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猎人与猎物
少年穿行在黑雾里，他穿着一件平平无奇的黑色卫衣，拉低帽檐，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前世一些盲点，因为重活一世的缘故，逐渐清晰。
譬如这个星球突兀发生的“降临”事件。
再譬如，前世在军校的校史馆偷偷抄录名字时，大规模出现的“怨念人皮”四个字。
前世他一直以为，这是什么异常凶猛的诡异生物，因此多方搜集了很多资料来背。
偏偏搜集资料还十分困难，等他有权力查看当年的卷宗，许多资料早已遗落得差不多了。
各个降临区的诡异生物不大相同，但总有重合的部分，但周曙无数次进入各种降临区，从没有遇到过“怨念人皮”。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或许自然存在的“降临区”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诡异生物。
这个“怨念人皮”，是人造的。
有的时候，人类，总是比怪物还要恶心。
一进黑雾，手腕上的星讯就没有信号了。
不过地图自动绘制和生物记录功能，还是能使用的。
要不然周曙可能会拿五万块现金，去和世界树拼命。
在脑海再度回忆几遍“怨念人皮”的相关资料，周曙回忆得很艰辛，这个时候，他就怀念前世那个脑子。
他打算这辈子获取的第二个进化方向，也是脑部。
人不聪明，就会死啊，周曙深深叹息。
这辈子大脑还没进化，周曙拼命半天只想起“怨念人皮”的十八条弱点，合计大概一万字资料。
虽然有凡尔赛的嫌疑，但他真的很窒息，很没有安全感。
原来这些天，他一直顶着这么“弱智”的大脑出门，这太令人不安了。
家有小孩儿要养，他好惜命。
拐过一个弯，前方仍是浓厚的黑雾，城市的废墟匍匐在大地上，安静得就像一座鬼城。
周曙继续走，隔三差五看眼星讯上的内置指南针。
直到他猛然一顿，然后往左转了45°。
指南针仍旧指向大大的“n”。
周曙再往左转45°。
指南针仍旧坚定不移地指向“n”。
再往左转……转个毛线球！
周曙坐到路旁的土墩子上，扶着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迷路了。
他就不该相信这块星讯，就该直接告世界树！
颓废了几分钟，少年朝眼前的黑雾伸出手。
有细细的阳光透过黑雾，在地上露出斑驳的阴影。
或许是因为融合了海蜃兽的原因，晒到太阳的周曙很舒服，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
额头也痒痒的，他伸手一摸，那里的角似乎又长了一点点，那块皮肤已经被顶得很薄了。
这么大一个七号降临区，他上哪儿去找那块怨念人皮？
海蜃兽的能力有两种，一种是精神力方面的，一种是光线方面的，他之前利用的“光线追踪”就是如此。
他手中的光线，可以自动追踪距离他一定范围内的东西，只要那个“东西”他曾经接触过，就譬如他前世摸过的各种药剂。
笑死，前世在联盟军团里的时候，他喝的药剂从来不看价钱好么？
而现在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周曙在内心盘算着，救一位看上去位高权重的世界树执行官，能得多少报酬呢？
就在这时，周曙收回手。
掌心很多灰尘，少年随便拍掉，拍着拍着……周曙忽然想起之前在路边遇到的“诱食剂”。
或许，他可以把思路打开？
因为距离的缘故，他的光线追踪找不到那个医生和怨念人皮。
那找点……附近“基因革命”的人呢？
·
降临第二日，正午12:37分。
从r373星球大气层外俯瞰，这颗小行星似乎被巨大的黑色裂缝四分五裂，星球表面以浓厚的黑色打底，缝隙中漏出来一点血红。
——像一个腐烂长黑毛的臭橘子。
昔日无人问津，连星际航线都只有一条的小行星，此刻空港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宇宙飞船，甚至还有一艘被无数漆黑军舰簇拥的航母。
航母身上漆有一个金色的徽标，是两柄交叉的大剑，拥着中心的太阳。
无数小飞船看见飞船视图里那个庞然大物，都选择灰溜溜地绕道走。
“联盟军团怎么来了？居然还开了艘母舰来？！不是说前线吃紧吗，怎么还腾得出火力？”
“嘿，一天天的都说前线吃紧，但我们在联盟几大星系到处旅游时，也没见那‘前线’到底在哪啊？”
“这么个大家伙，我只在星网上见过，今天可真是开眼了。让开让开！老子要凑近点合照！”
“……”
自由通讯频道热闹得很，甚至有进化者开始现场拉人组团：
“加个天演好友，一起下去降临区刷怪啰！”
“三保一，一百万带公子哥小姐姐开开眼，队里配有超凡进化者，有奶妈，有机械师……配备合理，配合默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许多人还在观望情况时，已经有许多宇宙飞船没有通过星港，而是火急火燎直接从大气层迫降——多半是下去寻找亲人的。
星环公司的记者布置完，十几位工程师架起九颗无线卫星，豪横地进行星球实时建模，而后开启全星系直播：
“这里是星环卫视的导播员小e，为您现场播报r373降临区的一切，点关注，不迷路，星环集团永远是您的一线好友……”
“……”
“咔——”的一声，自由频道被一只苍老的手轻轻关掉。
无数淡蓝色的屏幕消失，只剩下一整张开阔的全景屏幕窗。
宇宙里大多数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只剩下漆黑的底色，而一身黑金色军装，精神矍铄的老人就手握拐杖，坐在主控室中央的椅子上。
他略已浑浊的眼睛微微抬起，观察全景窗外的一切。
无数微小如蚂蚁的飞船从视野外主动分流，没有一艘敢靠近视野之内。
“首长，先遣队已经下去了，但据江少将传回通讯部的消息所言，情况很复杂，他仍然没有找到关于‘女娲’的线索。”
迟疑了一会儿，警卫长又道：“……并且，前去追捕‘女娲’的‘路西菲尔’殿下，在昨日降临发生前大约一刻钟，就与总部彻底失去联系，目前仍在找寻。”
——“路西菲尔”，旧约圣经里的天使，传闻他曾是天国副君，侍立于天神御座前，后无故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叛逃天堂，堕入地狱。
而撒旦路西法，就是他堕落后的名字。
在这里，“路西菲尔”当然不是指希伯来神话里的堕落天使，而是代称某个人的天演id。
说出“女娲”时，警卫长感觉良好。
但说出“路西菲尔殿下”这六个大字，警卫长深感，自己已经要在母舰的钢化地板上，用脚趾头扣出一整个梦幻城堡。
他尬得头皮发麻，心里狂骂这些人取名能不能严肃正经一点。
上次让他在首长面前如此破防的，还是一个天演id名为“你和蔼的父亲”的家伙。
可偏偏这个“路西菲尔”就隶属联盟科学院，而在天演排行榜，高倨榜首。
这就很令人尴尬了。
老人微微点头，面带沉思。
身着白色军装的年轻警卫长心叹，果然，这才是大人物的气度，他难以企及。
警卫长略微靠近，将资料投影出来，快速准确交代了一番先遣部队的探查情况。
“搜救队的工作，开展得如何？”老人静静听了一遍，开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个嗓音沉稳、中气十足，听起来像一位经常锻炼的中年人，丝毫看不出是个鬓发染霜的老人。
警卫长愣了一下，而后羞愧地开口：“因为科学院催得很急，所以搜救队是昨天下午才布置下去的，暂时还没有消息……”
老人起身，扶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离开。
离开前，他枯瘦的手搭在了年轻警卫长的肩膀上，用一种温和的语气，缓缓开口：
“科学院是为人类发展鞠躬尽瘁，但也不要忘记，联盟组建军团和科学院的第一要义……”
老人抬起拐杖，就指着全景窗外那颗几乎被黑雾完全笼罩的行星，嗓音痛彻：
“第一要义，永远是我们受苦受难的人民啊！”
警卫长几乎羞愧到要跪下来。
“五分钟后，让科学院院长联络我。”
老人最后没再多说，而是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沿途，母舰驾驶主舱内的全部驾驶员悉数站立，朝老人行了军礼，一直目送他离去。
沿着手中光线的指引，少年快速在黑雾里穿行，最后还真让他逮到了一行人。
看见那群人里“熟悉”的面孔，周曙一路观察那七八个人的情况和能力，直到目睹他们布置“诱食剂”，标点，又斩杀诡异生物。
基本摸清了每个人的大概能力和进化等级，最后，周曙决定赌一赌。
身穿黑色卫衣的少年在黑雾疯狂逃窜，他身上到处是伤，一只宛如海蜇的巨型诡异生物伸着黑色的触须，死死咬在他身后。
那一队基因革命的人刚走到一个标记点，还没停下来歇脚，就听见远远的一个声音：
“救……救命啊！快救我！”
那是个很清越的少年音，带着深深的恐惧与慌乱，等那个基因革命的小队长一抬头，视线里的少年已经把那个不断挥舞触须的黑色巨大海蜇球引过来了！
黑色触须一次次拍击，在地上打出一道道裂痕，但少年就是滑不溜秋的，数次被躲过攻击后，海蜇球怒了！
而那个少年在地上滑稽地摔了一跤，最后摔在那个正打算躲开的基因革命小队长身旁，小队长倒吸一口冷气，刚打算躲开，就被灰头土脸的少年死死拽住胳膊：
“大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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