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蚂蚱大爷
小米心里自然有了她的想法,在羊圈的四周再埋上一圈带刺儿的树枝子,让夜里进来的贼没办法从外面下手,羊圈里面再一根挨着一根埋上一层树桩子,再给安个门儿,上面的盖顶子再铺上一层厚草,羊圈里放上一张床,夜里就着个人睡在羊圈里,这样就能凑合着一冬过去。等明年开春了,就拉土把院墙给搭起来,趁着搭院墙的时候也把羊圈给翻持一下,四周的墙都用泥搭,严严实实的让贼进不去。
就在小米这样琢磨着要收拾羊圈的时候,玉米喘着粗气从会计家回来了,进了院子,她就嘴巴一张一张地喘着跟小米说,会计已经去见上面的人了。
小米一听这个,心里一怔,会计要是把自己家的这几只羊也说给了上面的人,那就不好了,不知道啥情况的人各种想法都有,有人还会以自己这姊妹几个是想趁着这个乱子想讨个便宜,上面的人要是给查出来是谁今夜进了村子,就要谁赔自己家的这几只羊;还有人会想着说自己这姊妹几个故意说瞎话添乱……还有,上面的人不知道自己家的这几只羊给找回来了,说不准还真会塌了心地给自己家找这几只羊呢。想到这儿,她又向院子外面一指,冲着还没有喘匀气儿的玉米说:“赶紧去追会计!”
玉米回身又冲出了院子。
“大姐,咋的又折腾着我玉米姐去追会计呀!我玉米姐那两条腿能追上会计的洋驴吗?会计骑着洋驴,两脚蹬一圈就能跑半里地,玉米姐再咋的倒腾两条腿,也追不上会计呀。再说了,说不定会计已经跟上面的人说过了。”麦子很不明白小米又催着玉米去追会计。
小米给麦子的话一下子惊醒了似的,忙着冲着院子外面喊住了玉米。
玉米又喘着粗气回到了院子里,整个身子一伸一缩地喘得满脸通红。
“喘口气儿歇会儿吧。”小米瞅着喘得马上就要塌下腰玉米,心疼地安持着说,“歇会儿你把早饭做到锅里去,让麦子烧锅。饭做到锅里后你在院子里扫出一片地方,把屋里的棉籽饼弄出来晾晾,我趁着这个空儿把咱们家的羊圈给收拾收拾。”
玉米喘着气向小米点着头。
麦子瞅着不停大喘的玉米,不声不响地从屋子里拿出一条小凳子放到玉米的身后。
小米安持完玉米,就开始张罗着去收拾她们家的羊圈。
尽管小米很倔,但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让她掩饰不了,两个髁膝盖虽说不像昨个儿那样疼了,毕竟伤还没有好透彻,加上睡了一夜之后,摔疼的肋叉子又醒了盹儿似的一阵一阵地疼,虽然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但毕竟这样的疼在身上,本能的护疼还是让她的抬脚举手不那么灵便。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筋是不是给伤着了,自己的骨是不是给动了,这个家,就算是知道自己伤筋动骨了,也不能像别人那样动不动就躺在家里养着。这个家,自己躺不下来,也不能躺着,因为很多的事儿都在等着自己。自己要是像别人那样躺下了,这个家里的很多事儿也就转得不是那么灵便了。她强撑着两个髁膝盖的不灵便和肋叉子的疼,找了铁锹和洋镐,围着羊圈外圈儿镐锛锹刨挖了一圈儿的窄沟儿,然后又忙着去那一堆的晾晒着要做柴烧的树杈枝子上翻找带刺儿的枝桠。小米把翻找出来的枝桠杈子一根挨着一根在羊圈的外圈排好封上土,然后又两手握着一棵木桩把封下去的土夯实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再也强撑不下去了,髁膝盖上的疼还不见咋的,就是两边的肋叉子,可能是给镐锛锹刨牵扯着了,疼得她眼看着就喘不过气儿来。她把锹把放倒在地上,想坐下来喘口气儿,琢磨着歇上一阵就能好一点儿。但是,她咋的也没想到,屁股还没有挨到锹把,两边的肋叉子里一阵大火煮开了的糊涂一样往整个胸壳廊子里翻着疼。她想憋口气儿,用这口气把这阵疼压下去,还没等她往肚子里吸气儿,胸壳廊子里的疼一下子就堵到了嗓子眼儿里,一股子腥粘腥粘的东西从嗓子眼儿喷了出来。
小米吐血了!这让小米自己也一下子给吓呆了。
两边的肋叉子倒是给这一大口的血吐得见轻了一些,她两手摁着两个髁膝盖吃力地站起身,也就在她弯腰起身的时候,她从发觉自己头上的汗在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滴。她用袖子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又弯腰拿起地上的铁锹。她想用铁锹铲土把吐的血盖起来,这样,玉米和麦子就不会知道自己吐血了。可她没有想到,玉米把饭做到锅里之后又在院子里扫出了一片地方,想问一下小米是不是现在就把棉籽饼弄出来晾着,小米吐血全给她看在了眼里,也把她吓得呆在那儿不知道该咋的了。
小米两手握着锹把,还没等她弯腰铲土,玉米一声哭喊让她不由得回过头去。
“姐,你这是咋的了!”玉米跑过去从小米的手里夺下了那把锹,“姐,你都累得吐血了!”
玉米哪儿知道小米不光是因为累才会吐血,小米两边的肋叉子昨个给摔得还有伤啊。
小米强撑着两边的肋叉子疼,袖子膏了一下嘴上的血,向玉米笑了笑,说:“姐没事儿。”
“还没事儿!都吐血了还没事儿!啥是有事儿啊!”玉米向小米哭喊着抱怨说。
“别嚷着给麦子听到了,姐真没事儿。”小米整起脸色说,“姐有啥事儿,不就吐了一口血吗!你看,姐还能干活儿呢。”说着,她就向玉米手里夺那把铁锹。
玉米把手里的铁锹往身后一背,向小米又是一声大声的哭喊:“姐,你想咋的呀!”
玉米的这声哭喊让小米一下子身上没了筋骨一样酥软了,胸壳廊子里的疼也就在她这样的酥软中一下子把她的胸壳廊子堵得满满的。她抱紧了自己的胸壳廊子,想蹲下来缓上一口气儿,但是,这个时候她的身子骨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整个人就一下子堆在了地上。她向玉米伸出一只手,嘴里仍旧向外淌着血沫子说:“拽大姐起来,大姐没事儿。”
这个时候的玉米已经给小米这样的景况吓得啥也不知道了,听到小米要她拽小米起来,她才扔开了手里的铁锹,伸手去拽堆在了地上的小米,嘴里没了命似的冲着院墙的外面喊:“来人呀,快来人救我姐呀!”
玉米的喊声像青烟一样飘到院子外面就没了,这个时候的庄户人家大多都已经在地里忙着招呼收种了,哪有几个清闲的劳力在家呀。
麦子听到玉米的喊,把灶膛里的柴火往里面推了推,见不会有啥子火星子能掉下来了,就一下子从灶门前冲出了灶房。
玉米拽住小米的手,用尽了力气想把小米从地上拽起来,可她没能把小米从地上拽起来。
小米也想顺着玉米的劲头站起身,可整个身子似乎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
麦子跑到羊圈,眼前的景况一下子让她像给炸雷轰了一样。
玉米见麦子过来了,马上就嚷着要麦子出去喊人。
麦子给玉米的话提醒了,马上就冲出院子扯着嗓子哭一样地喊。
村子里的人家这个时候大多灶房上的烟囱里都冒起了轻烟,麦子的喊声随着这样的轻烟在村子的上空飘了一阵就消失了。
麦子喊了半天,不见有人过来帮忙,急得她跳着两只脚恨不得要骂人了。
就在麦子想要张嘴大哭的时候,习惯睡早起晚的蚂蚱大爷一蹦一蹦地从他的那两间破房子里走了过来。
麦子一见蚂蚱大爷,马上就冲了过去,抱着蚂蚱大爷的腿,哭着要蚂蚱大爷赶紧想办法救小米姐。
蚂蚱大爷急急地问:“我给你的喊声吵醒了就急忙着过来了,小米咋的了?”
“我大姐她吐血了。”麦子哭着说。
“啥!”蚂蚱大爷给麦子的话惊得不浅,忙扒开麦子的手,三蹶蹦并作两蹶蹦就冲进了小米他们家的院子。
麦子跟头把式地跟着蚂蚱大爷进了院子后,就冲到了蚂蚱大爷的前面把蚂蚱大爷往羊圈里领。
羊圈里的玉米还在拽着小米的一只胳膊很费力地往上拉小米,但是,此时的小米竟然给啥子坠着了一样堆在地上动不了了。
羊圈里的几只羊像给吓着了一样,一声不响地挤在一起很惊恐地看着小米和玉米。这个时候见蚂蚱大爷蹦跶着过来了,相互挤动着小心地叫了几声。
蚂蚱大爷见小米堆在了地上,两眼惊得像杏核一样圆溜,他瞅了瞅玉米,又瞅着小米,从玉米的手里接过小米的胳膊,回头催着玉米说:“快找辆架子车来!”
玉米听了蚂蚱大爷的催,立马梦里给惊醒了一样冲出院子去邻居家借架子车。
蚂蚱大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小米从地上扶了起来,瞅着小米很心疼地问:“小米,你这是咋的了?咋的还吐血了?是累得吧?”
小米一手捂着胸壳廊子,很吃力地向蚂蚱大爷摇了摇头。
“不是累得是咋的了?伤着了?”蚂蚱大爷见小米摇头,更想不明白小米这是咋的了。
身边的麦子听蚂蚱大爷这样问,就把昨个儿小米给摔着的事儿说了:“大爷,你看,我小米姐的两个髁膝盖上还有伤呢。”
“傻闺女呀,没听人说吗?动病静伤啊!有病要动着养,有伤要静着养,你这是给摔出内伤了,得躺着养些日子,你倒好,伤还没个咋的,就这样出力气,把内伤给折腾得重了!”蚂蚱大爷听了麦子的话,心疼地怪罪小米说,“这一还伤,就得多养些日子了呀!”
小米强撑着向蚂蚱大爷一笑,一喘一喘地说:“我这身子没那么金贵,我也静不下来,也不能静下来,家里这样一摊子的事儿,我静下来哪成啊。”
“傻闺女……”蚂蚱大爷知道小米的脾气,也知道劝不住小米,只能这样心疼地不知道该跟小米说啥了。
“大姐,待会儿拉着你找先生看看,回来你就歇着,家里有啥事儿你就安持一声,我们几个能干得好!”旁边的麦子听了小米的话,马上就劝慰着小米说,“大姐,你这样,我们几个心里都难受啊。”
蚂蚱大爷听了这姊妹两个的话,心里一阵的堵,这些年来自己这样没心没骨不死不活地熬着日月,换句话说,打女人和孩子走后,自己熬着日月就是在一天一天的等死。不管咋的说,自己一个人养活自己一个人,日子咋的都要比这姊妹几个宽绰些,就是这样几个日子没个南北姊妹们,还这样奔着日月往前走,跟自己比起来,这姊妹几个要比自己难为得多。他扶着小米在院子里一个高一点儿的凳子上坐下来,瞅了瞅这个院子,心里又不知咋的了,竟然腾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以后这姊妹几个的日子自己要多过来帮着拉上一把儿,毕竟自己一个人的活儿一个人做很轻快,这姊妹几个的活儿大多还都扛在豆子和小米两个人的肩上,自己能帮上这姊妹几个一把,豆子和小米就会少受点儿累,肩上的担子也会轻了一些。
麦子来回往院子门口跑了几趟,嘴里不时地问着玉米姐咋的还没借架子车回来。
玉米出了院子之后,就挨着几个邻居家去借架子车。可是,很多人家的架子车都忙着往田地里拉沤出来土粪,或者拉到田里准备往家里拉地里的收成,倒是狗比爹,听说小米吐血堆在地上动不了了,把装了半车的土粪一抽,喊着院子外并没有进他们家借架子车的玉米,让玉米拉他们家的架子车去。
玉米给狗比爹喊得一惊,她咋的也不相信狗比爹会喊着她要把自家正在拉粪的架子车借给她们使唤。
“这闺女,愣啥呀,赶紧拉过去吧。”狗比爹见玉米给自己喊得发愣了,催着玉米说,“昨个儿的事儿是昨个儿的事儿,我不记仇,你这闺女倒记仇了?赶紧拉回去吧,回去用啥东西把车厢里扫扫,垫点儿东西。”
玉米这才拉着狗比家的架子车风一样地赶回去。
蚂蚱大爷见玉米拉着架子车进了院子,马上就催着麦子找张苇席子出来垫到车厢里,这就扶起小米往架子车上去。
“我这没啥大紧的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小米不愿意上车。
“傻闺女呀,内伤能跟外边的伤一样吗?外边的伤抹点儿药就好了,身子里的伤得吃药啊!”蚂蚱大爷见小米不愿意往架子车上去,发了脾气似的抱怨着说,“要是给耽误了,说不准能引出别的啥毛病来!”
“大姐,你就看看去吧,要是你咋的了,我们姊妹几个该咋的呀!”扶着架子车车把的玉米见小米姐不愿意上车,要哭着说,“大姐,我知道你是心疼花钱,这伤在身子里,该花的钱咱还得花呀!要是心疼钱把身子里的伤给耽误了,以后就不是花钱多少的事儿了呀,姐!”
玉米的话让小米慢慢地仰起头出了一口气,也就是这口气,牵扯得整个胸壳廊子又是一阵堵心堵肺的疼。她在架子车前站了一会儿,是啊,自己要真的有个咋的了,就会拖累着这姊妹几个,然后抬腿上了架子车。
蚂蚱大爷见小米上了架子车,连忙着从玉米手里接过两个车把,倒手把车襻往肩上一搭,拉起架子车就一蹶蹦一蹶蹦地出了院子。
小米侧着身子躺在架子车上,蚂蚱大爷拉着车子一蹶蹦一蹶蹦地往前紧赶着,玉米跟在车子旁不停地喊着小米。
“老蚂蚱这是拉的谁啊?咋的了?出啥事儿了?”刚出村子,猫春二大爷从地里回来迎面正碰上了蚂蚱大爷,他见平时就一个人的蚂蚱大爷今儿竟然拉着架子车紧蹶蹦着紧往前赶,心里先是一个纳闷,又瞅见跟在车子旁边的玉米,心里一下子提溜起来。
“小米,昨个儿摔的,今儿吐血了。”蚂蚱大爷抬头看了一眼猫春二大爷,步子不停地往前蹶蹦着回了一句。
“谁?小米?咋的摔了?”猫春二大爷听说车子上拉的是小米,很不相信地往车子上瞅了一阵,见真是小米,马上就跟着架子车也不往回走了。
玉米把昨个儿的事儿又说给了猫春二大爷。
“这闺女,摔着了咋的不歇着呢,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猫春二大爷着急上火地怪罪着侧着身子躺在架子车上的小米,“身上摔伤了能像头疼伤风的吗?头疼伤风的,活动活动身子出身汗就好了,身上有伤了,越动越厉害呀!”
小米向猫春二大爷笑了笑,她想向猫春二大爷说两句感激的话,可她不能说,狼牙一样的土路一高一低地垫着车轮子,蚂蚱大爷又是一蹶蹦一蹶蹦地紧着步子往前赶,整个车厢像簸箕一样簸得她整个胸壳廊子里堵得像要炸开了一样的疼。她憋着气,挤着胸壳廊子里的疼,这样憋上一阵,然后再小心地换上一口气。
“老蚂蚱,还是我来拉吧,你这腿不灵便。”猫春的二大爷紧跟了几步车子,就嚷着要换蚂蚱大爷。
“趁这会儿我还不累,就我拉吧。待会儿我蹶蹦得累了,再换我拉,那时候我也蹶蹦不快了。”蚂蚱大爷两手不松车把,仍旧往前伸着脖子紧蹶蹦着步子赶路。
“还是我拉吧,半里湾也没多远的路。”猫春的二大爷一手从蚂蚱大爷的手里夺过车把,一手从蚂蚱大爷的肩上取下车襻,屁股一拧就把蚂蚱大爷从车把里拱了出来。
蚂蚱大爷给猫春的二大爷用屁股从车把里拱出来,一脸不痛快地皱了两下眉头,但两腿的不灵便又让无可奈何。他跟着车子一蹶一弓地紧往前倒腾着两条腿,这才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还真不如猫春二大爷的两条腿利索。
玉米见猫春的二大爷拉起了车子,觉得再让蚂蚱大爷跟着就有点儿耽误劳力了,眼下正赶着大忙的节气,都恨不得一个人能长出四条胳膊四只手,三下两下就把地里给忙清闲了。再说了,蚂蚱大爷的两腿还不是那么灵便,这样到半里湾蹶蹦个来回,也够他喘上一阵子的。她看了看蚂蚱大爷,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大爷,家里要是忙的话,你就先回吧,给我姐看病去这么多的人咱也帮不了啥忙。”
蚂蚱大爷一听玉米这话,立马就板起了脸色,瞅着玉米半天没说话。
玉米见蚂蚱大爷不高兴了,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自己的话伤着蚂蚱大爷的心了?她马上向蚂蚱大爷陪个笑脸,说:“大爷,我没别的啥意思,就琢磨着把我姐送到半里湾也要不了咱们这么多的人,到了半里湾咱们也插不上手。眼下地里又忙,咱们不能都占着人手儿把地里给耽误了。”
“傻闺女,我那一点儿地,有个三晌两晌就给收种得利索了。”蚂蚱大爷眨了两下眼,松了脸色说,“今儿不管咋的,我得跟着去看看小米伤得咋样啊!”
玉米见没法子要蚂蚱大爷回了,也就只能让蚂蚱大爷在后面一蹶蹦一蹶蹦地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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