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豆蔻枝头二月初
秦墓生最近迷上了赌钱,刚开始小赢了几笔,阔绰了几天,连带着月儿也跟着沾了点光。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就把过年的压岁钱都输进去了。包括从维熙那里骗来的小金鱼。所以他恬不知耻地拿走了束脩银子。
月儿气急败坏地找他讨要,却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月儿又气又急 :“你不给我束脩,我拿什么读书?”
他却厚着脸皮说:“你个小叫花子,你要不要脸?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供你读了五年书,说起来是个丫头,整日里跟少爷似的。你不是每月还有二百个大子吗?自己想办法去。”
月儿咬牙切齿着说:“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夫人,这几年都是我在替你读书?”
“你去说吧!看娘先打死谁?”墓生笑得一脸无赖。“不如,你再配合我一次,咱俩再去一趟医馆,拿几张药方子一撕,不就有银子了吗?”
月儿一口回绝:“不!人都说男盗女娼最令人不齿!我当年快饿死了都没偷过人家的东西!”
秦墓生砸吧两下嘴,“唉吆喂!长能耐了!读几年书就是不一样啊!既然这么有骨气,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说罢,扬长而去。
月儿气的直跺脚,还好她这几年攒了不少体己。她曾经要过几个月的饭,她知道手里有钱心里才踏实,她的九千多个铜板全部塞在枕头里,还有过年夫人赏的压岁钱,算一算交束脩绰绰有余。
却不料秦墓生这个臭不要脸的,十两银子,一会儿就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思前想后,想再去药房里偷一把,可他一去,账房王先生就派俩伙计一前一后死死地盯着他。不行,还得让那丫头跟他去药房走一趟。
主意盘算已定,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月儿的房间,环顾四周,小哑巴不在。房中铺设样样精巧,比他这个大少爷不知强了多少倍。他万分嫉妒地撕扯月儿的云香蚕丝被褥,嘴里发狠:“这是丫头的床吗?我睡的都没有这好!”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真软和!大手触到绣满木樨花的枕头,“哗啦”一声响,墓生震惊地拿起枕头,往床上一倒,九千多个铜板哗啦啦下了一场铜钱雨,还有几块散碎银子,混合着桂花头油的香味,幽幽闪着亮光。墓生兴奋地搓搓手,一边装一边笑骂:“死丫头,也不嫌硌得慌,赛枕头里不怕落枕。”
在夜色掩映之下,秦墓生背着一枕头铜钱,进了天龙赌局,毫无悬念的又输了个底儿朝天。
于是,第二天早上,柳家的下人们看到这样一幅奇景:大少爷的书童月儿拿着竹竿满院子追着主子打!最终以秦墓生翻墙逃跑而告终。
月儿怀着满腔悲愤来到书院。同窗宋致远看她闷闷不乐,关切的问:“墓生,你怎么了?”
月儿望着宋致远,此人过于迂腐,是个书呆子,但他是个世家子弟,想必很有钱。
“宋致远,你能借我一点银子吗?”
宋致远十分慷慨地掏出了一块乌涂涂的碎的不能再碎的碎银子。
月儿曲起两根指头,将那块黑乎乎不闪银光的银子弹了回去。“你还是留着买糖葫芦吃吧!”
宋致远将银子装回荷包里,十分认真的回答:“我不吃糖葫芦。”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月儿不用看就知道是钱记钱庄的大少爷钱大年。钱大年比她大两岁,已经开始变嗓子。此人最爱炫富,身上玉佩挂了四五个,还有五颜六色的织锦香囊,行动起来叮当作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月儿每每替他担心,上街就不怕贼惦记吗?此人不学无术,和秦墓生有的一比。整日招猫弄狗,将纨绔子弟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
月儿平时并不理他,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真的没钱交束脩,昨日舍监已经催过一回了,今日再不交,她真的没脸在这里待了!
她深吸一口气,来到钱大年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钱大年,我娘给我的束脩银子被我弄丢了,你能借我一点银子吗?”
钱大年一口就答应了,“不过,我昨天的功课没做,夫子今日肯定要罚我。你把你的作业蜀上本少爷的名字。”
就这样,月儿被夫子罚站两个时辰,钱大年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夫子表扬,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财大气粗地表示银子不用还了,只要以后天天帮他做功课就行!
月儿为了防止夫子发现,她甚至换了几种字体,辩文提出不一样的观点,像个神经病似的相互驳证。几个富家子弟,闻风而来,月儿坐地起价,一篇文章一钱银子。为了提高效率,她学会了用左手写字。几日功夫,她攒了好几两。
如何藏银子,是个问题。柳夫人说得对,防火防盗防大少爷。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秦墓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耻。她将一部分银子放在小陶罐中,搬来桌椅摞起来,放在了房梁上,以防万一,她在罐口竖着放了个老鼠夹子。剩下的一部分被她卷在几年前的旧衣服里,塞在柜子最深处。
第二天放学回来,月儿惊奇的发现罐子不翼而飞,忍无可忍的月儿发誓一定要给秦墓生一点颜色瞧瞧!
欧阳子走进书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疑心有了老鼠,走过去一看,月儿这只“大老鼠”正翻箱倒柜的找医书。
“月儿,你找什么呀?”
月儿被吓了一跳,“我找……找治失眠的药方。”
欧阳子关切的问:“你晚上睡不着觉吗?”他连忙拉起月儿的左手把脉。
月儿抽回手,讪讪着说:“不是我,不是我。”
欧阳子问:“那是谁?是不是百川?”也是,月儿小小年纪,哪里会有烦心事?
月儿违心地点了点头。
欧阳子重重地叹一口气,说:“你去告诉他,明天晚上我请他喝酒。”年纪轻轻,鸳鸯失伴,又不肯续弦,难免孤单凄凉。是该好好开解开解,风华正茂的年纪,别再憋出病来。他拿起一本药膳,对月儿说:“把这本书送到他家厨房。”
月儿拿起书本,直奔自家厨房,告诉方大厨,夫人说,大少爷读书辛苦,今晚给大少爷做一桌药膳,好好的补补身体。
三更后,天上那轮弯弯的下玄月也坠到西楼后去了,在灰蒙蒙的夜幕下,月儿裹着一条深色床单,蹑手蹑脚地溜进大少爷的睡房。裹床单是为了,万一被人发现,她还可以装神弄鬼吓唬人。
她走到墓生床头,叫魂似的叫了两声:“秦墓生,秦墓生。”对方鼾声如雷动,似乎还在做着赌神的美梦。
月儿冷笑一声,又朝前走了几步,脚下被垫了一下,是墓生的鞋。习武之人最是费鞋,所以他的鞋子都是皮革的。
月儿毫不客气的将被子扒到一边,就在这时,墓生翻了个身子,屁股朝上趴在那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小哑巴”。
被发现了!月儿连忙将身上的床单蒙住头,蹲在地上。良久,再次听见鼾声如雷,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胸口,还好有惊无险。她将满腔怒火都集中在墓生的鞋底上,一边扇一边喊着劳动号子:“叫你骗惟熙的小金鱼!叫你拿走束脩!叫你偷我的钱!”她用力地扇了几十下,方才罢手。临走前,还十分促狭地将被子扒拉到脚边,冻了他一夜。
天光大亮,窗外啾啾的鸟鸣声将墓生唤醒,他趴在枕头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突然臀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嗷”的一声跳起来,额头“咚”的一声撞上了床顶。
秦墓生身穿单薄的寝衣,一只手醒着鼻涕,一只手捂着屁股一步步艰难地移到镜子前,快将脖子扭断才看清楚自己屁股上横七竖八的花纹和他最爱的云头履底如出一辙。
在仆妇们诧异的注视下,他迈着怪异的步子挪出房门,发现他养的大狼狗花花正在门口酣然入睡,食盆里还有几块没嚼碎的鸡骨头。
他扯着嗓门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小哑巴,你快给我滚出来!”
丫鬟银心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月儿一大早就出去了。
可怜的秦墓生满脸悲催地注视着已上三竿的日头,这才意识到昨天晚上他的确是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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