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反击

　　窗外的暖阳从树影之间流泻进来，在司徒瑾的周身洒下了细碎的光影。她长发未挽，如瀑布一般流淌在锦被之上。那样黑亮的颜色，衬的她的脸色更为白皙莹泽。

　　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她的神色还有些惺忪。红唇一点，竟是另一种绝美。

　　欧阳铎一直都知道司徒瑾生的美。只是她平日里的美太过恣意张扬，不若今日这般惹人怜爱……

　　又或是……柳昭对她来说更为特别一些？

　　如若不然，为什么她见了柳昭之后就总能露出如此娇态？

　　“你将灵仙谷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柳昭？”欧阳铎的语气很是肯定，带着浓浓的酸涩。

　　司徒瑾冷冷望着他那张绝逸出尘，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唇边溢出一抹苦笑。这人，就连神色都好似是计算好的一般，从未出过错。

　　他每每笑起来，都是那般的浅淡，似乎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开心起来。平静的、怒的、笃定的，这些表情在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一个，从不会有错……

　　她也是做了那场梦之后才陡然惊觉，原来欧阳铎平日里的情绪都是假的。若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做到次次相同，从不错漏？

　　她竟是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可怕起来，心中一颤，话已经脱口而出：“柳昭他……好不容易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还请你别去害他！”

　　司徒瑾这话是说，让欧阳铎别将柳昭和她的交易告诉别人，免得柳昭在柳家不安稳。可听在欧阳铎耳中，却是司徒瑾疑心他想要对柳昭不利，在警告他。

　　“好！好！好！”欧阳铎一连说了三个“好”，目光在司徒瑾脸上逡巡良久，终于是沉着脸甩袖离去。

　　枉他从玉镯空间中醒来就心系她的安危，这才不小心听见了她与柳昭的交谈。

　　今日一早，他正准备离去，却见她在梦中睡得不安稳，似是被梦魇住了。他赶紧出声唤醒她，谁知，她的目光扫来，竟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冰冷无情……

　　不但如此，她还句句话不离柳昭，甚至还怀疑他要对柳昭不利，冷声警告，好像他是仇敌一般……

　　欧阳铎甩袖离去，让司徒瑾轻轻舒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他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可此时此刻昨日的梦境盘桓在脑中挥之不去，让她无法用平常心面对欧阳铎。

　　一看见他的脸，她就会想起梦里那真实的过了的场景里，他用着与现在一模一样的表情，安慰着那个叫湘儿的姑娘，却对正在受着激烈痛楚，被折磨地快要疯了的自己视而不见……

　　“大小姐，二夫人在外头闹呢！说是大小姐杀了三少爷，她要杀了大小姐给三少爷偿命呢！”翠儿急急的敲着门。

　　“嗯，我知道了。”司徒瑾淡淡应了一声，脸色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爹娘才认可了司徒雪嫡女的身份，司徒康死在司徒雪手中的事情闹得不好就是个死局。原本其他那些家族就等着抓司徒世家的把柄，如今，自己得了比武大会的天魁，这几个月司徒世家更是处于风口浪尖，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血脉相残这种事情？

　　当日她原本想利用莫青传递消息给袁珍珍，先将此事闹大。之后袁珍珍指认的凶手若是不对，闹得这么大阵仗，最后各方铩羽而归的话，之后再提及这件事，都会谨慎小心的多。

　　可是后来她却发现，比起儿子的生死，袁珍珍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地位，她竟然为了除掉怀着身孕的妾氏，可以将司徒康身死的消息压下去。

　　所以，她才故意在司徒凌风的院中说出司徒康身死的消息，利用那个怀了身孕的妾氏拖住袁珍珍。既然她能忍一时，那就一直忍下去好了。

　　毕竟那个时候，真正做主的司徒凌风虽然瘫痪在床，却并没有失去意识。只要他还活着，袁珍珍还不能一手遮天的时候，那个妾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将会一直是安全的。这母子二人会成为袁珍珍心头拔不出、去不掉的心头刺。只要刺一天不除掉，她就一天不敢将司徒康身死的消息闹开……

　　趁着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让爹知晓司徒雪的真面目，寻个合适的时机揭露司徒雪不是司徒家女儿的事情，将她逐出司徒世家，以除后患。日后，司徒康身死的真相再爆出来，他们司徒世家就可以稳稳坐住受害者的位置。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邪灵。

　　现在真正的司徒凌风被邪灵附体，显然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而邪灵身形邪恶、狠毒，他自然不会在乎司徒凌风的子嗣血脉。只要他稍微流露出那么一丁点的意思，袁珍珍动起手来就少了阻碍，那根心头刺就可以顺利的拔出了！

　　看今日她公然来闹事的态度，司徒凌风那位怀有身孕的妾氏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司徒瑾微微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搭救那母子二人。人各有命，如今司徒凌风已死，即使她护得住他们一时，也护不住他们一世。就算她抛却自己的名声，插手二叔房内的事情，费尽千难万难的护住了那母子二人，又如何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反咬她一口呢？

　　毕竟爹现如今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如果自己有什么不测，司徒凌风的孩子也是司徒世家的嫡亲血脉，也是可以继承司徒世家的。谁能保证，在那么大的诱惑放在眼前的时候，自己能有足够的定力呢？何况，那个还是司徒凌风的血脉……

　　司徒瑾觉得自己自重生以来，心肠已经越来越硬。

　　若是前世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能预计到后果也是一定会救人的吧。因为以前的她坚信人性本善，只要自己对别人好，那么对方也是定然不会害自己的。结果却被血淋淋的事实狠狠地打了脸。不但丢了命，还被别人当成可以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傻子，恣意嘲讽……

　　所以，这一世，即使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冷血无情，她也不会好心去救任何一只可能会变成吃人的老虎的小猫仔。

　　而无论那母子二人下场如何，袁珍珍的行为已经将整个司徒世家推上了风口浪尖。虽然如今爹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也知道了司徒雪根本就不是司徒世家的女儿。可怀就坏在，司徒雪回到司徒世家的时机太微妙。

　　正是在司徒康死后几日，司徒雪就被爹接回了司徒山庄，还得到了嫡女的身份。关于她的嫡女身份，外人绝不会相信娘不过是看她生母被驱逐，太过可怜，才将司徒雪寄养在自己名下的。他们只会觉得，那是爹偏心司徒雪，或是为了嘉奖司徒雪才这么做的。

　　要说偏心的话，就不会发生驱逐许乔的事情了，更大的可能性是爹在嘉奖司徒雪。

　　可一个被逐出了山庄的庶女，能有什么功劳，能让司徒家主连嫡庶之别都不顾，将她的地位提升成嫡女？

　　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引起了各家的注意。在自己从比武大会回来之后，更是连山庄中的下人都会议论一番……

　　如果在这个档口，爆出了司徒雪杀了司徒康的事情，那大家会怎么想？

　　他们一定会说，司徒雪杀害司徒康正是爹指示的。正因为司徒雪办好了这件事情，才会以一届弃子的身份风光地重回司徒世家，并且一跃成为嫡女！

　　这个时候，如果爹再说出司徒雪并不是司徒家女儿的事情，只会被人嗤之以鼻，指责爹卸磨杀驴，将司徒雪当作了弃子，所以才这般乱说……

　　这两件事，如果是司徒雪的身份先闹大，那么结果对自己和爹有利。如果是司徒康身死一事先爆出，那就是邪灵和司徒雪占了先机。

　　现在，很显然，是司徒雪她们得了先机。爹和自己无论是说不说出真凶都无法全身而退。

　　不说出真凶，自己就是众矢之的。说出真凶，这件事难免要变成是爹指使的了……

　　司徒瑾用手指头绕着自己的头发，如果此时有一个能商量的人在就好了……

　　就在司徒瑾扼腕长叹的时候，翠儿响在门外的声音让她如闻天籁。

　　“大小姐，柳大公子托人递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或许能解小姐今日之急。”

　　“快拿进来！”

　　司徒瑾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亲自开门去接柳昭的书信。

　　柳昭的书信不长，只有区区几句话，却让司徒瑾醍醐灌顶。

　　“翠儿，帮我梳头，随我去前厅！”

　　司徒瑾到前厅的时候，前厅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一圈人，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一见着她来，全都噤了声。

　　“大……大小姐！”

　　司徒瑾淡淡应了一声：“怎么了？二婶怎么好端端地闹了起来？”

　　仆役们全都讪讪地不敢说话。二夫人为什么闹？是因为三少爷死了，而且她认为凶手正是这位大小姐！但是，这样的话，当着大小姐面前，他们怎么敢说？不怕被大小姐一个心情不好迁怒了么？

　　谁都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了……

　　见他们全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司徒瑾也不再问，而是步履轻移，莲步款款地走了进去。

　　“二婶，老远的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司徒瑾满脸尽是笑意，“您是来给我爹报喜的吗？”

　　这话一出，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面一下子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外面那群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小姐。

　　报喜？！

　　这位主是疯了吗？

　　二夫人因为三少爷身死的事情过来闹，这位主却说她是来报喜的！这是要活活把人给气死啊！

　　还是说，大小姐这是承认三少爷是她杀的了？

　　果然，刚刚还在嚎哭的袁珍珍，一听这话，满腔的怒意喷泻而出，对着司徒瑾就冲了过去，伸手想要掐死她似的。

　　司徒瑾唇边笑意不变，伸手隔开了袁珍珍的手，疑道：“二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二叔的身子好了，您太兴奋了？”

　　“什么？你二叔的身子好了？”

　　司徒凌浩闻言也有些激动。康儿身死毕竟是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了，如今再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心中还有哀戚，却没有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时的那般伤心了。

　　倒是司徒凌风的身子好了，着实让他惊喜。

　　虽然司徒凌风做了很多错事，还总是跟他针锋相对，但他毕竟是司徒凌浩的亲弟弟，而且之前还被附身过，做出那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如今听闻司徒凌风的身子好了，司徒凌浩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司徒瑾脸上倒是不悲不喜，随意地点点头：“对啊，都能下床走了。前天晚上我和雪儿都见着了二叔，还奇怪二叔怎么会半夜一个丫鬟也不带出来吹风呢。可二叔说他是好不容易能下床，忍不住出来走动走动。这事我本想告诉爹的，奈何一直没什么机会。哪想今天二婶婶就亲自来报喜了！”

　　司徒瑾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既点出了司徒凌风的不正常，又拉出了司徒雪作证。

　　司徒凌浩听了司徒瑾的话周身一颤，瑾儿分明昨天才跟自己长谈过一次。可这事是不是前天晚间发生的，她却说没时间提及此事，这是何意？

　　他眼中的喜色渐渐褪去。想到了之前司徒凌风被附体一事，昨日瑾儿提及过，那个东西是什么上古邪灵，必须附在凡人的肉身之上才能活动……

　　他想到之前司徒凌风骨头尽碎的伤势，这样的伤势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忽然好全的？他前几日去看的时候，凌风的伤势分明很严重！如今突然好了，还可以随意走动，只有一个原因司徒凌风又一次被邪灵附体了。

　　司徒凌浩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里，转头看向司徒雪，神色古怪；“雪儿你也见着你二叔了？”

　　司徒雪似乎没想到司徒凌浩竟然会问自己。闻言一愣，刚想摇头，却转念一想，若是不顺着司徒瑾的话说，那往后师父在司徒山庄可就不能自由活动了。

　　想了想，司徒雪还是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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