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殷妙坐在殷铁生书房的藤椅上,一直哭。
殷铁生绕着书房转了一圈又一圈,抬眼看见小姑娘挂着泪,一声不吭的坐着,心里烦躁极了。要是换成玉姐儿,哭哭闹闹,最后买点东西就能哄好。
但这个女儿不一样。
自小也不是养在跟前的,感情也不深,唯剩着血脉的倚靠联系在一起,要不是需拿她来博前程,或许这辈子也再难见面,殷铁生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少哭些,这事是柳氏不对,我已经骂过她了,你的房间我也让她去收拾了,不会在让你受委屈。明天好好去街上逛一逛,碰上喜欢的就买回来,衣服首饰也置办起来,好不好?”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人却站在半米外,这样疏离的情感,将殷妙憋在心底,想问一问,能不能不去的欲望给压了下去。这样的安慰没有太多的感情,像交易一般,能用衣服首饰来衡量,纵使殷妙在这份渴望里追寻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以为再面对时能云淡风轻,不以为意,可真的发生了,照样能使人痛彻心扉,意难平。
无力的疲倦感又如潮水般袭来,殷妙想,哪怕父亲能骗一骗自己,哪怕说一句,名字报上去了,没办法更改,这样的谎话,她也会信,也能觉得好受一些,可这个男人回避了这个话题,并妄图用交换的方式,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明明这样努力的争取了,曾经这样努力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如此厌世的模样;从未想过那些在幻想里得到的认可和鼓励,只是水中月,梦中花;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道路,会越走越窄,以至于,什么都不想做了。
明明计算好的,虽然离挑选只有三天的时间,但未来共同生活的时间很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为自己谋一个住处,可现在,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或许,真能选上,去寺庙也不错,落得清净,可前世那个陪伴太后的女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豆蔻之年,就埋葬在了地底下,家人不能为她收尸,因为入了选,就是皇家的人。这样的消息,在郢都,只是小小的溅起了一点水花,出现在茶余饭后无聊的对话里,然后再无音讯。
殷妙木木的走出房间,就见柳氏一脸慈爱的站在殷玉房间的门口,对她招了招手,抱歉的对她说道:“你姐姐不懂事,她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了嗯?以后呀,你就住在这里。”
见殷妙半天没有反应,又继续道:“在路上赶了这么多天,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带你出门逛一逛,你父亲给了好大一包银子,我们明天就去把它花掉。”
说完,亲昵的拍了拍殷妙的脸颊,就将女孩子推进了屋,指了指那张雕花的大床,道:“褥子被子都是新的呢,刚晒过,也不知道你平日喜欢吃什么,就让小厨房随意做了些,吃完就好好休息下,姨娘在前头的那个屋里,有事就过来找我。”
叮嘱完,柔柔和和的出了屋,殷妙望着她的背影,打心底,着实佩服她忍耐的持久力。其实殷妙初进屋时,就看到床上明明有两个枕头和两床被褥,那时她就知道,睡卧榻的主意定是殷玉自己的想法,可如果只是女孩间的龌龊,那么她在这府里未来的境遇,就不会有多少的改善,只有盖上宠妾灭妻的帽子,打着虐待嫡女幌子,让周围人知道,殷妙未来在这屋里的日子,才能过的顺。
而另一个屋里,柳氏面对哭鼻子的女儿,难得没有安慰,只是冷漠的看着。殷玉见母亲半天没有说话,抬眼看去,就见她面无表情,神色犀利,莫名的抽噎了一下,停止了哭声。
柳氏见女儿平静下来,才淡淡道:“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骑到殷妙的头上。”
“娘,你竟为那人,来教训我?”殷玉不可置信的失声喊道。
“你觉得你不值得教训?”柳氏嘲道:“她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下的孩子,出世就占一个嫡字,就凭这个字,她就比你尊贵。”
“但外公说,娘,娘不是马上要做继室了吗?”殷玉扯着手中的帕子,愤愤不平的顶嘴道。
“你以为,这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柳氏疲惫极了,看着眼前长不大的孩子,花了极大的力气道:“你知不知道娘亲为了这一天,花了多大的力气,医生说我不能再生育,可我还是拼死生下宽哥儿,落了一身病根;为了让你爹高看一眼,我千方百计去搭娘家的路子,助他官至京城;我到殷府整整八年,我没脾气的熬了这么多年,熬到荣氏早死,你知不知道,娘这么多年,过的有多不容易?”
“娘......”殷玉怯怯的喊道,懵懂的开始明白柳氏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知道自己这次出了大错,连累了母亲。
“你不明白”,柳氏低低的笑道:“娘是对你们太好了,你们不曾看见过其他人家,庶女庶子过的凄惨模样,我这么拼命,不过是为了你们有一个好的前程。但如今,你也不懂事,殷宽也不懂事,或许我命里本就没有这福气。”
坐在一边的殷玉惶惶然的想张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干坐着,明明以前在老宅的时候,殷妙被她指的团团转,也不见一声哭。不过是三年未见,她一回来,就哭的这样惊天动地,生生她吃了这么大的跟头。
柳氏倚在床板上,同样神色莫测,轻轻道:“反倒是殷妙厉害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氏就将打扮的焕然一新的殷妙带出了门,一路上指着街上有趣的事物和女孩子说笑,真当看不出一点间隙的地方。而殷妙只是淡淡的,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却神色落寞迟暮,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六岁的小孩子。
她们现下走的这条路她其实记得,前世,她来往这条路无数次,为的是还清小姑子漫无边界花费的欠款,明明府里亏空的一塌糊涂,她竟有本事,在拿不到银钱的情况下肆意赊账,还记得都是她的名字。那时她恨极了,天天盼着小姑子再嫁,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死在了前头。
殷妙百无聊赖的看着,柳氏见她不开口,也渐渐觉得没意思,沉寂了下来,直到了金玉苑,才复开口道:“这是西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了,虽说价格不便宜,但东西是顶顶好的,连玉姐儿我都还不舍得买呢。”
说罢,就拉着殷妙下车,只听见前头传来娇娇的抱怨声:“这名字也太俗气了,金玉苑,呵,我都在朔玉轩、明锦阁买惯了,要是挑不出来该怎么是好?”
身边陪伴的嬷嬷低声赔笑道:“这可是西城最好的首饰阁子,夫人说了,原先买的饰物华丽了些,这次进宫,还是打扮的素净些好,金玉阁样式确实不好,但胜在朴素,小姐,这次好歹也选一些。”
刚说完话的柳氏觉得讪讪的,这样正面的打脸太直接了些,斜眼看见殷妙,倒是毫无反应,大约是被殷铁生的举动给打击到了,其实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孩子渴望父亲的关爱,是天生的,这样割舍的情感,换谁,都会伤心透的。
郢都有三家著名的首饰铺子,两家位于东城,是顶顶有名的阁子,朔玉轩样式精致新潮,备受女孩子追捧,明锦阁物件奇贵,是身份财力的象征,凡住东城的人家,女眷圈里,要是没这两家店的饰物,必定受人冷落。上一世的殷妙,在这上面,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即便到了最后,也只有出嫁时,周家送的一套朔玉轩的头面,平常也带不出府。
而西城的金玉苑,胜在价格公道,凡富贵人家也能消费的起,故生意最为兴荣。前头那个女孩子,一看就是世家小姐,眼界宽了,看不上也是正常,倒是年纪瞧着只有六岁左右的样子,难不成,也要进宫参选不成。
殷妙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刚好,那女孩子转身也看了过来,两个女孩子彼此望了一会儿,才分开视线,只是殷妙至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模样,而那个小姑娘,脸上的不屑几乎要漫出来了,摆了下袖子,趾高气昂的就往前走去,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串伺候的人,场面好不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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