悦,以为被自己问到了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姑娘说的是,这家酒楼看着不错,不如就此处落脚如何?”

        “随便。”白瑶盯着先行进去的背影,脸色瞬间阴沉,寒城韩成,看来流沙是铁了心不跟项氏混了。

        这可不好。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既然有人献殷勤,白瑶就没有心疼他人钱袋的必要。

        “来只烤鸡,还有宫保鸡丁清蒸八宝猪盐水肘花熘鱼片素炒玉兰,嗯再来两份米饭加一壶好酒。”

        小二奋笔疾书跟上,“得嘞客官,咱这有上好的黄酒,给您来上一壶?”

        白瑶没尝过黄酒,心说尝尝鲜,“可以,诶、来两壶吧,给这位公子也一壶。”

        “得嘞,马上给您备齐!”小二搭着汗巾退出去了。

        这位寒城说自己初来乍到,就冲这一身华服,白瑶就不声不响地直接领人来了会稽最繁华的地段,这条街就这一家酒楼,也是会稽最贵的酒楼,自己点的那些少说也够这寒城消化一阵。

        寒城坐在对面脸色又有些不妙,一边用帕子擦着冷汗一边笑道:“魏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多谢。”白瑶喝了口茶水,她开的是最好的天字雅间,连茶都是上好的龙井,“寒公子看起来有些局促啊,可是哪里招待不周?”

        寒城微微一笑,“无妨,只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总算是安顿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罢了。”

        说话间小二扛着托盘开始给二人上菜,不小的方桌上满满登登的菜肴,最后小二提上来两壶黄酒,余光里瞟着打了个寒颤的寒城,白瑶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一个时辰后,白瑶舔了舔嘴角的酒液,把足可以论“坛”的空壶丢掉一边,咽下最后一筷子菜摸了摸肚皮,总算是摆脱了聒噪的攀谈。

        寒城或者说韩成,毫无形象可言地被喝趴在地上,白瑶一步跨过了他,让伙计给流沙别苑递个消息过来接人,在楼上看见别苑的人到了就翻窗离开了。

        七拐八绕到了夜幕的酒馆,白瑶将怀里的布条和机关递给总司,“这些让人送去百越,不要打扰到阿婴公子。”总司点了点头,接过东西揣在怀里就离开了酒馆。白瑶带着衣料和修改图纸又跑去了染坊,和坊主再次核对了一些改动才回了别苑。

        回到别苑,好几束目光就落在她身上。白瑶先是一愣,反手关上门看看张良、淑儿还有回来一段时间的赤练白凤隐蝠黑麒麟,“哟,今儿什么日子,各位看样子在等我吗?”

        张良吐了口气缓缓说:“白姑娘可知,前几日入住别苑的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什么公子?”白瑶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地笑道,“你是说寒城?映月寒光起、幽幽八十城,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寒城?”张良沉声道:“不错,此人正是我们寻找已久的一位重要人物,白姑娘可知他人在何处?”

        白瑶心说人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但跟她可没关系,临走前她亲自让酒馆联系了流沙,“在何处,这是恐怕你们该考虑的问题吧。”

        一旁淑儿连忙柔声劝道:“姑娘不要多想,只是今日听说寒公子与姑娘同出后未归,想问问姑娘可有头绪?”

        未归?

        白瑶挑眉,她亲眼见流沙别苑的人走进了酒楼才走,流沙看样子没接到这位寒公子。

        那就有意思了,有人在她离开到流沙众来之前截胡了,“寒公子身世既然这么特殊,出入想必有人随行吧,那些人怎么说?”

        赤练轻哼一声,“说他今日出去没让人跟着,一群饭桶,这种时候还放任他乱跑。”这个一群饭桶十有八九没把白瑶刨出去。

        “那既然如此,呆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白瑶反问,回身要推门而出,一支白羽射在了门把手上,好在她及时撤手,否则惯用手不废也是重伤。

        流沙这是急了,白瑶与流沙纠缠多年,这样的阵仗还是头一次,即便跟她没什么过节的白凤都出手狠辣,看样子今天要是找不到这个人,流沙众能给她生吞活剥了。

        好巧不巧今日卫庄不在,张良显然可以暂时号令流沙,白瑶语气也冷下来,“看样子,各位不打算让我离开?”

        张良沉着脸说:“白姑娘若不告知发生了什么,恐怕就不能离开这里了。”

        白瑶看了一圈,所有头领都在,加上张良。

        这些人放在平时,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偏偏今天出门没带惊鸿,余光一扫,惊鸿在一名流沙刺客手中。

        面前这些人各个全副武装,真要动起手来,光靠体术和轻功,自己恐怕很难毫发无伤地离开。

        白瑶心知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解下身上的暗器丢到地上,“既然这样,我就在此恭候各位的好消息了。”

        张良带人离开了,剩下黑麒麟单独看守她。事出蹊跷,一个韩王后人能劳得什么人大动干戈

        “啊”白瑶灵光一闪,不是有愿意大动干戈的吗。

        黑麒麟见她恍然,站近了些隔着经年不摘的银麒麟纹黑色斗篷问:“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白瑶玩味地看着黑麒麟。

        这就是流沙最神秘的刺客啊,之前在机关城,自己好像还很不厚道地给了人家一脚,真是无冤无仇天外横祸,二人离得这么近她都感觉不出大名鼎鼎的黑麒麟是男是女,也是个奇人。

        “真是奇了,你的内功明明不比白凤弱,外功却差得离谱,是卫庄让你专修内力和易容,还是你自己选的?”白瑶好奇地问。

        黑麒麟默默往后退了退,见他不说话,白瑶带着凳子往他边上坐坐,“说说呗,反正咱俩也闲的没事干,放心,我这个人嘴很严的,不信你去问卫庄。”黑麒麟还是不动。

        要不是最开始说了句话,白瑶甚至以为他的声音必须通过某种易容术才能施展,一个人呆着多无聊,于是开始对黑麒麟谆谆善有:“你说咱们多有缘,我也是内力比外身功夫好,要不我用内力探探,说不定还能帮你解决些小问题呢?”

        白瑶好声好气地劝,把人从身后,劝到离身后很远。又从身后很远,劝到树上。

        她好笑地站在下面,“你是属猫的吗,一般人都说我挺会聊天的,戒备别那么强嘛,大不了事后你跟卫庄告状去?”

        黑麒麟似有若无地歪了歪头,轻盈无声地翻身下树,白瑶笑了笑,翘着二郎腿做回凳子上放出内力,轻轻笼罩在黑麒麟周身,撑出一个空间将人包在里面。

        “嗯。”白瑶频频点头,又时而咂舌时而皱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撤了内力。黑麒麟在空间打开的一瞬间几乎是逃回了树上,蹲在上面戒备地看着白瑶。

        白瑶失笑,给自己斟了杯茶低头吹了吹,“你这样的症状用医家的话来说,就是断脉,并不影响气血涌动,但若是想借助内力强身健体,也就是俗称的修外家功夫,可就有些困难。不过,治好你倒也不算大事。”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落地的声音,黑麒麟出现在她身后,“真的?”

        白瑶点点头,给他也倒了杯茶,“放眼整个流沙,也就你有点正经刺客的样子,加上你比我想象中有原则,至少没用麒麟刺要挟我说出治法。”

        黑麒麟站着不动,二人再次陷入沉默。白瑶盘算着选个时间给黑麒麟治治,还需要些修经固脉的药材。

        正想着,一道破空之声闯入,打破了院内的沉默与安宁。

        几乎一瞬间,会稽城内各处躁动起来,短兵相接的声音,皮开肉绽的声音,天降的恐怖君临整座会稽城。

        远在咸阳的卫庄接到消息立刻赶回会稽,张良说流沙众都在项氏府邸,让他直接过去。

        卫庄赶到项氏府邸,张良等人已经在了。路上不少尸体倒在路边,周遭杀声依旧,除了项氏别苑,其余各处都混乱异常。

        “给我一个恰当的解释。”他冷声道。

        张良神色并不轻松地拱手,“是之前罗网潜入会稽的刺客突然暴起,对六国后裔大肆屠杀,原因至今不明。”

        卫庄扫了一眼在场,缺了黑麒麟和韩成,双眼微微一眯,“其余人在哪?”他虽然不指望那丫头也跟着他们,但没看见白瑶的一瞬间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是这样,”张良眉宇间一股阴郁之气时隐时现,“韩成现在项氏手中。”

        卫庄蹙眉,“他们提了条件?”这并不奇怪,毕竟他们失手在先。

        张良道:“虽然还没碰头,但十有八九如卫庄兄所说,恐怕是与流沙的去留有关。”话音未落,一名项氏卫兵出现在内院入口。

        “各位,范师傅和项师傅请流沙诸位入内院议事。”

        流沙一直受各方觊觎,项氏最早抛出橄榄枝,不仅仅为了流沙完备的军政财谍,还有张良——一位初露头角的谋士。

        项梁坐在帐中,范增在侧席落座。流沙与张良入厅,项梁立刻起身,“张先生,有失远迎。”项氏一族漂泊至墨家后深受张良照顾,也是因此,他们一度以为张良是在向他们投诚。

        张良微微却向后一步躲过项梁想拍他肩膀的双手,项梁一愣,随即笑着落座了,“看样子,张良老弟今天不是为了叙旧过来的。”

        张良拱手,“二位与良曾有约定,愿立横阳君韩王子成为韩王。如今横阳君却被突然请到贵府做客,不知可否告知原因?”

        “哎,”项梁一摆手,“早先听说来了位横阳君神秘的很,流沙又将消息封锁地密不透风,实在是好奇这位横阳君是何人物,这才邀他入府一叙。”

        横阳君邀白姑娘出去在先,虽说白瑶行事不羁,但把横阳君一个人丢在外面的事还是做不出。张良几乎确定,是项氏一族从中劫走了横阳君。

        卫庄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人带走了。”

        白凤立刻轻身向后院,谍刺鸟传来情报,只有后院一处屋舍内没有声音,韩成的软禁之处应是那里。

        他正欲飞身,厅外却闯入大量护卫,名为簇拥,实则是押解着韩成入厅来。

        范增捋着胡须悠悠然地说道:“子房,这可不像你的行事,初见时那场对弈,我所见的子房,可是位沉着冷静一步三算的谋士。”

        卫庄挑眉,项氏想跟他们谈条件,而且不想跟流沙,而是选择他们更为熟悉的张良谈。

        张良双手在袖中攥拳,“哦?难道今日范先生大费周章请横阳君入府,是为了与良谈棋?”

        范增哈哈一笑,“子房知我,来人,给各位落座!”

        此话一出,流沙众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说好听的,就是人家为了张良设下此局,流沙只不过是顺带的棋子。说难听点,流沙看护自家主子不利,项氏以此作为借口,希望割裂张良与流沙之间的合作,良禽择木而栖,选择项氏这颗枝繁叶茂的大树。

        卫庄目光渐冷,项梁形似统帅,而范增神似统帅,看来截人这个主意是范增的。

        范增与他的几个照面都在墨家逃亡途中,他将自己很好地隐藏在墨家背后,直到西楚势力已初具规模,才如老奸巨猾的豺狼一般露出爪牙。

        令他们更加不满的,韩成作为即将自立的韩王,却被安置在离门口最近的末等席,甚至在流沙众的后边。流沙虽是刺客,但出身并不低贱,赤练是前朝公主,而卫庄是前朝大将军,不论按哪国礼制,卫庄都应落座在赤练之后,而项氏的安排却是让张良坐在最里面,其次是卫庄、白凤、隐蝠,最后才是赤练和韩成。

        这是在羞辱韩国王室无能,甚至不如一个杀人饮血的南疆刺客。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对弈背后怕是场血雨腥风。

        张良用余光担忧地看了眼坐在最外的赤练,不想被项氏看出端倪,立刻收回心神对范增道:“可能要扫范师傅的兴了,子房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下棋。”

        范增笑道:“可子房来势汹汹,已身在局中了。”

        范增缓缓起身,负手在厅中踱步,“这局棋现在很清晰,秦,执黑,占据上半盘;反秦各股势力,执白,占据下半。但这局棋出现了变化,比如今日,黑子大势进攻,白子数量虽多,奈何没有统一的部署,被冲的溃不成军,更多黑子渗透到白方阵营。子房是个好棋手,打算如何落子?”

        张良起身道:“白子溃散并非因为分散,只是示弱罢了,好比当年的六国,如果能全力抗秦,也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说到底只是当年的六国式微,而秦国更强罢了。”

        范增驻足,“原来子房是这样想的。”

        张良拱手,“今日来的太急已经冲撞了范师傅和梁师傅,既然韩王已经平安,我等也该离开了,改日定将重新登门,与范师傅好好对弈一场。”

        范增给项梁使了个眼色,项梁立刻起身道:“既然误会解开了就好啊,子房,我已令人备了些薄酒,不如等外面安静了再走也不迟啊。”

        此话一出,今日之局就被说破了。

        罗网大肆攻城,却唯独项氏一族毫发无伤,其余王室后裔纷纷遭到重创,居然是最先接纳各股抗秦势力的项氏一族弃同袍于不顾,用帝国最锋利的刀,轻扫了白方阵营的其他棋手。

        好一招借刀杀人,卫庄眼中杀机一闪。

        在场的也都明白了今日之局,正要考虑下一步动作,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项氏亲卫,卫庄对他有印象,似乎是逃亡途中贴身保护项梁范增之人。

        “报告范师傅梁师傅,外面有一位墨家头领求见。”

        “墨家?”项梁与范增对视,从对方眼中皆见惊异,“快请进来!”

        亲卫出去后带进来一个人,那人浑身血污,俨然是奋力搏杀许久的,项梁走在最前面,看到那人的一瞬间惊喜道:“小白头领,你竟然也在会稽!”

        她?卫庄起身过去,项梁半边身体挡住了来人,他只能站在后面,厅内张良等人也纷纷离席,项梁转身,给在座各位引荐,“是墨家的小白头领,真是令人惊喜的重逢,听闻墨家已经归隐,不知可是有其他计划?”

        卫庄见了那张脸,眼神审视地上下扫视,却终究没再向前一步。

        张良以为是白瑶来此,但若是如此卫庄兄不会是这种反应,太过平淡了。范增走上前,却发现来人腰间的麒麟刺。

        “哦?小白姑娘不是用剑么,怎么开始用短刺了。”

        话音未落时来人身形一闪,一道银光乍现吓得项梁忙护着范增后撤,“白瑶”趁机跑到卫庄面前单膝跪地,“大人,别苑受到袭击。”

        话语间一身衣着连带身形也一同变化,从白瑶的模样变成一身斗篷的黑麒麟,只是一身的血污却如旧,麒麟刺斩杀了太多不速之客,依旧往地上滴着血。

        “你、你是”项梁大惊,居然是流沙的黑麒麟,他不是一直呆在卫庄身边,怎么会单独留在别院?

        范增双目微眯,黑麒麟是流沙顶级刺客,留他在别苑,莫非别苑中还有其他人?

        不妙,他们并未告知罗网不能袭击流沙别苑,连黑麒麟都受如此重伤,罗网难道在派人专攻流沙别苑?

        什么人值得罗网如此大动干戈

        卫庄立刻推门而出,张良犹豫片刻还是叫了声卫庄,在对方如刀的目光中,递上了一柄剑。

        白瑶的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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