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渊
带出去的人拿着从地下车库翻出来的消防斧，有的甚至拎了个灭火器。
周曙没有说什么，只能庆幸这条路不远，而且这个时代的灭火器仅有普通矿泉水瓶大小。
要不然，那些人怕是会先把自己累死。
地下车库外面漂浮着许多未知怪物，它们一坨坨游离在黑雾里，就像深海的浮游生物。
——恶心，又散发着剧烈的腥臭味，像阳光下发酵了三天的鲱鱼罐头。
好几个人光是路过，就差点流着泪呕了出来。
但也正是这些臭味，让一些高阶的诡异生物没有找上门来。
握紧餐刀的少年眸光冷静，贴着墙角一步一步撤出，其余人也学得有模有样。
在走到那条商业街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高中生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等他后知后觉低头去看，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却在一瞬间糊上他的脸！
高中生一声尖叫，周曙皱着眉回头，看见那个高中生乱挥舞手中的消防斧，而他身边的人纷纷面带惊恐地散开，手里的武器已经对准了他。
“只是鬼面鲵而已，把它撕下来就行。”周曙沉下声音，镇定道。
一直呆在地下车库，没有见到外面世界的人们，乍一看见四周恍如末日的景色，已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反应剧烈。此时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帮那高中生。
“哐当——”一声，高中生手里的消防斧掉到地上，他整个人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连尖叫都被脸上的怪物吞没。
神经末梢似乎有什么东西沿着攀爬，凉飕飕的，周曙暗叹一声糟糕，飞速跑到那高中生身边，刚打算撕下那张滑腻腻的面皮，就见一大团黑雾浮到了高中生的身后！
——是那只黑渊，被众人一瞬间爆发的恐惧吸引而来!
“深呼吸，沉着静气，越害怕死得越快！”
周曙寒着脸，目光死死盯紧黑渊那千变万化的身形，直到黑暗中，一双又一双眼睛缓缓睁起，细细打量着这个见过两面的少年。
许多人是听见周曙说的“没什么危险”，加上可以分得更多食物，才出来的，此时已经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骇得瘫软在地，口里混杂着对周曙的怒骂和害怕。
周曙顾不得什么，飞速撕下那鬼面鲵后，直接将其扔到了黑渊面前！
“咯嘤——”一声，鬼面鲵被黑渊伸出的万千条丝线撕成碎片，临死前发出一声状若婴孩的尖叫。
而高中生瘫倒在地，他脸上大半皮肤都被啃咬，一张脸露出红白的肌肉组织，血腥异常。
不过比起死，毁容倒是小事。
高中生直接痛到昏过去了，他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因为那只黑渊似乎嗅到了什么人间美味，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只是周曙身旁传来一声又一声尖叫，等周曙视线追过去时，已经有两个人被万千白丝贯穿。
——是两个表情最惊恐，叫得最惨的人。
周曙没法说什么，有的时候知道不能害怕是一件事，但又有谁能真正克制内心的恐惧？
握紧手中的餐刀，周曙死死盯着黑渊无数双眼睛，意思也开始混沌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猎捕。
而当周曙死死盯住那只黑渊藏在雾色里的眼睛时，那只黑渊仿佛被下了定身符一样，再也不动弹了。
在周曙精神开始恍惚的时候，一只手拼命掐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意识清醒了一瞬。
“小心。”身旁传来那个女大学生的声音，声音是拼命压抑后的故作镇静。
周曙没有回头，顶着如坠入泥潭般的压力，一步又一步，最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要做什么，整个人仿佛丧失了意识。
而当磨得锋利的餐刀，终于扎入黑渊生长在中心的最大一只眼睛时，混沌的意识骤然回笼，周曙浑身大汗，黑雾里的黑渊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最后萎靡地掉落在地。
死掉的黑渊像是一只长满眼睛的大章鱼，每根触手上都挤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此刻那些眼睛里全部带着惊恐，死不瞑目地瘫软在地。
周曙松了口气，完全体的黑渊相当聪明，起码可以笼罩半座城市，直接编织精神力囚笼，诱捕它喜爱的猎物，再将猎物送入恐惧的深渊。
幸好这只是一只还在生长期的黑渊，保守不超过二阶。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它还没长脑子。
餐刀在无数双眼睛里搅了搅，最后剜出来最大的一颗。
周曙捏着那颗足足有成年□□头大小的眼睛，来到那个女生的面前。
四周幸存的人都傻了，他们看到了身边两个惨死的人，后知后觉开始明白‘降临’的意义，最后开始骂周曙，没有把话讲清楚。
周曙没有理那些人，他只是把手里的大眼睛递给那个女生，而后说了声：“谢谢你。”
女生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接过那只眼，轻声道：“我会死么……死后变成那个怪物那样？”
周曙还以为她早有觉悟，笑了一声：“看造化吧。”
“你可以回去后再……不勉强的。”看见女生眼底的挣扎，周曙“善意”道。
身形瘦削而单薄的少年转身离去的时候，女大学生像是看见一束光离自己而去，不自觉地抓住了他衣摆。
“不……就在这里吧，你替我守着，可以吗？”
女生已经把下嘴唇咬出了血，以前都是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求她，这是她第一次卑微地求一个陌生人：
“要是我变成了怪物……请杀了我。”
说出这一句话时，女生已经带上了哭腔。
周曙诧异地回头，却看见女生死死闭上眼，将那枚眼珠子塞进嘴里，“咔——”地一声咬了下去。
在前世，黑渊是一种相当受欢迎的能力，进可丝线绞杀，退可精神力控制，还带点蚯蚓一样的不死能力，完美而全能。
周曙没获得过黑渊的能力，不过据其他融合了黑渊的人说，黑渊的眼珠子吃起来就像没味道的果冻，qq弹弹，一口咬下去，还会在嘴里爆浆。
而前世还有一本《诡异生物的三千种奇妙吃法》，其中就收录了黑渊的各种评价，周曙买过那本仅在进化者中流传的畅销书，读完后只有一个感受。
——这些进化者，指不定脑子有什么大病。
但说起来，黑渊的“口感”已经算是几千种诡异生物里，最“善良”的一种了。
剩下的，真的只看心理接受能力。
周曙守着女生这一会儿，她已经把手里的大眼珠子彻底吞了下去，连手上的爆浆都舔干净了。
身侧好几人看见女生这么猛，颇有些表情复杂，跃跃欲试与羡慕嫉妒的各占一半。
但女生吞完，一连干呕了许久，然后不出几分钟，她直接昏迷过去，七窍都开始涌出血迹，整个人表情扭曲到像是发了癫痫。
周曙摸着下巴，观察了她小片刻，最后随意点了个人把她先背着。
据他观察，被点到的那个人是之前一直围在女生身边献殷勤的某个。
此刻，那人一改先前的“殷勤”，急得差点跳了起来，满脸惊恐：
“我疯了么？万一她突然变成怪物了怎么办？”
周曙微笑，“要是我背着，我可腾不出手来救你们。”
见那人愤怒的表情，周曙又缓缓道：“而且，如果她没有变成怪物，你说，她会不会感谢你背她呢？”
那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一咬牙，将女生背了起来。
至于背那被鬼面鲵贴脸的高中生的人，则是二话不说就背了。
前往便利店拿食物的路上，没有再遇到什么怪物，周曙指挥人搬那些高热量占地小的食物，水也扛了好几箱。
最后，众人在仓库翻到一辆推车，还想拼命搬的时候，被周曙制止了。
有人不解：“这点食物连一星期都不够吃，来一次太不容易了，再多搬一点吧。”
来一次，就死了两个壮年男子，队伍里气氛一直很压抑。
周曙仍旧摇头，态度强硬。
众人虽气愤，却还没什么人敢挑衅周曙的权威，只能把气憋在心底。
没人明白周曙为什么要这样做，连彩头司机也不解地看着周曙，只有那个满眼精明狡猾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瞥了周曙一眼。
再次掀开昏迷的女生的眼皮子，看见里面眼睛上面的游走的黑丝正在缓缓变淡，周曙有些惊讶，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在其他进化者世家拿钱砸各种稳定剂修复剂基因药，后代死亡率都居高不下的情况下，这个女生用最基础的融合方法，居然能成，周曙很惊讶。
周曙带着众人在便利店歇脚，又观察了那女生一刻钟，最后确定她的情况正在逐渐稳定下来。
“好好照顾她，她不会变成怪物了。”最后周曙起身，一人往外面走去。
众人以为他打算回去了，也三三两两起身，却被周曙制止道：“你们等她醒来再走，回去的路没什么危险了，我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别跟来。”
众人大惊，瞬间七嘴八舌吵了起来：“什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没有人想让周曙走，一双双眼睛又害怕，又像看救世主一样盯紧周曙。
“嘶……”也就是在众人争论时，那个昏迷的女生醒了过来，她应该是听见了周曙放才的话，一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还会回来么？”
周曙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轻轻道：“我叫周曙，周吴郑王的周，曙光的曙。”
大概几天后他会回来看一看，当然，他没死的话。
但这些话，他没有说。
他不喜欢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
“我叫季晓暮，四季的季，晓看天色暮看云。”
女生眼神仍有些空洞，眼前蒙着一层白雾，她怀疑自己要瞎了。
“好名字。”周曙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走了。
没有人拦他，哪怕再愤恨，再无助再绝望，也不敢拦。
毕竟他们都看过周曙一刀插进那只让他们恐惧的黑渊身体里，像割一块豆腐一样剜出那只眼睛。
众人只是那样看着，身形瘦削的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黑雾，再被幽深的暮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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