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狭小的安全通道
演唱会的后台。
房间里静得可怕，工作人员们刻意的抑制住呼吸，谁都不愿在这时候发出多余的声响。
化妆台的前面，坐着一个刚刚从舞台上回来的女人。镜子里折射出她的样子，化着精致的妆，双颊鼓起，鼻头略微上提，眼睛里似乎蕴藏着即将要爆发的怒气。
她的一旁，林娜满是笑容的安慰她，“说不定他等下就回来了呢，再等一会儿。”
“等多久？”女人猛地转头盯着林娜，“外面观众的呼声你没听见？”
“您稍微休息一下。我来想办法。”林娜冲着面墙而立，扮鸵鸟状的工作人员说，“快给吴珊珊小姐送杯咖啡过来。”
工作人员应了一声，纷纷像逃离地狱般夺门而出。
“一杯咖啡要去这么多……”林娜还没说完，他们已经消失无踪，她只能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林娜扶住额头，显得很焦虑。外面的粉丝还好说，大概她们也已经习惯了陈流一向我行我素的风格。可是，吴珊珊这儿难以交待。她是星娱文化传媒的千金，换句话说，吴珊珊是自己和陈流的顶头上司。
吴珊珊这次作为演唱会嘉宾，也是经纪公司的策划，试图将她和陈流包装成荧幕情侣。在演唱会的最后，她还将会和陈流深情对唱。
正在林娜焦头烂额的时候，从门外走进了一个人，林娜赶紧弯腰迎了上去，“周前辈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男人呵呵一笑，“陈流又玩失踪了？”
“为什么说又？”吴珊珊问道。
“上次颁奖晚会，他也突然失踪。找到他时，他正在桥洞里给一只流浪猫喂食。”林娜无奈的摇摇头，眼神中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他真是个特别的人。”男人收起笑容，“也是个可怜的人吧。”
周前辈是陈流出道时参加的那挡音乐节目的评委，也是陈流的导师。但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教导陈流什么。
陈流的音乐风格如同他的那双眼睛一样，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那秘密是什么，周前辈也不得而知。总之，应该是令人绝望的，像是被人投进了几千米深的深海里，即使竭尽全力的举起手，也无法伸出水面。
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先前他在观众席上聆听陈流演唱的时候，分明听出了歌声里传达出了不同于往日的信息，他那双一贯幽暗迷茫的眼睛里都有了一丝光亮。
循着他的目光寻找，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个女生身上，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定。
也许那个女生能给他带来鱼儿的鳃，即使在深海里，也能自由的来去。
“等下我和他的合唱怎么办？”吴珊珊打断两人的沉思。
“就让我来代替他，给这场演唱会做一个ending吧！”周前辈看着在一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样子的林娜笑道。
“可是……”吴珊珊尽管不情愿，但碍于周前辈是圈内公认的天王巨星，也不好直接反驳。只能对林娜说，“我一定饶不了他！”
林娜赔笑说，“嗯嗯。下次强迫他吃最苦的东西。”
——
夏意和陈流并排靠墙而坐，场馆内人声鼎沸，唯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是安静的。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即使有很多问题要问，一时也无从问起。
积习深重。
陈流又点燃了一只香烟，缭绕的烟雾在黑暗中飘散开来，最终又没进黑暗，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夏意从他手中夺过烟，放进自己的双唇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口腔里充斥着烟草味。呼吸道抗拒的将烟雾排出去，她开始急促的咳嗽。
陈流侧头望向她，低低地说了句，“吸烟不好。”
说罢，却没有把烟夺回来，只是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烟，重新点上。烟尾发出微弱的光芒，缓慢的消磨烟丝。
他放进嘴里，原本缓慢消逝的速度，陡然变快。
“我看过那本杂志。”
“嗯？”
“你编的那本。”
“没想到真有人看呢。”夏意灭掉了烟，剩下的烟丝得以保全。
“你写了一故事。说有一个小男孩，从小没有味觉，尝不到酸甜苦辣。于是在某一天，跟着外星人去了其他的星球。在那里，他重新找回了味觉，但是他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从此和那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天隔两方，再也无法相见。”
陈流吐出烟雾，闭上双眼，继续说道：“你写错了故事。”
夏意仰头望向天花板，“原来错了呀。”
“那个男孩并没有找回味觉。他依旧需要那个女孩告诉他，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甜的好吃，苦的不好吃。”陈流牵起嘴角笑，眼睛里却晕满了泪水，“但是，有一件事情你说对了。”
“什么？”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无法穿越浩瀚的宇宙重新回到那个女孩身边。”
“唔。”夏意收回伸出去的双脚，抱在了怀里，“那么，那个男孩当初为什么离开呢。”
陈流沉默不语，又点燃了一只烟。
“那个女孩，找了那个男孩好久好久，可是那天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夏意歪头，脸颊贴在膝盖上，泪迹顺流而下。
那天，一如往常。陈流坐在地板上调试吉他，夏意像只小猫咪一样在他身上来回蹭。让他片刻不得专心。
在他扔下吉他，将她制伏在床上时，她又眨着那双眼睛，无辜的说，“唔，真可惜，今天大姨妈来了呢。”
然后就见他怒不可遏的回到地板上坐下。她笑嘻嘻的再一次故技重施，极尽挑逗之能。
“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陈流偃旗息鼓，准备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夏意风情万种的说，“吃你咯。”
“怕了你了。”陈流轻轻关上门，往夜市走去。
他关上门时，那个懊恼的神色在夏意眼中定格。此后无数个夜里，她都试图在这个定格的画面中找到他离开的蛛丝马迹，但是终究无迹可寻。
那一定是在出去后，他才临时决定不告而别的吧。不过夏意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毅然决然的离开自己身边。她甚至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存在那种事情。
夜里九点，十点半，十一点零五分，夏意趴在窗台上，窥视楼下，却迟迟不见他归来。房间里的地板上，还静静地摆放着那把他还未来得及调试完成的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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