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约定俗成的道理
望着那瓶药，我不走了，我让维克托走。
莉迪亚这女人很倔强，倒是有几分傲骨，我想跟她单独聊几句。莉迪亚要我死，若说不恨未免太牵强。可历尽磨难，我活过来了，恶果未结，她做的那些事没有任何意义。
在那个绝望的晚上，莉迪亚有传递过温热的，她多少还是安慰了我。假如，那天答应她远走就好了。我太愚钝，固执地等着维克托干嘛？我们之间明明没有爱，是孤寂惹的祸，他是孤寂的制造者，也是陪伴者。
远离他，我到了花花世界走一遭，旧习惯很快会改掉。我正慢慢适应着，谁没了谁，都能好好地，这是约定俗成的道理。
“想问什么，痛快点！”莉迪亚语带坚定，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很帅气。
“……”她像个烈士坦荡无惧，我哑口。
“见色起意，是我唆使的；我算计，骗你误入暗影党，那瓶致命药丸和那把剪刀……勾结客丽丝，要你彻底消失，这些够了吗？”莉迪亚对犯下的种种罪行，信口道来，供认不讳。
“你……”我语塞，她痴心错付，为挽回维克托才痛下杀手的；我明知，还故问？
“别假惺惺，收起你那同情泛滥的眼神。”
“看错了吧？我这人小肚鸡肠，没你说的那么伪善。”
莉迪亚不屑，她排斥，她很孤傲，我讲再多也不见得会打开心结。我们不是朋友，她没必要征求我原谅。她是维克托的人，严不严惩是维克托的事，与我无关了。
莉迪亚性格坚韧，是个有担当的女人。那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让人恨不起来！客丽丝赶她差远了，她跟维克托挺搭的。维克托眼光不咋地，委屈了她。
女人不能把感情看得太重，太重了爱而不得，伤人伤己。
何为感同身受？维克托命令莉迪亚体验一波。这女人听了没半分犹豫，就这么视死如归，欲吞掉那瓶药。我是个胆小鬼，很惜命的那种，这事换成我，估计没她勇敢。
不行，得拦着。
可别想歪，我心眼小着呢！
莉迪亚对我积怨太深，真的撒手人寰了，怕是阴魂不散。单凭这点，我能冷眼旁观么？
我阻止她，不过图个心安。那瓶药洒了一地，倒入她嘴里的其实也就两三粒而已，吃不死人的。我坐下等着看戏，她定住，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愤恨就对了，我狐假虎威，唤奥特和罗德倒杯水来。这两人跟我熟，还是给点面子的。水来了我指着莉迪亚，他们左右为难，一个二个生怕我争风吃醋，借机报复她似的。
瞧，人心所向啊！这儿是他们的地盘，人家是一伙的。我早没事了，哪会紧咬着不放？莉迪亚憎我，那几粒药就当是一个小教训。她吃不吃，我这都已翻篇了。
莉迪亚仍关在地下室，作为处分，维克托每天都会叫人送几粒药过去。这件事，后来我在阿什利那儿听到的。
这男人真够狠，那种药吃一两粒没什么，天天服食，光是幻觉就够折磨人。讲句落井下石的，莉迪亚这阵子用水深火热形容也不为过啊！
阿什利告诉我这些，难不成还指望我去说服维克托？
人微言轻，这可不好办。
莉迪亚再怎样有阿什利罩着，暂时不会出大的乱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出乱子了，那些药就不会掉个包，玩移花接木吗？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没啥大不了。
此话一出，阿什利茅塞顿开，突然对我赞赏有加。咱俩友谊的小船，就在那时荡起了双桨。
这儿是一块是非地，我好不容易独善其身，就不想一头栽进去。
维克托是要找的，无奈，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打一肚子谈判腹稿都白瞎了。莉迪亚被幽禁，一个名为boy，替了她的缺。
June是暹罗人，她的拳术很厉害，是个格斗高手。
June的经历比较特殊，她曾服务于歌舞团又打过拳击，在暹罗芭乐玛是活生生的赚钱工具。June很热情，人如其名，她是我的贴身保镖。说白了，我更愿意将她看作是维克托派来监视我的人，她的性质就像奥特和罗德。
June有别于一般的Ladyboy，她不够妖艳但刚柔并济，这一点我很乐见。
拜托，我好歹是个女人，也有虚荣心的OK？
我不自信，太妖艳的整天跟着，无形中会带来压力。幸好，维克托这王八羔子善解人意。这事儿，他设想得还是挺周到的！
June个子比我高，手长脚大，毛孔不算粗糙，皮肤也很好。若她不开口说话，我们走一块儿，就是一对姐妹花的即视感，回头率大大的有。
June精通穿衣打扮，正好我的衣橱里挂满了各种款式的靓衫。闲来无事，也就向她学习学习怎么个搭配法。June给我推荐美妆产品，洗护琳琅满目，我们经常靠在沙发上敷面膜。
当然，享受滋润的同时，免不了会收到奥特和罗德，时不时瞟来的吊诡眼神。
这两人与June有些合不来，June受雇于维克托没加入帮派，不算正式的成员。奥特和罗德拿着鸡毛当令箭，没少刁难她。June表示强烈不满，解决矛盾的方案简单粗暴，打一架呗！
June何许人也？
多年搏斗生涯，造就了她攻击和防守的能力都极强。单枪匹马，三下五除二把奥特和罗德KO。这两人败倒后，再也嚣张不起来。
活该！谁让他们小瞧于人的？
哎呀，这种比赛身为嗑瓜群众的我，都没看过瘾就完结了，还能重来不？
散场太快，好无趣！
June是人妖，或主动或被动。人妖在我心里没什么歧义，仅仅是个名词。我虽浅薄无知，但远没浅到那地步。每个人都有活出自我的权力，最反感那些，一旦发现有悖于常理，就归为十恶不赦，天地万物所不容的。
同奥特和罗德相比，我与June走得更近一些。维克托没有软禁我，出门溜达、逛街血拼，都不在话下。
有次，June甩掉奥特和罗德，带着我去品尝她最爱光顾的一家暹罗食馆。我不会暹罗语，June和这的老板声情并茂，扯半天，我顶多能听出“刷我滴卡”。没办法，这段子在我们那朗朗上口，风靡一时。
我们是亚洲人，饮食方面大抵共通。这里的菜色多数都改良加工过，芒果糯米饭、木瓜沙拉和椰汁鸡汤是我的首选。June要重口味些，咖喱鱼虾蟹她必点。
奥特和罗德绝非等闲之辈，跟丢了一小会，及时追回。我们还未开动，他们就来凑热闹。
我跟June吃得爽翻，奥特和罗德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似乎也想大搓一顿。这两人坐到隔壁桌，太见外了吧？
咱华夏民族，讲究的是不分你我，人多场子热。若不介意，一起用餐亦无妨？
暹罗姐们倒也干脆，爽快地邀请。奥特和罗德“盛情难却”，加入其中。
上次干过一架之后，他们仨和谐了不少。想不通都什么年代了，还崇尚武力，拳头硬的能站着说话？三位都是爷，June姑且算在内，有好酒我给他们满上，一饮泯恩仇。
对的，我以茶代替，顺便为自己的机智而干杯。我一个劲怂恿，这仨跃跃欲试，激动得我差点撸起袖子，站着单脚踩椅，化身江湖小娘们。
呵呵！今儿个穿的是窄长裙，不雅，我打消豪气万丈的念头。
June随性，奥特和罗德也就意思意思，没下文了。
人有三急，我本想去趟洗手间，再眼观六路，拐到后厨趁机开溜。不是我作死，维克托这人不好捉摸，别看这会儿吃香喝辣，等哪天他抽开身可就难说。往昔，那些犯过的错不能重蹈覆辙，想改过自新，得动动脑筋。
维克托花钱请June“保护”我，奥特和罗德随行，这举措令人费解。我不是重量级人物，他整的这一出，闹哪样？早知今日，当初在洛璇玑就不应逗留。至此，懊恼已无用。
我在卫生间稍作停留，预备来个金蝉脱壳。走到出口，谁知June双手抱胸，就这么立在墙侧。这帮人贼精，我的内心活动，他们都看穿了？
我故作轻松地越过June，行回餐位继续开吃。奥特和罗德不见，June入座，一脸淡然。
耍花招显得我弱智，不如来点别的。我拉着June与她勾肩搭背，还不忘掏出手机，咔嚓拍个不停。我把照片发圈传微博，算是间接向亲友报备行踪。
正忙着刷屏，一双尖头皮鞋站到跟前。June对着尖头皮鞋的主人微微颔首，然后识趣地退到一边。我视若无物地翻着热搜，那人伸出大掌将手机夺走，我不抬头也知是维克托。我的无视他有些不快，手机黑掉，放进裤袋。
我假装狗腿地从盘子里叉起一块咬剩的虾肉，献到他嘴边。这货爱干净，我就是单纯地想整蛊，恶心一下他。岂料，这人嚼得津津有味。
打铁趁热，我多献点殷勤好为之后的谈话埋下伏笔，望他网开一面。两人的关系若能撇清，那是最佳不过。
我正儿八经地用华文跟他商量，他不买账还转移话题，夸我今天的装扮特别赏心悦目。我们太久没见面，维克托眼神炽热地望着。他抓住我的手，捂得死紧，掌心滚烫一片。
这人没毛病吧？有了客丽丝却不忠诚。
男人都这样，夜阑人静时，他会不会有一丝丝愧疚？我忍住嫌恶，慢慢地缩回。维克托追问，还想上哪玩。我垂头丧气，不接他的话。
June早已买了单，此刻正与奥特和罗德守在门外。维克托起身，我赖着不走。他很有耐性地哄着，让我想起过去。那段难熬的岁月，并不全是孤独和困惑，也有过温暖与身心靠拢。他像个恶人，又不是恶人，他包容了我的任性和疯癫。恍惚间，视觉星星点点，我由他牵着离开暹罗食馆。
一只低空飘曳的风筝飞不远，线还在人家手里拽着，这根线何时剪断在他不在我，也许很快，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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