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苏园稷园
“你石府？”
白荌敏锐的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石覃闫的突然消失与出现都是令她猝不及防。对于这个人，她好像除了知道他是王宫的左仆射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石覃闫点头，道：“没错，这石府是我家，石府的老爷便是我父亲。”
说没有惊讶那是骗人的，但白荌却没有表现的过于震惊，她是一个冷静的人，也是一个不愿沾惹是非的人。石覃闫引她至此的目的其实她并没有很大的兴趣，越是隐秘的事情，越令人危险。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石覃闫见她沉默，再次开口，语气里却是带了些疑惑。
“石大人想我问什么？是石大人为何失踪又为何突然出现？还是这石府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或者问三公子为何会带着我寻到此处？好像每一个我都应该问，但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白荌冷笑一声，嗤然张嘴道，眼神里浅藏的是不在乎与冷漠。她不过被卷入这些，何曾有半分甘愿？如若不在乎，所有的秘密便是枉然笑话。
“你……变了许多。”
石覃闫盯着她，目光突然深沉，眼角抿进去几丝不知名的忧淡。但这神色不过转瞬即逝，那句话也轻轻淡淡声音极小，似是无心感叹，白荌没有听得很清楚，自然也没有询问。
“白荌，纵然你不愿，但你已经置身其中。山雨欲来风满楼，你心中其实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随三公子来到此处。他是能暂时庇佑你，但扪心自问，你便当真不好奇那些绑架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已经查到，劫持你的是洛邑魏家！另外，我还查到魏霍盗墓事发后，乐安、吴兴二郡代为隐瞒，消息延至十日没有及时传至淄陵。但魏霍在此期间却连送了三封加急密信至昌郡你父白雍顺手中。后来，便有了淄陵你被劫持一事。”
石覃闫一字一字的说出这些。他来淄陵，本就是奉瑧王之名暗查魏家与乐安、吴兴二郡，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白荌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层关系。白家与魏家素无牵连，父亲怎会与魏霍有书信来往，还是在如此敏感关键的时刻。当年魏光祸乱平昌，致使昌靖兵变爆发，父亲作为老臣是站在天子一方的。父亲厌恶魏家，怎会与之有牵扯。
石覃闫看她神色变化，便知她在想些什么。白家一向清高自居，白荌是不会相信他说的话的。于是，他再次开口辩道。
“你若不信，便想想我有何理由骗你。劫持你的几人又是否曾说过要带你去的地方是洛邑？白荌，纵然你白家如何高尚门风，但此事若被人知晓，世人可不管中间猫腻曲折如何。毕竟这三封书信送出以后虽未有回信，但也没见你父表态。”
“如今，魏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魏霍不过是想拒地称王，顶多拉上些周围几郡的势力。乱世之内，谁不抱此打算。昌郡不如乐安、吴兴与洛邑相距之近，但也不算远。白家若是被牵扯其中，昌靖兵变时未曾覆灭的东西，怕是此次就逃不过去了。司马门前，你宁可舍弃性命，也要消除王上对白家的猜忌，博得一丝信任。想来，这些东西在你心中份量不轻。”
石覃闫的话简直带着致命的诱惑，直入心底。白荌听得很仔细，一个字也没有含糊。
一场潮海秋茶宴，一次公主墓奇遇之险，说到底不过都是人心罗织的密网与权衡利弊的试探。乱世之内，谁不想拥自为王。天下一日未定，天子一日未退，瑧王与濮北王就只能是王，不是皇。所以，禹州之内但凡威望的世族，大多为人所忌惮。瑧王利用一场海潮秋茶宴，到底看透了多少人心，谁也说不准。
当初，司马门她自伤性命，只因那是天子门，白家曾是天子臣！瑧王怕下一个温族之乱重演！如今看来，洛邑横遭巨变，怕是为瑧王所不容了。
石覃闫说的没错，她为之守护的，没有陨落在六年前的昌靖兵变中，便决计不能栽在此事上！
“白荌，六年前的昌靖兵变，天子被濮北王带走，昌郡却留给了瑧王。白家这些年举步维艰，你自入淄陵以后，人人都道白家小姐低调谨慎，不如西陵小姐豪气风发，也不如荀小姐睿智冷静，但其实你们都为了家族而来。”
“石大人为何告诉我这些？你又有何目的？”
石覃闫最后一番话，白荌心中已想的清楚。她便是这般的人，不愿意懂便懒得去想，愿意懂时便要计较的真真切切。既是逃不了，那一丝一毫都需得算的清清楚楚。清歌先生说的没错，她有时过于执着。
石覃闫听她如此发问，便知道自己的话她一定是听进去了。他今晚既是敢说，便也早就准备好了‘目的’给她。
“你可知宣平侯府内的浣侧妃？”
“谢浣浣？”
“正是。我乃浣侧妃的义弟，在你初入淄陵的时候，她便交代过我，要我在王宫多助你。可还记得都锋山宣平候带兵围剿温忠肃等人？温家人与我无关，都锋山的浑水我本不必去淌。但承诺义姐在先，所以我才随宣平候上山。那日幸好你与侯爷没有彻底冲突，否则我必会想方设法护你周全。还有破庙之内，亦是因此缘故才施以援手。”
白荌想起那日都锋山，石覃闫虽跟随宣平候，但确实也没有对温家下手。如此说来，他倒全是为了自己而去？这说法未免可笑，她不信当日石覃闫的目的会如此简单，可若他与浣姐姐的有约在先，也可权当真话。
“你与谢浣浣如何相识？”
“义姐乃当世红颜，可奈何天妒红颜，命比纸薄。当年天子在濮北下诏废后，欲立宠妃浣贵妃为后，此事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引发了濮北王室的宫廷变乱。后来，浣贵妃离奇失踪，有人说她被濮北王密杀，也有人说她被皇后赐下鸩酒白绫。总之对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传言纷纷，想来你必有耳闻。”
“又过二年，淄陵王的长子宣平候不惜违抗王命也要迎娶一民间商女，而此女容貌酷似昔日的浣贵妃，众人暗下猜测，却无一人明说。其实，那两年，谢浣浣一直在我石府修养。”
石覃闫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当他说到濮北王室时，白荌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神色也稍稍有些变化。濮北王室的那场宫廷变乱，她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甚至那场宫变流了多少血，伤了多少人，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浣姐姐失踪，周围的人都对此事都闭口不提，讳莫如深。她追查过，亦无所获，但却让她第一次接触了宣平候这个名字。然她当时不甚在意，也未想到日后自己会与淄陵这些人牵扯上。彼时，魏后咄咄逼人，先是逼死华牡夫人，后迫害淄陵质子，形势一片混乱。她被行昀强行送出濮北，却也与行昀就此离心，失去至爱，可谓心神具伤。
后来，她回到墨善阁，也曾依靠墨善阁和白家的力量找过浣姐姐，但均无所获。当时她心念如灰，又被突然告知身世，一心想去隆都，再无暇他顾，便没刻意寻找。一年后，淄陵宣平候府再传来消息，得知浣姐姐还在人世，她便放下了此事。只是没想到，当年浣姐姐失踪后竟一直躲在此处。
“如此说来，我便当真的要信了你才对。你今晚引我前来是一番好意，白荌要感激不尽。”
“可白小姐的话语中，石某倒是听不出感激之情。”
石覃闫自嘲一笑，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相隔仅五步，趁着月色，便更加能看清彼此的神色，不似方才说话之时的半朦胧半阴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石大人救过我的性命，感激自是有的。但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跟随三公子至此，不是明白些什么，为的只是寻你。可我有几个疑问，要问一问石大人，还请石大人解惑。石府当年收留谢浣浣便是全然无所图？你今日引我前来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些？那为何前些时日你我日日相处时不说，反倒憋至今日。还有，石府既在洛邑，那为何当时你却找处农院住下。”
白荌态度虽不咄咄逼人，但言语犀利。她伶牙俐齿善巧辩这一条，倒是从年少至此都未变。
石覃闫失笑一声，见她这般逼问，却是无甚在意的。
“潮海秋茶宴时，义姐曾与我说，淄陵那些人都是瞎了眼睛，只知西陵珺与荀禾喆，却未看到你才是真正的惊世女子。如今看来，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
“哦？没有令石大人失望，白荌也是荣幸。但石大人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我刚才的那些问题。若是答得出来，白荌的感激之情自会奉上，且有恩必报，绝不虚言。”
白荌莞尔一笑，眼中却无笑意，说话时扬眉上挑，颇有神色。
但石覃闫却仍旧没有坦白的认知，不过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半晌后才开口道。
“都锋山后，侯爷曾与我提起过你。侯爷围剿了温家人，逼死了温忠肃，依照刑场上你代温老受刑的架势来看，你本该极恨他才对。可并没有，侯爷说你对他怨意倒是有些，但恨却不至于，这点儿令他困惑。现在看来，倒是没甚疑惑，因你有仇未必恨，有恩也未必谢。”
石覃闫话中的讽刺白荌若是听不出来，也是白被人夸了这半晌的玲珑心思。只是，石覃闫说错了。她瞧的出来，君子衍当初围剿温家未必本意，后来再救下温家也未必真心。不过都是权谋局中的几颗棋子摆布。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只有防备与戒心，犯不着怨恨。至于石覃闫救她是一码事，另外的盘算就又是一码子事了。
草丛里的灯笼突然在此时扑闪了两下，还发出怪怪的声音。
白荌与石覃闫都回头看去，原来是之前那道‘黑影’又出现了。这次，白荌是真真实实看清楚了，这就是一只小狗。
“狗崽子，小心扑坏了灯笼，一会儿白小姐可是回不去了。”
石覃闫冲那小狗随意轻松开口，却又不像是说给这狗崽子听得，白荌脸色黑了黑。
小狗估计是听到训斥了，呜咽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二人，下一刻竟一下子跳到了石覃闫的怀中！因着二人距离仅五步，令白荌不由吓得后退几步。
“看，吓到白小姐了，赶紧给人家陪个不是。”
石覃闫没有因为这小狗的撒娇而放宽态度，狠狠的拍了一下这狗崽子的狗头。他本是魁岸男子形象，此刻怀抱小狗，倒是很有几分滑稽。
白荌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喜爱些小动物之类的，只皱眉看着对面一人一狗，明知石覃闫故意挪揄，也不愿张嘴费口舌还击。
石覃闫自讨了个没趣，只道：“方才这狗崽子叼了你的灯笼，我这人可是个极明事理的，既是它的错，便由它来还。这样吧，让狗崽子带你出去，不然这石府你怕是要摸晕了脑袋。”
白荌到底还是没弄清楚他今晚引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但这不急。反倒是另一个问题，自踏入这个园子起，她便耿耿于心。若是不问，怕是回去后也是胡思乱想一番。
“石府以前的主人是谁？”
“我料想你定会问这个。”
“若你跟之前的那些问题一样不回我，自是可以。但石大人就不怕我转身便告知三公子今晚发生的事？想来石大人大晚上在自家府邸，又如此大费周章的引我到这荒废的破园子，不该是个人癖好所致吧。”
石覃闫今晚目的何在，白荌尚不可知。但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石覃闫在躲君子稷，不然不会这般现身。这二人之间有什么龌龊她不管，但洛邑的事情她既是参与了，便一定要将自己那份真相弄得明白。
“石府从前的主人，是王上。”
(https://www.uuubqg.cc/120_120592/6213865.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