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为艺术
广场一头的大灯扫过通道这边，通道里的黑暗没了藏身之处。陈流在门口，夏意在通道的另外一端，两人长久的对视。
“是我们一起走吧？”夏意又问道。
陈流拿出烟盒，里面没有了香烟，他揉成一团，将烟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走向夏意，说道：“好，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
“那去哪儿呢？”夏意露出笑容，眼眶里的眼泪脱离束缚沿着脸颊滑到嘴唇，甜到了心底。
陈流伸出手，手指横在她眼睑下方，阻隔了泪水的流动，“那本杂志上刊登了一张照片，好美。”
夏意稍一思考，“你是说那张流星划过山顶的照片吗？可是流星不是经常有的。”
“有过就好，我们去那里吧。你知道在哪里的吧？”
“好像在思北市周边的一个偏僻小镇。”
“走吧。”
“现在？”夏意望向舞台那边，演唱会的表演已经结束，不过观众并没有离场。因为演唱会的主角早早的离开，粉丝们显然不满意，纷纷举起荧光牌大声呼喊——“陈流！陈流！陈流！”
“没关系的，林娜会处理的。”
“谁？”
“一个聪明的女孩。”
“唔。”夏意起身，脚底传来一阵酸疼，但还是一瘸一拐的跟上前面那个人的脚步。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等等！”
陈流转过身，疑惑的看着她。
夏意歪头，眼神在他脸上检视，“你准备就这样出去？”
“怎么了？”
夏意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你会被粉丝围住的，你现在可不是光好看而已，你是大明星了！”
“那怎么办？”陈流显得很懊恼，用手掐自己的脸颊，似乎想把这张烦人的脸毁掉。
“过来。”夏意勾了勾手指，不怀好意的笑。
她从包里拿出先前从那个小女生手里抢来的签名笔，指挥走到面前的陈流，“蹲下！”
陈流蹲在了她的前面。
夏意睁着忽闪忽闪的眼睛，用笔在他的脸上飞龙舞凤。不一会儿，他那张好看到无懈可击的脸，就被黑色的墨迹完全覆盖。
夏意停下笔，托腮仔细打量自己的杰作，微微皱起眉头，又在他的额头上画了只小乌龟，这才露出笑容说，“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陈流满腹狐疑的看着在前面笑得直不起腰的夏意，总觉得不太对。
夏意笑嘻嘻地说：“当然可以了，如果不仔细看，人家肯定以为你是足球迷呢。”
“那仔细看呢？”
“像神经病。”夏意按住陈流在脸上摩挲的双手，咳了几声，严肃地对他说：“神经病可以畅通无阻！”
夏意走在前面，四处张望，两人来到广场。周围的行人非但没有围过来，反倒警惕的躲开了。夏意见自己的杰作起到了效果，很是得意，走路都带风。
陈流聋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肯定很郁闷。
不时有路人指指点点。
“为什么这女孩带着一个神经病上街？”
“不知道，你看他脸上的画挺抽象的，兴许是行为艺术吧。”
“额头上那只小乌龟也是行为艺术？”
“呃……可能真的是神经病。”
夏意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陈流翻起的白眼，她赶紧安慰他道，“他们夸你呢。”
上了公交车，夜里十点有余，车上的人不多。夏意靠窗而坐，陈流深深地低头坐在旁边，他额头上的小乌龟背上的墨迹晕开，没有了花纹，变成了一只小王八。
公交车宽广的车窗将刻溪市的夜景融成一张巨幅的画。夏意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城市的夜景是有颜色的。
红白相间的广告牌，晕黄的路灯，月色皎洁。而旁边那个人，是一切事物的颜料。
公交车驶过李依依与男朋友开在街角的那家饮品店。她气鼓鼓的坐在高脚凳上，旁边的男生赔笑递上奶茶。李依依拧起眉毛，说了些什么，夏意听不见。
交通灯变换着颜色。
李依依余光瞥到公交车上有人往这边看，转头望过去，张嘴愣住了。一同愣住的还有站在旁边的那个男生。
绿灯亮起，公交车继续往前面驶去。
奶茶店里的两个人，步调一致，夸张的挥舞着手臂。
“那个人是陈流吧。”男生注视着缓慢驶远的公交车上的那个身影。
“夏意，你一定要幸福呀。”李依依喃喃道。
男生将吸管喂到李依依的嘴里，含笑说：“是呀，他们从高中就相恋，像我们一样，也应该有个好的结局。”
男生继续说道：“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他们，如果高中的时候不是他们太过耀眼，我们早恋的事情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李依依不悦，“我们是地下恋情？说得好像我们在偷情一样。”
“当然不是，最爱你啦，老婆大人。”男生贱兮兮的靠在李依依身上撒娇。
“肉麻死了！”李依依口中责骂，脸上的笑容却更浓了些。
——
“是李依依和罗亮吧。”
“是呀，他们年底要结婚了。”夏意遥遥的向不断后退的他们招手，奶茶店招牌上的那行字闪着温馨的光芒，无比耀眼——依亮之家。
“他们好幸运。”喑哑的声音从陈流的喉结处往外传播。
夏意转过去，他的那双眼睛，流露出羡慕之情。是在渴求什么呢？大概是最平凡，也最难得的东西。
陈流勾起嘴角，说道：“满汉全席汁。”
“嗯？”
“你在那本杂志上写的。他们家那个满汉全席汁到底是什么？”
“总之，就是把乱七八糟的果汁全部放在一起搅拌。”夏意一个劲的摆手，想到当时那个味道，以及之后两天与厕所难分难舍的纠缠，满是恐惧之色。
“味道怎么样？”陈流火上浇油的问道。
“怎么说呢……” 夏意胃里翻腾，“下次我喝给你看，你看我表情就知道了。”
“看来不怎么样呢。”陈流浅浅的一笑，随即望向窗外，喉结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夏意见他欲言又止，于是问道：“你想问什么？”
汽车驶过思远集团的购物广场，楼顶有陈流的巨幅海报，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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