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墓主天下
聚缘亭内,又如上次一般,佳人走后,空留茶香。
君子稷端坐在石桌旁,面前的那杯茶由热到凉,他似乎可以闻到那茶盏上留下的兰花香。
明清与灰衣男子站在他身后,只默默侍候着,替主子挡了这周围的风。
“明清,今日二白可喂养了?”
良久后,君子稷才开口,却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公子,早早就喂了。这畜生在都锋山上受了伤,性子躁了许多,可是越发难喂养了。”
明清回答的语气轻松,看得出来平日在这位主子面前,虽仔细服侍,但并不拘谨。
“那就好。回头将大白的玩偶扔给二白玩儿,让它安静些。”
“啊?”
明清一愣,这……吩咐来的着实奇怪。公子什么时候连两只白狐的玩偶都要关心了。
“公子为何要答应她?”
灰衣男突然开口,说话的调调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样,都是生人勿进。
明清知晓这人胆大,但公子尚未开口主动谈及此事,他们如何能够主动开口询问!他连忙给灰衣男递眼色,但后者全然不理,忽略他就跟周围的空气一样。
“那依着你的想法来,这事可怎么办才好?”
所幸,君子稷未恼,只语气平淡的反问回去。
“白家已没,中垒校尉白祐樘又非我们所用,此女于公子而言,全无用处,累赘而已。”
灰衣男一字一字的说出口,他向来不废话,但句句都在点子上。身旁,明清听得这话,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公子的脾性,谁也说不准。就像此时,心情若好,连畜生的玩偶都能关心到。心情若差,便连瑧王的话也不放在心上。明清少时便随在公子身边,充其量也只摸透了五分不足。
君子稷听完灰衣男子的话,却是嗤笑一声,道。
“她决计不是真心要嫁我,至于给出的那几条理由,自是不提也罢。但我想帮她的心却是真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了。”
明清听到这话,挑挑眉,一点儿也不奇怪。看吧,他总结的果真一点儿没错。公子算计的时候连针孔的心都容不下去,随性的时候连身家赔进去也无所谓。
灰衣男子抽抽鼻子,不再多言。
“公子,王妃宫中是不是得找个人回话?”
明清上前斟茶,突然想起他们出府的时候,王妃刚刚派人去往府上传话。君子稷赶着赴约,并未命人回话。
“不用,咱们省着点儿力气,直接等父王传话便可。”
君子稷抿茶,随意一答。可明清却面露犯难之色,再次开口道。
“可是公子,此次洛邑郡的事情王妃如此上心,面子活儿咱们总得过得去才好。再者说,那洛邑郡的‘金贵之地’,实非小事。”
“金贵?如何个金贵法?不过是个死人的地方罢了。魏霍为着那虚无的传言就敢冒天下之大讳,即使是给他得了又能怎样?如今,大哥未动,我却是万万动不得的。”
君子稷笑着摇头解释,可见这事在他心中远没有旁人那么看重。至于那洛邑的‘金贵之地’……传说而已。
“还有一件事,明清听说前段时间白小姐在潮海阁养伤时,王妃曾多次询问军师侯信她的伤势。可是,侯信当日不过顺势施救,日后照料的都是宫内医官,王妃似有隐情。”
明清提及这事,君子稷的脸色终是变了变,但随即恢复如常,道。
“母妃自有打算,无需关心。”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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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祐樘领着白荌前去军师侯信府中道谢的时候,恰逢侯信外出巡视,他二人便在府中稍等了片刻,才将这位军师给盼回来了。
侯信此人,深的瑧王信任,说是淄陵第一近臣也不为过。白祐樘礼节谨慎仔细,唯恐哪处不当给人落了话柄。他与侯信虽是同袍,但他一向与宣平候府走得近,侯信则是瑧王的人,所以没有多少交际。
可是白荌对这人,却是很有好感。
初次见面,是在大理寺的天牢,这位军师在那牢狱中恣意曲意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后来,宣武堂温家二次行刑,她走投无路之时想到了这位军师。这世人只爱锦上添花,唯有这军师雪中送碳。
儒士之风范,风骨之存常,唯侯信而已。
“白小姐看起来身体虚弱,可是从前历过什么大病?”
几番寒暄,侯信突然开口询问了这么一句。
“多谢军师挂心,少时是经历了一场病灾,所幸后来平安无事。”
白荌恭谨回答,并不起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以为只是彼此没话找话的话头罢了,可侯信却接着又问了几句。一旁,白祐樘离家多年,自是不知。
“那灾病之时,可有异常之处?”
“无甚异常,只是约莫那时病的有些厉害了,后来许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
“原是如此。若是不介意,我再为白小姐号一号脉象可好?”
白荌微惊,看了白祐樘一眼,后者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她才扭头回道。
“如此便有劳军师了。”
侯信替她号脉号的很是仔细,可他毕竟也才三十来岁,还属不上长辈,男女有别,时间久了,白荌便觉有些尴尬,手腕上那两根手指的温度清晰传来。
“白小姐身体虽虚,但无甚大碍,日后注意一些便可。若是不介意,我可写下药单,供小姐调理身体。”
“这……”
白荌面色有难,觉得今日的侯信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主动替她号脉尚且说得过去,但是又如此殷勤,就有些不妥了。
“多谢军师了。只是小妹娇弱,不敢过多劳烦,还请军师不要放在心上。”
白祐樘适时开口,回绝了侯信的好意,后者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一句如此便罢,扯了其他的话转了话题。
三人在正堂又坐了片刻,白祐樘与白荌便告辞离去,侯信也未有多留。
回程的马车上,白祐樘想起方才在侯信府上的情形,对对面坐着的白荌开口道。
“侯信于你有恩,咱们并非无礼之人。但此人身份特殊,还是少些来往为妙。另外,你现如今与侯爷婚约在身,只等过段时间返回平昌,通知家里准备各项事宜,待到明年正月嫁入侯府即可。所以,万不能与其他男子过分接触。”
白荌听得这话,心里一虚,差点儿就以为白祐樘所说的并非侯信,而是……但又转念一想,她刻意隐瞒,白祐樘应当不知她聚缘亭私见君子稷之事。
“兄长多虑了。我虽处闺阁,但并非全然不知。如今兄长与侯爷才是我所依赖的。至于其他人,我自有分寸。”
“如此甚好。”
白祐樘点点头,未曾怀疑。但他若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子可并非什么逆来顺受的主儿,私下里筹谋的一切,怕是要气晕过去才罢。
另一厢,侯信送别白家兄妹以后,独自在书房呆了好久。他命下人将府内所有藏书统统送到房内,又坐于案前接连翻阅,未曾有一刻停歇,直至晚膳时分,宫内有瑧王妃的人入府传话。
传话的是王妃身边的宋女官。宋女官是瑧王妃的陪侍丫头,深得王妃信任,在宫内所有宫人都敬着。她一进书房,就逾越主客礼数,屏退所有下人,对着案前的侯信开口道。
“军师一向运筹帷幄,看透人心,此次也莫要做了什么糊涂事。王妃心中执念已重,白家小姐身上的秘密,普天之下,怕是除了军师,再无人可解。如今,洛邑郡那‘金贵之地’再次出事,潮海阁的预言恐怕不久就要应验。”
书案前,侯信正襟危坐,听完这番话后神色也未有丝毫触动。这位军师的性情一向怪癖清高,淄陵城内几乎没有与之亲近之人。此时,侯信面前的案桌上放了一卷旧书,翻开一半,书纸泛黄。
这宋女官在宫内历练多年,什么性情的人未曾见过,侯信的反应早在她预料之内,此时也并无气意,只接着开口道。
“军师与王妃师出同门,今日王妃托奴婢问军师一个问题,军师听与不听都好,但这话奴婢得传到。王妃托奴婢问:山之东,有牛饮水,菩提子串,可解?”
侯信身躯微动,但神色仍未有变化,于是宋女官便继续言说。
“军师若仍未有所动,便听听王妃给出的这题答案。答案是:颠倒轮回,无解。”
“够了!”
侯信沉声开口打断,脸色未急,但语气已然不善。宋女官见他终于开口,轻笑一声,道。
“不知军师面前的书中,是否有这么一段话:‘古洛邑,有主墓。□□晖,日可鉴。禹圣祖,百年诏。留世人,龙潜水。’”
洛邑乃是古郡,有百年历史,是个上□□朝其晖,日月可以照耀的好地方。可是这些判言,都不足以令这个小郡天下闻名。它真正金贵的地方,是有一座神秘百年的公主墓!
关于这个公主墓,传言众多,一说墓内葬了禹朝开国皇后,这位传奇皇后身死后遗身就一直没有下落,后人推断暮穴时间,以此作为根据猜测,可暮穴名号却对不上。也有人说墓内葬的是一位真正的公主,这位公主远嫁和亲,不知名姓,后回归母国被葬在此处。
当然,还有一些传言。总而言之,直到现在,这座墓的主人究竟是谁,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众说纷纭。但无论这座墓怎样被神化,怎样被猜测,它都一个吸引人的致命点!
墓内,有禹圣祖明康帝的遗诏!
禹圣祖明康帝乃一代雄才伟略的君主,此遗诏可谓得之得天下!
关于这份遗诏,正史中便有记载,比起那些虚无的传说,更能令人信服。众所周知,禹圣祖当年驾崩的时候,因武穆圣王与锦珠公主流落边塞爆发政权变动,所以并未留下传位遗诏。可是,史官却载,圣祖驾崩弥留之际却有留下一道特殊密诏,藏于墓中,墓处洛邑。至于密诏内容,则只字未提。
久而久之,这份密诏便有了如今‘得天下’的含义,几乎与禹朝传国玉玺相提并论!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公主墓因各方势力错综原因,一直处于洛邑郡,得了‘金贵之地’的称号,人人可见,人人知其方位,却从无人敢涉足。因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绝非一家之姓可担起的。
宋女官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书房又陷入了沉寂。窗户吱呀作响,侯信依旧端坐在案前。
许久后,他喃喃开口,自言一句,声音很飘很轻。
“墓主天下,白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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