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舞会
宴会的主要场地是在庄园的礼堂里，礼堂也是城堡的一部分，但它的内部装潢并不像主楼那般豪华。
墙是纯白色的，刻有精美的天使浮雕，还挂着一幅又一幅世界著名的油画。大理石桌面铺着深海蓝的丝绒桌布，瓷白的盘和金制的刀叉由英俊的黑衣侍者摆放整齐。
香槟塔里是从上至下倾倒而来的红酒，在穹顶高悬的水晶大吊灯的照耀下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彩。神秘的蓝玫瑰点缀在礼堂的每个桌面和角落，琴曲悠扬混杂着空气中漂浮着的暧昧暖香，舞池里洋洋洒洒的飘下金箔纸，就连那几尊庄严的雕塑都在这种场景下被染上了一丝奢靡味道。
圣洁又浪漫，这本来就是一座诞生于爱的庄园。
上午九点，宴会正式开始。
礼堂里已经人影绰绰，人们互相寒暄敬酒，热闹初显。
“殿下，我们该下去了。”
管家替沈虞换上了昂贵的礼服，躬身做出来一个请的手势。
沈虞抬手整理了一下复杂的衣领，垂眸问道：“安保工作都做好了吗？确保每位宾客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来？”
“进来人都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发现。想必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您的宴会上动心思。”
闻言，沈虞嗤笑了一声，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肯定是检查不出来的，不然上次他也不会死了。
下楼的时候，他多问了句：“负责检查的人是谁？”
“殿下，是您的女仆长，索菲亚女士。”
礼堂大厅里极为热闹，贵族们三三两两一堆，人人手里都端了一杯红酒，他们笑容满面的交谈，时不时还低头轻抿一口美酒。
蛋糕桌边，有一位英俊的年轻人似乎是说了什么玩笑话，惹得周围的小姐们一个个都红着脸掩嘴低笑，她们围在一起追着那人打闹，时不时还能惹来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这时，音乐声突然静止了一瞬。
许多人若有所感，纷纷朝高处的旋转楼梯看过去。
只见楼梯尽头的转角处，踩下来了一只皮鞋，然后是一截黑色的裤脚、长腿、窄腰，最后是脸——
赫斯公爵。
这场宴会的主人出现了。
他穿了一身裁剪精致利落的黑色燕尾服，内搭的白衬衫在领口、袖口处露出了精致的花边，灯光斜打在他身上，那身衣服便如夜幕骤然亮起了星空，内敛的黑色隐隐带着细闪，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双清澈的蓝绿色眼睛在众所瞩目之中微微往下一扫，染上了点笑意，“大家好啊。”
“啊！”
立刻就有压低的惊呼声传来，许多小姐们纷纷羞红了脸。
无他，实在是公爵大人太英俊了！他一出现，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虞保持着微笑走下来，说了几句漂亮的开场话，最后对着已经停下演奏的钢琴师重新点了首曲子。
音乐声再次响起，宴会场上也重新燃起了氛围。
沈虞也给自己拿了杯酒。
他有意避开了几个想要过来寒暄的贵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着痕迹的开始四处搜寻。
然而，公爵大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中心。沈虞还没能从人群中找到上一次的那个舞会刺杀者，就已经有人端着酒围了上来。
“公爵大人。”来人穿着一身高调的绿袍，头戴金丝帽，腰带上还镶嵌着各色宝石，沉沉的垂在大肚皮底下，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好有钱”四个大字，“真是好久不见了哇！”
这是公爵的老熟人——格斯红酒商会的总负责人，弗洛·格斯。此次宴会上，有一大半的红酒都是来自他的商会赞助，真要论起来，他也确实是整个格里切斯州最有钱的人了。
“格斯先生。”
沈虞举杯跟他轻碰了一下。
格斯先生跟公爵的话题通常围绕着红酒展开，他们一个是国内最大的红酒贩卖商，一个是红酒品鉴狂热爱好者，聊起来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每年赫斯公爵在他们商会购买红酒所消费的金额也是一个极大的数目，而且每月格斯红酒商会推出新品红酒，公爵通常都是第一个前去品尝的。
“公爵大人，明天我们商会推出新品，您也要记得来尝啊。”
沈虞保持微笑：“一定。”
才怪，他又不是真正的赫斯公爵，对红酒那么狂热。
“诶？说起来，我的女儿又跑到哪里去了？”格斯看了看左右，似乎才惊觉身边少了个人，他挠头嘀咕道：“本来还想让她跟您打个招呼。”
沈虞刚想说没事，就见格斯先生突然眼睛一亮，朝某个方向大喊了一声：“奥黛丽！”
很快从那跑过来一个红裙少女：“父亲！”火红的裙摆在空中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弧度，来人笑得很甜，“怎么了？”
“你去哪了？快过来跟公爵大人打个招呼！”
沈虞与她对上视线，然而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想，就这样猝不及防看见在上一次重生里杀了自己的人，未免也太过刺激了。
抿了抿唇，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参见公爵大人。”奥黛丽提着裙子欠了欠身。
原来她是格斯的女儿，沈虞盯着她想。
格斯笑呵呵的又拉着沈虞交谈了几句，最后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奥黛丽突然回过头来：“公爵大人，今晚的第一支舞，您可以和我一起跳吗？”她红着脸，像个热情的怀春少女，对着英俊的公爵发出大胆的邀请。
果然还是来了。
沈虞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裙摆上，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格斯的女儿，在公爵的记忆里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公爵甚至连她的脸都没有记住。
也正因为如此，在上一次被奥黛丽杀死的之后，他都没能认出来刺杀者的身份是谁。
如今知道了，却更觉得奇怪。
无冤无仇，奥黛丽为什么要杀他？
是受人指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沈虞心下思绪万千，无数疑题难以解答。不过既然杀人者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那他就要利用好一切已知线索。很快的，他脑子里一个计划已然初具雏形。
表面上他还是微微笑着，“当然，我的荣幸。”
夜幕降临。
空气中弥漫着微醺的暖香，舞会即将开始，整个会场的气氛显然已经达到了高潮。公爵被簇拥着站在礼堂中央，无数双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
大家都在期待着开启整个狂欢舞会的第一支舞——由宴会的主人赫斯公爵跳的开场舞！
而这种时候，舞伴的人选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在场的女士小姐皆是贵族，再不济也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之女，关系网层层叠叠可谓是错综复杂，在某种意义上，这次选择也许会是公爵的一次有关于政治阵营上的表态。
所以，他究竟会选谁呢？
就在众人纷纷揣测之时，作为主人公的沈虞却只是神情自若的倚着桌子不停喝酒，仿佛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人热切的目光。
但其实他早已暗自安排好了自己的计划。
前两次重生，他因为委托人本人一问三不知，附身后读取的记忆里也丝毫没有仇人线索的缘故，处于了一个完完全全的被动地位，以至于次次都被杀害得措不及防。
而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他已经准确的知道，奥黛丽就是想杀他的人之一。
再加上他已经躲掉了前两次的暗杀，如今第三次刺杀尚未开始，他不仅有机会扭转局面，还能反过来设计对方。
奥黛丽绝对是个突破口。
他想，也许能从她身上找到线索，甚至顺藤摸瓜找出她背后隐藏的教唆者——没错，沈虞思来想去，还是更倾向于奥黛丽只是一个棋子。
毕竟公爵与格斯家族向来交好，和奥黛丽本人更是毫无交集，遑论私人恩怨。奥黛丽根本没有主动杀他的理由。
因此，他在明知道奥黛丽身怀凶器的情况下，依旧答应她的邀请，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借助奥黛丽找出那个幕后真凶。
再一次重复抬手饮酒的动作，眼睫随着下巴抬起而自然的微垂着，正正好好遮掩住了沈虞四下横扫的锐利眼神。
——他在尝试记住所有人的站位，以及规划路线。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那抹血一般的红裙上。
他朝某处做了个隐秘的手势，而后开始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整个礼堂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啊！！”
“怎么回事？！”
“停、停电了吗！？”
电停的措不及防，但很快就有安保队提着小煤油灯冲进来维持秩序，顺便也安抚受惊的大家。
沈虞趁机开始行动了。
几盏小小的煤油灯在偌大的礼堂里聊胜于无，尤其是像沈虞所站的中心位置，压根没有任何光线能照过来——就连窗户外的月光也不能。
在这样谁也看不见谁的情况下，没有人敢胡乱走动，生怕磕碰了桌椅或者撞到了别人。
只有沈虞。
他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在漆黑的环境中穿梭自如。按照早已计算好的路线，他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奥黛丽的背后。
悄无声息的，他的手缓缓探向对方的裙摆。
匕首就藏在裙子褶皱处的夹层里，只需要找准角度抽出，然后手一抬一架，刀锋贴住她的脖子——刺杀者就将沦为俘虏。
沈虞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先趁黑搞绑架，再严刑问缘由。有的时候越是简单粗暴的手段，越能迅速而直接的获得最想要的结果。
手指轻轻触上了质地丝滑的红绸裙，沈虞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凭借着记忆去推测匕首的位置。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猛的攥紧！
被察觉了！？
沈虞惊叹奥黛丽的敏锐，同时也第一时间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他想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看看谁拔刀的速度更快吧。他丝毫不因为行动出现意外而惊慌，因为光论力量，奥黛丽无论如何也没法与公爵比，他依旧是占上风的。
然而，他的手居然死活抽不回来！？
对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甚至手掌似乎都比普通女人大上一圈。轻而易举的就狠狠擒住了公爵的手腕，手指关节像是铁铸过似的，无论沈虞如何挣扎也丝毫没有动弹。
沈虞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更绝的是，对方居然反过来用力一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直接把沈虞扯了过去，二人面对面，奥黛丽的另一只手摸上了公爵的腰。
公爵被禁锢在对方的怀里。
自己的鼻尖只能撞到对方的下巴，这是有多高！？
沈虞这时才终于发现了不对，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奥黛丽！大意了，难道这场宴会上，其实埋伏了不止一个刺客！？
头顶的大型水晶吊灯突然亮起，刺目的亮光让人忍不住生理性的眯起眼睛。公爵这才看清楚了眼前这名“刺客”的模样。
是一个极为高挑的女人，比身高一米八的公爵还要高出半个头。她也穿着和奥黛丽十分相似的红裙，黑长的卷发，焰红的嘴唇，一双上挑的凤眼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怀里的公爵。
“您是想邀请我跳舞吗？”她微哑的声音在沈虞耳边响起，听上去甚至有些怪异，“亲爱的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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