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退婚
柳毅言辞恳切，不免让司徒凌浩有些动摇。
他心中想道：“是听说柳家那几个老头子顽固不化，对嫡庶之分、长幼之序看的极重。柳毅乃是柳家嫡传一脉的宝贝嫡孙，他的婚事那几个老家伙确实是要过问的。柳毅说的不错，要是与他定亲的是雪儿，那几个老家伙一定会从中作梗，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司徒家看不起柳家，才送一个庶女过去与柳家嫡子结亲。到时候，雪儿的确会受很多委屈。可是，……”
司徒凌浩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通。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司徒瑾眼尖，瞄见了墙角掠过的那一抹白色的裙角，目光在柳毅看上去十分诚恳真挚的脸上停了停，心中冷笑不已。
司徒雪说的果然没错！你早就和她互通情意了。而你坚持要娶我只怕也是另有目的、心怀不轨。
好在看你刚刚的表现，司徒康和司徒雪联手害我的事情，你应该并不知情……
如若不然，你今日根本别想脱身！只是……想来你也不是那么了解我这个好妹妹！司徒雪最恨别人提起她是庶出的身份，尤其是还当着我的面……
司徒瑾暗笑一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忽然抬头盯着柳毅，眼中含着薄薄的雾气：“原来……柳家哥哥你喜欢的真的是雪儿！那方才……方才你还发那么重的毒誓来给我听……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么？你怎么能只因为雪儿是庶出，就……就发这种誓呢！”
她状似焦急地跺了几下脚，“若是，若是真的应了那誓言，可怎么得了呢？”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了一些哽咽。
这些司徒雪惯用的伎俩她并不是不会用，而是根本就不屑去用，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拿这一套来对付自己的家人！不过，今天对付柳毅这种言不由衷，又爱装模作样、为自己找理由的人，还是跟司徒雪那套装柔弱、装善良的法子最好不过了。
对付会装的人，只有比他更会装才行！
柳毅有多喜欢司徒雪，自然就有多吃这一套。
果然，他见司徒瑾听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并不是她之后，非但没有生气，还这么关心自己，看向司徒瑾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深深的内疚，心里也不免有些窃喜——“果然，瑾儿的心还是系在我身上的。日后，只要对瑾儿好一点，来的殷勤一些，她肯定还是要嫁给我的！到时候，有了那只上古神兽水麒麟的相助，还怕大伯家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病秧子跟我争柳家家主之位么？”
而司徒凌浩闻言却是一震：是啊！柳家这小子刚刚为了让我相信他喜欢的是瑾儿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发了那么毒的誓言。现在，又云淡风轻的承认自己原来喜欢的是雪儿。连毒誓都敢随意发，这个柳毅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沉啊……往后，也一定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而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心思单纯之人，司徒家有这样的女婿，是祸非福！
他当年与柳家二老爷柳询在比武大会上不打不相识，成了莫逆之交。他又钦佩柳询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气度，这才一时兴起，与柳询定下了儿女亲家之约。
而这么多年，司徒凌浩只有两个女儿，柳询也知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因为柳询与司徒凌浩关系甚好，柳毅幼时便常来司徒家玩，与司徒凌浩的两个女儿也走的极近。待孩子们都大了一些，他见自己的两个女儿与柳毅都相处的不错，又特意问过了柳毅，知道他心属司徒瑾，这儿女亲家之约便才在了柳毅和司徒瑾身上。
司徒凌浩虽然是个只读过两三本书的武夫，但是为人极重承诺，与柳家的亲事是不会随意反悔的。可是，柳询虽然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他名下可还记挂着柳家那位英年早逝的大少爷的遗腹子——柳昭。
司徒凌浩与柳询是好友，自然也知道他待柳昭比自己亲子更为上心，心中正在琢磨：若是柳毅不堪为良配，倒是可以与柳询商量商量，将定亲之人改为柳昭。
柳昭父母双亡，本来说起亲来，就要比身为柳询亲子的柳毅难得多，柳询为了柳昭考虑，想必也不会不同意的……却听司徒瑾忽然有些慌乱地喊了一声：“雪儿，你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呢？”
司徒瑾眼神歉疚，悄悄斜了柳毅一眼，又唤翠儿去将二小姐迎进屋里来。
司徒雪没法子，只能跟着翠儿缓步走了进来。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她最喜欢的月白广袖流仙裙，头上只斜斜插了一支碧玉簪，挽了个小髻，发髻上又垂下几缕细细的雀翎，混在发丝中间，行走间随着步履晃动，泛着流光溢彩，好不动人。可是她的脸色却有一些苍白，下唇都被咬的有些发白。
进得门来，司徒雪强撑着扬起一个笑脸，朝司徒凌浩和司徒瑾娇嗔了一句：“姐姐召唤出了上古神兽，雪儿还没来得及给姐姐单独道喜，爹就与姐姐一道抛下雪儿走了……”
一句话既叙了自己的委屈，又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还表现了她的娇憨，让人对她生不起防备之心，更不会怀疑她刚刚在姐姐门外偷听的动机。司徒瑾都想要为她鼓掌叫好了！
又见司徒雪好像才看到柳毅的样子，惊呼一声，“柳哥——哥！”转而娇俏地笑起来，“你也听说姐姐召唤出了上古神兽，来给她道喜的么？”
她面上虽然笑着，可是目光里却还是楚楚可怜，一看就让人知道她这是为了司徒家的脸面强撑着说笑。
柳毅笑呵呵地答“是”。笑容中隐隐还有一丝调情的味道。
司徒凌浩见司徒雪这么懂事的样子，对伤了他两个女儿心，又这般风流的柳毅更是不喜。
司徒瑾却轻轻挑了挑眉。
没想到，司徒雪对“庶出”两个字的排斥这么大。就因为柳毅提了一句她的身份，她这是完全不顾往日柳毅对她的情分，要在爹的面前给柳毅使绊子了。
至于柳毅为什么没有风度翩翩地安慰司徒雪，反而露出风流的模样，司徒家主不知道原因，司徒瑾却知道的清楚。
那时因为司徒雪刚刚在说“哥——哥”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听了一瞬，不长不短，正好能让有心人听出来，无心的人忽略过去。司徒瑾如今刻意注意她，自然也听出来了：原来是想叫“柳哥”啊！
天恒大陆上，尚未结亲的少男少女之间一般都是互称名字。关系近一些的，互相会叫东家哥哥、西家妹妹。而订了亲的或是刚成亲的小夫妻之间，才会互相叫张哥、李妹这种称呼。
司徒雪故意在旁人面前叫柳毅为“柳哥哥”，中间又故意断一下，听在柳毅耳中，便是在叫他“柳哥”。直将他撩拨地心猿意马，忘了东西南北，满脑子只有一个司徒雪。
其实，柳毅一定要娶她的心思，司徒瑾早在刚刚一念之间想明白了。心中暗道：要不是司徒雪有这么好的手段，柳毅那般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她乱了心神，跳下自己设好的圈套里呢？
也幸好司徒雪从中插了一脚，让柳毅露了破绽。若不是柳毅在司徒家两个女儿之间举棋不定的态度激怒了爹，像柳毅那么能装、又能说会道的样子，爹恐怕一直都不会怀疑他有野心。
她转身看了一眼正垂眸思索的司徒家主，终于舒了一口气：爹终于开始怀疑柳毅的用心了，看来自己与他的婚事是可以退成了！
如今，只要她态度坚决，加一把火就行了！
司徒瑾接着司徒雪的话笑嘻嘻地回道：“雪儿还拿我当挡箭牌！柳家哥哥他哪里是来给我道喜的，分明是来看你的！”
司徒雪没有想到，司徒瑾并不以被柳毅不喜欢为耻，非但没有隐瞒，反而当众将此事说了出来，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什么话来说。加之，她一贯都以娇憨、懂事的姿态示人，如今司徒家主在场，她根本不好出言抢白，只能装作红了脸：“姐姐……你，你……胡说什么呢！”
司徒瑾耸耸肩：“我哪有胡说，这话是柳家哥哥亲口说的。不信你问他！”又好像想起来什么，着急地牵起司徒雪的手，“雪儿，你快说说柳家哥哥吧！毒誓可是不能乱发的！他今天怕爹爹罚你，还当着我们的面立了一个毒誓，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巫祝帮忙破解一番……”
司徒雪低了头攥着衣袖，却故意当着司徒瑾的面给柳毅丢过去一道眼波，做出羞涩的样子：“姐姐，柳哥——哥他……”
心中却一阵好笑：“司徒瑾啊，司徒瑾，枉你身为嫡女，又武力高强，还召唤出了上古神兽又怎么样呢？你连一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就连与你定亲的未婚夫，都当着爹的面承认了他心中的人是我不是你，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微微抿起嘴角，正沉浸在让司徒瑾难堪的得意中，却没有发现那边司徒凌浩瞪圆了眼睛。
瑾儿说柳毅是因为怕他惩罚雪儿才发毒誓的。为了心爱之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是可以理解。可他开始就明明白白说清楚了，他喜欢司徒家哪个女儿都是一样的，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处罚雪儿？
如果不是为了救雪儿，还有什么缘故，能逼得柳毅非得在他们面前发毒誓，说他自己心中之人是瑾儿呢？
司徒凌浩并不是傻子，之前是因为相信柳询的人品，不会将他的亲生儿子往坏处想。如今，他见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被柳毅玩弄于鼓掌之间，心中气愤，仔细一想，也倏地想明白了柳毅的狼子野心，登时脸黑的跟锅底一般。
当年司徒凌浩知道司徒瑾武学天赋惊人，已经着手将她培养为下一任的家主，却还是同意了她与柳毅的婚事，也不是没想到让司徒家日后会和柳家合并。他也并不是不能接受日后由身为柳毅的女婿统领司徒世家。
可是，他能接受的前提是，柳毅和他爹一样人品端正，品格端方。可若是有人想利用自己女儿的感情，妄图吞并司徒世家，那他司徒凌浩还管什么狗屁约定！
他硬邦邦地扔出一句：“小女顽劣，不堪为世侄良配！我们两家的婚事，我会再与你爹商议！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小女去秘境回来也累了……”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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