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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郢都,外圈西巷的梧桐里弄,挤挤挨挨的一串房子间,传来一声急速的怒骂:

  “什么叫没见着人,这都几天了,还没见着人?”

  一个妇人匆匆的从西边的屋里走出来,扯了扯发火男人的衣袖摆子,暗示隔墙有耳,家事被人听见,终归不好,结果被男人一个振袖的甩开,也遭了一顿骂:“都是你,就这么几个钱,也不愿意出,你也不想想,她一个孩子,没人接没人照顾的,怎么来?这下好了,人到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要是我交不了差,那就让玉姐儿顶上。”

  “都是我的错,老爷莫急、莫急”,那妇人不见恼怒,柔声细语的开解道:“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妙姐儿自小就听你的话,一定会到的。再说了,宫里要的是六岁的女孩子,玉姐儿都八岁了,能顶什么用。”

  殷铁生闷哼了一声,觑着眼,瞧着妇人。

  那妇人也有些尴尬,但面上笑意不减:“这都城很真和我们原先的地方不能比,花费比之前高了不少,我也是想能省则省。再有,宽哥儿自换了学堂,就学了好些知识,虽说束侑贵了点,但也盼着他将来出息,能帮老爷的忙。”

  殷宽是殷铁生的长子,颇得殷铁生的喜爱,以往什么费银钱的地方,往殷宽身上一放,殷铁生便没了说法。但这次,只见殷铁生抿唇不语,连瞧也没瞧妇人一眼,摆袖就去了书房。

  那妇人皱了皱眉头,想来老爷这是恼上了,按他的性格,要是妙姐儿赶不上,还真会将玉姐儿顶上,想来想去,还是招了身边婢子立春,吩咐道:“看看宽哥儿今天在不在房内,在的话让他准备准备,去书房内找他父亲讨个巧儿。”

  婢子应下,不一会儿,一个男童拿着书,兴匆匆跑到殷铁生的书房里,颇为自得的笑道:“爹,今日我学了千字文,夫子夸我背的好,给我了个优等。”

  平日,也就只有殷宽有这特权,能随意出入殷铁生的书房,为的也是能及时了解殷宽的学习进度,可今日,看着眼前骄傲自得的长子,殷铁生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他恍惚想起原配荣氏病重的时候,才三岁的殷妙,坐在床边的小矶子上,一句一句的背诵论语,当时他就在想,要是荣氏得的是儿子,那该有多聪慧。

  殷铁生虽不是苦出身,但因为县上的教育资源有限,他又决心读书,于是父亲就将他送到郡中有名的大户人家做陪读,边读书边伺候人,真的非常的辛苦。当时的西席,就是荣氏的父亲,荣福庆。

  荣福庆看他生的俊秀,又肯吃苦,读书上也颇有灵气,便偏袒一些,到后来,更是将自己的女儿也许配给他。荣氏虽是女子,但从小也是陪着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书,谈吐出色,也颇有才艺,新婚之初,两人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直到殷铁生过了乡试,去省里参加会试。

  读书人,笔墨纸砚、交际出游,都需银钱,殷铁生过的并不拮据,但多余的钱也是没有的,最后纳了当地商户人家的女孩子为妾,才宽裕起来,中榜回乡,那女子已经怀胎三月,有了他的骨肉。

  但殷铁生从未有过将孩子放在妾氏教养的打算,毕竟商家女子,眼界有限。□□氏心高气傲,成天和殷铁生阴阳怪气,到了后来长子殷宽出世,殷铁生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打算。没多久,荣氏去世,妾氏的亲家有颇为得力,搭上了郢都工部侍郎的线,给殷铁生铺了进京的道路,言语间暗示,想要殷铁生扶正妾氏,当时殷铁生见她有儿有女,又持家辛苦,也就没有拒绝。

  但现在,看看眼前连背《千字文》都要炫耀的儿子,和三岁就能背诵《论语》的女儿,殷铁生心里千回百转,到最后,还是赞许的摸了摸儿子的头,说了声好。

  连着晚了七八日,初晴嘴角急的燎泡都消下去的时候,殷府的小厮终于在城门外接到了殷妙的马车,自穿过巍峨耸立的城墙,初晴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车帘,神色既向往又紧张,仿佛都城的一切都值得膜拜,而马车拐七拐八,绕了无数的巷子,终于拐进了一处房屋拥挤的夹道里。

  殷妙刚出马车,就见等候在门口的柳姨娘张头探望的急切样,终见人来了,眉开眼笑的上前握住殷妙的小手,嘘寒问暖起来。不过晚到几日,待遇真当是天差地别,前世的记忆里,因为她到的早,连接着几日不受人待见,柳氏更是拿冷眼相对,嫌弃的不得了。想来今生大约是殷铁生等急了,想出了让殷玉顶包的主意,害的这位好姨娘盼天盼地,都想着她平安进京。

  而另一边的初晴则略显呆滞,显然是遭到了打击。本以为殷家进京应该和这都城给人的感觉一样,广阔雄浑,肃立严谨,但真实的场景是,殷府二进的小院,空间逼仄封闭,屋子小而拥挤,内院不过四间屋子,连他们之前住的地方都比不过。随后,她后知后觉的想到,现在殷妙来了,又该住在哪里?

  转眼却见殷妙客气疏离的正和柳氏寒暄,场面话说完了,便被柳氏引去了殷铁生的书房。房内,殷宽正在背论语的学而,殷铁生听得漫不经心,看到殷妙来了,倒是激动地眼前一亮,抬手打断了殷宽的背诵。

  殷妙拜了父亲,又笑着对殷宽说道:“三年未见弟弟,还真长高了不少,又进了学,比之前厉害了不少。”

  一旁的柳氏听得颇为舒服,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看什么都顺眼不少:“可不是,先生也说宽哥儿学的好呢。”

  殷妙皱着眉头看着得意的柳氏,迟疑道:“虽不知现在宽哥儿的老师是谁,但许是换一个的好,论语是学习经义的基础,马虎不得,我三岁蒙母亲教导,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说’读‘悦’,意为高兴地意思,宽哥儿被成‘说’,肯定是没领会句子的意思,这是最要不得的,换我以前,一字出错,就打一手板,有次因为中元灯节分心,连错了两次,被我的奶妈狠狠的打了两下,连着七日都未消肿,还是父亲心疼,给涂的药膏。”

  殷铁生看着眼神缪濡的女儿,想起那时殷妙坐在小矶子上背书的场景,才三岁,因为背错了字,就被罚了戒杖,因为荣氏身体不好,没力气,还特地叫了自己的奶妈执行,那种粗糙的人,就是打的再轻,孩子柔嫩的掌心还是高高的肿了起来,当时他也是心疼,还为此和荣氏拌了嘴,但荣氏回他,玉不雕不成器,狠得下心才教的好孩子。

  当真一语中的。

  殷宽是殷府盼星星盼月亮得来的男孩子,一出生就得宠,原先在老家的时候,老夫人尤其宠的厉害,要什么给什么,后来来了郢都,柳氏又是劳心劳力的操心,之前入过一个学院,就因为被同窗嘲笑字写得不好,就闹着要换学堂,结果柳氏求了又求,殷铁生拉下面子在白鹿幼学请了一个名额,将殷宽放了进去。这白鹿幼学是私立的学堂,入院的学生皆是富家子弟,其实层次也不是很高,但学费超贵,一个学年能抵一个普通人家半年的用度,也就是这学费是柳氏娘家出的,殷铁生才没什么顾虑,要不然,早换地方了。

  柳氏一旁听得脸色青白交接,站在中间的殷宽也是恼怒不已,撞了殷妙一下就跑出去了,殷妙藏着内心鄙视的心情,面上茫然又懊恼的看着父亲:“是我说话不对,惹弟弟不高兴了。”

  殷铁生面上也是难看,摆了摆手:“确实是柳氏宠坏了,要是你娘还在,也不会被教成这个样子。”

  殷妙低着头,不屑的撇了撇嘴。在马车上的日子里,她都想好了,前世因为初进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住的是柳氏贴钱买的院子,颇为抬不起头,凡事都忍而再忍,反倒是更让人得寸进尺。现在,虽不知以后该如何,倒不如有气出气,心里落得舒服才好。

  见殷妙不接话,殷铁生也是默了默,不要说三年未见了,本来父女关系就不亲密,尴尬了半响,才道:“你来的也是刚好,宫里正想在世家官家挑一个六岁的女童,陪伴太后学习佛法,这次父亲也是勉强够格,你从小就优秀,这次可是要给父亲争气呀。”

  殷妙抬头,看着父亲义正言辞的脸,点头道:“女儿会努力的,定会为父亲争光。”

  和上一世说的一样的话。

  可又怎么知道这是个火坑呢?前世,殷妙兴高采烈的走到柳氏为她布置的房间,就见殷玉坐在雕花的大床上,讥笑的看着她,指了指一旁婢女晚上陪床的睡榻,告诉她这是她的床,那时她气急了,怒道:“我是有机会进宫侍奉太后的人,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殷玉是怎么回她的,那样的记忆犹新,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言犹在耳,历历在目,她说:“你一个乡巴佬,也配进宫侍奉太后?不要说进宫,这郢都谁不知道,太后已经被请进了莲花寺,这伺候的人,是陪着去做尼姑的,特别适合你。”

  当时的殷妙,气的浑身发抖,就见殷玉骄纵的站起来,抬眼觑着她:“能给你睡得地方就不错了,这宅子是我娘买的,要不是这次宫里要人,本来就没你地方,也没几日,你就老实待着吧。”

  结果上一世的殷妙,真当老实呆在这张下人睡得睡榻上。

  这一次,殷妙进屋,果然看见殷玉轻蔑的坐在床上,和上一世说了同样的一番话。只是,经历过更屈辱、更愤恨的殷妙,并不将这番小孩子间的攀比放在心上,但她还是装作生气,拿起桌上殷玉最爱的玉石盆景就往地上一砸,转身拿起包袱,就往门外走。

  殷玉被惊呆了,匆匆穿鞋就去拉殷妙的衣服,没扯住,嘴上就骂道:“活该去做尼姑的,一辈子出不来,谁准你砸我的东西的。”

  追到一半,就见殷铁生阴沉的目光看了过来,柳氏一把扯住殷玉的胳膊,掐着她骂道:“还不回房间去,谁叫你乱说话。”

  此时的殷妙被堵在狭窄的夹道里,她拿手指狠狠的掐了下大腿肉,眼泪就落了下来,哭的却是另一件事:“我知道姨娘不喜欢我,吃穿用度都花的是姨娘的钱,我本就没有做小姐的姿态,但姨娘也不能这样辱我,让我睡你女儿守夜婢子的睡榻,我堂堂一个官家嫡女,就这样被你作践吗?”

  声泪俱下,惹人怜惜。一旁屋里,好几户人家都探出头来看着,御史家的王大娘更是一马当先,拉着殷妙的手就开始给她抹眼泪,嘴上义愤填膺的附和道:“这天杀的,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当众宠妾灭妻,小姑娘可怜见的,我们都会给你撑腰的。”

  站在门口的殷铁气的青筋直奔,抬手就给赶来的柳氏一个巴掌,怒道:“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嫡女的,我让你好好收拾屋子,你就是这么收拾的,殷玉是我的女儿,殷妙就不是了?还不赶快去收拾。”

  随后,转头柔声细气的招呼殷妙道:“是为父不好,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不要乱跑,这京城人多路杂的,要是跑丢了可怎么办,快快回来,爹爹肯定还你一个公道。”

  说着,强势的拉上殷妙的手,还知礼的向周围的邻居歉意的一拜,恳切道:“未处理好家事,让诸位看笑话了,影响大家,是殷某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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