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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愁将铁网罥珊瑚


  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月儿百无聊赖,画了个蝴蝶风筝,刚飞起来就挂在墙边的柳树上。那棵柳树颇有些年头,树瘤疙疙瘩瘩,月儿拎着裙子爬了上去。

  院墙外面就是他住的冰雅阁,墙下苗圃里,他亲手种的魏紫牡丹经过春雨洗涤,绿肥红瘦,碧绿的叶片闪着油光。

  细细的柳叶上还挂着雨珠,风筝被雨水打湿半边,斑斓的色彩随之晕染开来。

  江百川走进院中之时,正看见月儿那个疯丫头仍穿着那一身顾绣湘裙,站在柳树上,一手扶着枝丫,右手拿着个蝴蝶风筝。

  他满怀担忧的朝树下走去,月儿居高临下看见他走过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小叔叔!”她提着裙子作势要跳下来。

  他责骂一声:“你又胡闹!”却是张开了双臂,月儿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树桠晃动几下,下了一场“小雨”,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眉心,那一点幽幽的水光,衬托他清冷疏淡的眉目,仿佛有月光洒落,山水般澄澈洒脱。

  扶她站稳,他厉声道:“这么高你也敢跳,你就不怕摔着?”哪里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她笑着说:“我家的这棵柳树快要长到你家来了。”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棵柳树出墙来。

  “快回去吧!省的你娘又说你了!”

  她捧着那只被雨水打湿的风筝,走到门口,回眸一笑。

  “小叔叔,什么叫做‘愁将铁网罥珊瑚’?”

  那个笑容过于明媚,一江春水在心头荡漾了一下,他顿了顿,说:“愁将铁网罥珊瑚,海阔天翻迷处所。就是渔夫将铁网扔在海里,待珊瑚生成,再将整张铁网绞上来,珊瑚就完整地取下来了。”

  是吗?那我向你抛一张爱情的网,你为何视而不见?

  月儿站在廊下,晚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裙,一年过去了,那件顾绣湘裙短了一大截,颜色也不如以前鲜亮。这一年柳夫人给她做了多少条裙子,已经数不清楚了。可她总是穿着这件旧衣,上面的每一条花纹,每一个针脚,甚至每一个褶皱,都那么恰到好处,处处都合着她的心意。月儿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件更漂亮的裙子了!

  转眼到了夏末,月儿姑娘不爱睡午觉,一看院子里静悄悄无人,轻车熟路地溜了出来。

  冰雅阁种着几棵芭蕉,两只仙鹤在芭蕉下休眠。廊下水缸里的金鱼受不住燥热,也沉到水底。

  江二爷今日中午饮了酒,正在睡榻上午睡,睡梦中听到细碎声响,抬了下眼皮,看见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眼皮又疲惫的合上了。

  她搬来八足圆凳,坐在他旁边。夏日炎热,虽然屋里四角都放了冰,可是他脸颊有一点酡红,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拿起桌上百折扇,轻轻扇动。

  细微凉风吹过,他意识逐渐清醒,却不愿睁开眼睛。

  月儿定定的望着他的脸,清癯俊朗,空灵俊秀,他阖目而眠,领口微微敞开,勃颈处的肌肤细如白瓷。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忘记了手中的折扇,她悄悄地俯下身,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只一下,她做贼似的,快速移开。她捂着发烫的脸颊,看见他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江百川心狂跳了一下,若是此时“醒了”,更添尴尬。索性假寐,敌不动我不动。

  过了一回儿,发现敌不动的时间有点长,扇的风也越来越小。眯起眼睛,偷眼望去,小丫头以手支头,昏昏欲睡。扇子跌在地上,尤不自知。他扶着她睡下,大步走了出去。

  七月天气依然炎热,院中白晃晃的太阳照的人头晕眼花,此时他的心中比骄阳更受煎熬。一直以为这丫头没心没肺,却不想她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回想过往,他的确对自己有诸多依赖,她在柳家二老面前,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在他面前,是个胡搅蛮缠的假小子。

  酒意上来,有些头痛。他烦躁的踱到后院,柳家的池塘边一阵聒噪的蝉鸣,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定定的坐在那里,望着满池荷叶出神。不知不觉的消磨掉一个时辰。

  荷丛中有细微响动,月儿仍穿着他送她的那一件顾绣湘裙,站在池中露出的大青石上,采了一大把荷叶。

  荷叶可以瘦身,这丫头总是管不住嘴,的确是胖了不少,衣袖短了一些,露出一段净白的皓腕。

  她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心有灵犀的回眸一笑,身形动了一下,足下的青石慢慢的往河中心陷没,离岸边越来越远了,她提着裙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想往岸上跳,却又不敢。

  “小叔叔。”她委屈的叫了一声。

  “那你刚才是怎么跳上去的?”他哑然失笑,忘记了午后她对他的轻薄。

  他竭力往前探着身子,朝他伸出了手。她身子前倾,一双小手搂住他的脖子,触到他的身体,脱离了危险,她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她天真无暇的笑脸,他觉得自己刚才想多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

  大手搂住她的腰肢,用力地将她提了上来。

  双脚踏到岸上,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脚踏实地,她举起手中伞大的荷叶,遮住白晃晃的阳光。

  “荷叶泡水虽然能使人体轻,但是荷叶性寒,不宜多食。”他看者着他她手中的荷叶,心中隐忧。

  “嗯,知道了。”她讪讪的点点头。那我以后少吃一点就是了。

  “小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疑惑的问:“你是不是来钓鱼?那你怎么不叫上我啊?”

  “你那么吵,鱼都被你吓跑了。”他笑着说。

  她慧黠一笑,“小叔叔,沉鱼落雁是什么意思?”

  “西施之美,使鱼儿忘游而沉入水底,貂蝉之貌,使大雁忘飞而落下来。”他淡淡地说。

  “对呀,就是因为我太漂亮了,所以鱼儿见到我就沉下去了。”她边笑边说。

  正想笑她脸皮真厚,只听空中凄惨一声惊叫,一只大雁直直的坠落下来,“咕咚”一声,正落到刚才月儿采荷叶的地方。

  她兴奋地跑过去,抓住射穿大雁的箭羽,高兴地说:“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不但能沉鱼,我还能落雁呢?”

  “哈哈哈……”这天真妄语逗得他大笑出声。

  这一笑仿佛是一直守候的昙花,忽然开放,猝不及防,直撞到心坎里来。她不禁得看呆住了,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就是遇到开心的事,也是云淡风轻。从未见他如此开心大笑过。她被那笑声感染,咯咯笑了起来。

  轻快的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过来,马背上的少年一身鲜亮铠甲,手执雕弓,身背箭匣,他十八九岁的模样,剑眉星目,神采飞扬。只是眼神凌厉了些,带着些微的戾气,使一双吊梢眼看起来充满了阴鸷。

  他行到二人面前,利落地收挽缰绳,江百川看清来人,拱手行礼:“世子。”

  月儿咯咯大笑,“你叫柿子啊?你怎么不叫橘子?”

  江百川连忙扯了她一把,再次敛衽为礼。“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口无遮拦,还望世子念她年幼无知,饶过她这次。”

  月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世子的吊梢眼在月儿的脸上和腰身上狠狠地盯了几眼,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

  月儿偷偷抬眼看那世子,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她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江百川接过月儿手中大雁,双手举起。朗声说道:“不敢打扰世子雅兴,在下告退。”

  行完礼拉着月儿快步离开,不做丝毫逗留。

  月儿好奇地往回看,那世子仍坐在马背上,盯着她看,见她回头,冲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月儿回报以一笑。江百川拉着她走得更快了。

  “那人是谁?”月儿好奇地问。

  “代王世子朱逊煓,是个残暴之人。”此人生性莽撞凶残,将大同府搞得乌烟瘴气。

  他顿了一下,凝重地说:“你是个女孩子,不要与男子接触,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懂得避让,知道吗”

  “嗯,知道了。”这话夫子说过无数遍,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做女孩还不如那时候穿男装去书院读书来的快活呢!

  看她这副某样,分明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不由得急了。

  “你今年都十五了,怎么不知道防备别人呢,还有墓生,你不能多跟他接触知道吗?”

  “墓生怎么了?”她一头雾水。

  “他有没有对你……”他说不出口,心中暗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墓生虽然和她是名义上的兄妹,但是……

  她终于明白过来,“你让我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怎么就不说让我防着你?”

  他一下子愣住了。

  从何时开始,他看到墓生与她勾肩搭背,心中泛酸难受,见到长生挽着他的手教她画画,他也不舒服。今日他才明白,原来他不想让任何人碰触她。

  他心中苦笑一声,原来自己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可是,不能这样。他足足比她大九岁,她还叫自己一声“小叔叔”,他觉得自己很无耻。

  她那么好,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朱逊煓坐在马背上,一直盯着那个小姑娘的背影。

  侍卫程坤赶到,下马行礼:“世子,王妃病重,请世子尽快回王府。”

  朱逊煓玩弄手中的大雁,懒懒的说:“去查查那个小丫头是谁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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