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性自私
“这荀禾喆便是为了自保,也不该……”
白荌原想着温忠肃不会听取这个意见,可当他真的命所有人退后三百步的时候,白荌却是心乱了。
舒韵伴在白荌身边,小声喃喃了一句,声音不大。白荌冲她安慰一笑,道。
“人人异思,谁都想活着罢了。”
舒韵听后,眼眸一沉,不再言说。
可一炷香以后,崖边并无半分动静,没有众人以为的漫天流星火箭。
“怎么回事?宣平候到底想要做什么?”
开始有人小声议论,此刻每渡过一段时间,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异常的难熬。死亡不可怕,等死才令人心神崩溃。
又过一炷香,崖边突然传来嘈杂之声,渐渐逼近!众人慌神,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人……官兵已经越桥!”
“什么!”
温忠肃大惊失色,断然不会想到宣平候人马竟然弃了大大优势的弓箭,直接越桥!方才为了逼真,那边的探子他已经尽数撤回!
可是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官兵围攻上来的时候,温忠肃的几百人尽数倾上,一场厮杀染血上演,兵器交接。
周围开始混乱,白荌被人群冲散,在林中慌忙的躲着刀剑。掌中运气成刃,却始终没有出手。
突然,一把飞剑凌光而来,直直向她刺来!
白荌猛地回头,手腕翻动,眼角抿出狠意,黑色的眼珠映出尖利的宝剑寒光,碎发在脸颊轻拂飞舞。
千钧一发之际,那红衣烈阳般的女子翻飞着衣角出现的刚刚好,令白荌措手不及,匆匆收了手势。
只见西陵珺一个收力旋转,将那青锋剑提出几丈有余,转身对白荌肆意一笑,大声道。
“碰上我西陵珺,权当你命大!”
白荌震惊,后舒展眉头回以一笑,西陵珺这女子到底还是聪慧的。
各世家小姐公子被抓,只西陵珺与白荌两人回去的话,旁人会如何作想?
人性总是自私的,没有谁会设想你如何逃出生天。在这个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淄陵城中,氏族势力交错,王权贵族相缠。没有一个人的独活,只有众人的猜忌。
白荌对她感激诚挚一笑,后者微微颔首,眸中神采熠熠。
“白小姐,这里终究不是我的邺郡,虽有思念惦念的人,但我时时忘记这个事实。自今日起,以后怕是不会了。”
西陵珺真挚的话令白荌有些动容。二人皆是不远千里来到此处,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西陵珺带着她冲出林子,一路都护着她,未曾令白荌受到半点儿伤害。她们在林外,碰到了荀禾喆与舒韵二人。四人见面,甚至都不用多少言语,眉眼神色间,交流便罢。
而林外,天地已变。
寡不敌众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满地横尸,血水成河却是白荌不曾预料到的。
悬崖边,血腥弥漫鼻尖,她只胸间作呕。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瞬消失,不曾于这尘世留下半分气息痕迹。
远远看去,宣平候一身白衣,与这周围血色,对比鲜明。
“侯爷!温忠肃愿死!只望侯爷能够放过其余的人,不徒增杀戮!”
温忠肃被围至中央,困兽之斗,绝境之下,摘了面罩,求情君子衍。众人皆惊,不料今日一场笑话,竟是温家人所导!
白荌看着这一幕,阁士的眼中已是死灰晦暗,没了神采。一个人失去了苦苦支撑的信仰,不过行尸走肉,不惧生死。她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手,脸上戴了伪装的面具。
“若是本候不允呢?”
君子衍盯着温忠肃,嘴角轻勾笑意,复杂隐晦,不见丝毫动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邸,俯视这微不足道的芸芸众生。
石覃闫见状,又看了看白荌等人的方向,凑在君子衍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君子衍听后,眼神也同样略过她们几人,后又移开。
那一眼,状似看了四人,实则只有一人,荀禾喆。
“荀家小姐与侯爷之间,必然相识甚早。”
白荌脑后响起西陵珺低声一句,却不知她刻意与自己说这句话的意图何在,只能点点头。可点头之后,脑中电光火石一瞬,仿佛意识到什么!
为何君子衍会弃了极具优势的箭阵?直接越桥!
答案就在那三百步中!
三百步,可以迷惑,也可警示!
君子衍必熟读兵书,且谋略无双,与荀荀禾喆之间默契极致。他看懂这三百步之变,知敌方有变,不易妄动。暗潜之后,因温忠肃等人与崖岸隔绝三百步,一时难以发现变化。待他们反应过来,三百步足够令官兵展开攻势!
好一个稻草诱敌之策!却不知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白荌心中渐渐复杂,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所要面对的一切,是一张利益交缠的巨大的网,慢慢的会将所有人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侯爷,你我相交不多,但你应该知我,知我父!这大争之世,我父宁死也不愿为人傀儡,遭人摆布!天下至德,莫大乎忠,忠也者,一其心之谓也;肃也者,恭敬严正也!温家辅佐明圣之君,但君家为藩!此番赶尽杀绝,有悖人伦大义之道!”
温忠肃怒威呵斥,终究还是不肯舍了最后的傲骨。他口中这些话,又何止一个大不敬可以治罪的!
“阁士,大禹早已经在百年的风雨飘摇中不复存在。禹帝无能,天下混乱至此!自古以来,江山天下,便是能者居之!父王承顺天命,民意所归!”
君子衍声音不大,却字字落进人心,带着腊月湖底的冰冷寒意,浸透了金秋的瑟瑟落叶,落寞而又颤栗。
“哐啷!”
温忠肃手中剑落地,步步后退,直盯着君子衍,双目泛红眦裂!
白荌不知何时,已然两目泪痕,面具再也戴不下去。她暮然仰头望天,妄图将眼泪憋回,却无济于事。
天还是蔚蓝的,云还是洁白浮动的,那自由自在的鸟儿在头顶脆叫。突然,她仿佛失去了什么,是踏入这淄陵城的那一刻,就没有了的自由和人生。
十四岁那年,她带着玉璞忱夜驾车远去离家,三人成行,自此看遍禹州山水,心中装下了整个大地山河的宽广。
十七岁那年,她带着亡父遗愿飘零来此,满心不甘,自此失却了一生风景,困在这小小狭隘的淄陵城内。
想罢,收了眼泪,像那日赴刑场一般,在天下人眼中淡然从容,不悔向前,跪在君子衍面前,不言一语,不吭一声,但脊背足够挺拔坚定。
“起来!”
君子衍沉声,眸子紧盯着她,怒意夹杂在语气中,用作警告之意。
女子不动,一丝不动。
“本候命你起来!”
白荌抬头,那日刑场断头台,她也是这般跪在他的脚下,仰视着他。但是同样的幸运,上天不会眷顾她第二次了。
那天,百姓在,他放她进去,鞭刑天下,做给谁看?今日,只她一人,人微力薄,又要做给谁看?
白荌其实一直都不敢肯定,那日,他究竟为何放自己进去。
“儒……儿……”
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白荌与君子衍身上的时候,没有料到温忠肃接下来的行为。
一把利剑,自刎于脖颈,鲜血四溅,自此一条残命了却人间!
“不要!阁士!”
白荌转身,撕心裂肺的吼出,提裙跑过去却被冰冷的铁甲挡在外面。那一瞬泪如泉涌,心揪在一起,颓然跌坐地上。在这天地间划成一抹色,透明的色。
“大……同……”
温忠肃最后一息,眼睛紧紧盯着白荌,或者说……是墨善阁的儒儿。
一代文豪大儒,临终之际,只有这两个字。
“慢!瑧王王命到!”
吊索桥的一端,暮然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气氛。
众人望去,只见另有一队人马越桥肃然而过。为首中垒校尉白祐樘,高举墨黑卷轴,上封五爪黑金龙,正是瑧王命书!
“瑧王有命,温家罪案,推后论处,一应余党,暂作收押!”
众人大惊,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何应对,纷纷看向宣平候。
这温忠肃死的不巧不差的,就在王命之后……
宣平候却只轻皱了眉头,看向白祐樘身后,不是中尉府的人,也不是卫尉廷尉两府的人,是瑧王亲兵。他扭头对白祐樘询问,却问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三弟呢?”
白祐樘眸底一沉,立刻拱手回话。
“回侯爷的话,三公子就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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