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全斗心睡醒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她打了个哈欠翻身起床，准备简单洗漱后去菜市场买东西。她不忘穿上高跟鞋，抹了口红，抿抿唇，看着镜中的自己尚觉满意，而后才出门。
先去光顾卖番薯大婶的菜摊，挑了几根大葱，捡了三两条萝卜和青菜，又唠嗑了一阵。她这才提着袋子，慢悠悠走回家，享受薄暮笼罩街景的安逸。
“警察来了！”
惊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还来不急回头看发生了什么，身旁便窜过一道身影越过她跑到前面，这举动把全斗心撞了个踉跄，袋子脱手掉在地上。
她稳住身，抬头一看是个穿着白衬衫黑裤的学生。
那男孩也磕倒在地，连忙爬起，在慌乱中捡起掉落地面的白纸黑字。他仓皇回头，见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女士，低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菜，踌躇一秒，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句道歉便转身跑掉。
“喂！”见他径直扭头就跑，全斗心愠恼。
她弯腰把菜捡起来，拍拍袋子上沾着的灰，打开看了眼确认里面的菜没有被摔坏，接着低声嘟囔：“现在的学生还真是没礼貌，也不知道上大学上了个什么玩意。”
啧了一声，她抬眸看着男孩朝巷子那头奔跑。黄昏之下，人影憧憧，飞速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
念叨了完这句话后，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继续拎着菜走回家。
此时经过了一家幼儿园。
距离放学高峰期已过了些时候，门前只剩十几个家长各自站着，往里头张望。
全斗心视线慢慢划过面前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萝卜头们，继而被前方人群中忽地尖叫声吸引去。她望过去，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急遽倒退一步。
两个蒙了脸的魁梧大汉从面包车上跳了下来。
像早有准备，一人略过几个孩子，直奔目标，专门朝远处站着等待的某个小女孩抓去，另一人在旁盯梢。
柳乔熙今天出门晚了，还没走到校门口，隔着长长一段距离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媛媛站定在幼儿园门前，她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看到媛媛被一个陌生人粗暴拖拉。她心脏像被一只手紧攥，一刹那，时间像被人按下了停止键，耳鸣、窒息、天旋地转。
事后她已经回想不起来是怎么跑去的了，像激发了自己的潜能，霎时耳侧只剩下风的声音。
幸好在跑到门口前，在女儿被拉上车时，柳乔熙看到另外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是裴姿。
裴姿和安秀珠上完韩语课后出了图书馆，但两人并不着急回家，于是便在街边走走聊聊。她的视线擦过一辆面包车，生出毫无来由端倪，不禁蹙眉。
家长来接小孩不奇怪，但是在无车的街道，它停在中央毫无动静。
窗户里的男人蒙着脸，紧盯某个方向。
就在一念之间，蒙面男跳下车，直奔靠近校门口的一个小女孩。
其他家长也被这个鲁莽的人吓一跳，看他扑向那个孩子，随后有人尖叫有人后退。而男人此刻已经把媛媛抓到手里，正要往车的方向拖扯，媛媛被吓得哭出声来。
幸运的是小孩本站在门口处，离蒙面男的车还有些距离。且两个男人手上都没有握着凶器。而围观者中，至少有一半男性。
三点信息从大脑里急速过了一遍，裴姿视线快速扫了周围一圈。身旁的驿站里没有人，而开着的小窗上放了一把铁棍。甚至都来不及多想，她拿起铁棍就冲向被挟持的小女孩，使出全力朝蒙面男人挥去。
铁棍打在男人后背，他惨叫一声，抓着女孩的手松开。媛媛受了刺激，没有思考的能力，脚一沾地就跑进救了自己的人怀里。
蒙面男恼怒，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裴姿慌张要躲，可女孩死死抱着她，动作受限，她只能仓皇向后转身一缩。
匕首险险擦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浅痕，鲜血渗出。
裴姿不慎跌坐在地，粗粝的沙石擦伤膝下裸露的皮肤，白净的皮肤上几道赤红尤为明显。
盯梢的男人见莫名冲出来的女孩搅事，预感任务出了差错，正要摸兜，不料后脑勺被一个硬物猛敲，身形踉跄，掏刀的手慢了一步。
柳乔熙不会打架，也没有武器。她看到有人在帮自己时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凭着母亲的直觉，从布包里掏出金属保温杯，朝同伙的盯梢男打去。有份量的保温杯敲在头上，男人像被凭空拍了一个板砖。
柳乔熙敲完就跑，朝媛媛奔去，捞起女儿，拉起坐着地上的裴姿飞也似地跑进幼儿园里。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外的两人，心脏砰砰地犹如要跳离身体之外。
一切行云流水，好似演练过千百遍，而她明白这一切只是激生于求生的迫切。她从未觉得自己脑筋转得这么快过。
好像过了很久，但其实只不过是一瞬。
安秀珠被惊得回过神来，急忙跟进幼儿园，咬牙站在裴姿的面前，作阻拦状。
三个年轻女人的主动，让周围后退的人终于铆足了勇气，一同向前。
一时间，拿包的挥包，骑车的握住锁头，甚至摸遍浑身上下也只摸出一串钥匙的人，把它甩得跟使双节棍似的，哐当作响。
也有抱着小孩的人急匆匆离开。另有一两个游离在外的人，眼神犹豫，最终选择不惹事，悄悄溜走。
全斗心站在外围，没有向前，她目光紧盯那两个男人。
短袖露出手臂上的半截纹身和后颈的花纹……是山原帮的人。
在看到围观群众都堵成了人墙，面包车里的司机同伙按了按喇叭。蒙面男咬咬牙小声道：“喂！先回去，下次再说。”于是两人迅速上车离开，只留下车尾气消失在远方拐弯的街口。
见两人离开，大家也都转头看向这个第一个动手的年轻女孩，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
“哦莫，我的老天爷，还好这个女孩子把小孩救下来了！”
“这群歹徒疯了吧，怎么敢在校门口做这些事情！”
媛媛依旧心神未定，抱着裴姿不肯撒手。
哪怕在柳乔熙接过她后，媛媛还手抓着裴姿的食指不肯松开。
柳乔熙顺着女儿的手看到裴姿受伤的手臂，眸中担忧，很感谢地对她说：“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孩，先到我家处理伤口吧。”
见裴姿愣住，安秀珠连忙翻译。裴姿低头看伤势，点头答应了。她松开紧攥在手铁棍，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面，滚了几圈。
即使幼儿园离家只有几个街口的距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柳乔熙带着几人坐上出租回家。
媛媛的家装饰得很温馨，典型的韩式木式家装田园风。安秀珠略有局促地脱掉鞋子，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裴姿也跟着进来，手里还牵着不肯松手的媛媛。
柳乔熙慌乱地放下包，打开柜子拿出药箱，熟练地给裴姿包扎起手臂的伤痕：“还好划地不深，也不用去医院缝线，不过晚些伤口渗血可能需要再换一次药。你们放心，我就是护士，处理这些伤口惯了。”
媛媛跟着点头，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姐姐，奶声奶气道：“嗯，我妈妈很厉害，姐姐还痛吗？”
在安秀珠翻译后，裴姿才笑笑说没事，然后回握着小孩的手。
只是动这只手的时候牵扯得连手带着整个背都在疼，怕是那一棍子拉扯到神经了。
柳乔熙一看此景，便略有差异地问裴姿是哪里人。
安秀珠解释一番，两人便相互聊上了。
媛媛还牵着裴姿，另一只手抓着柳乔熙拽了拽，她眨眨眼：“可是妈妈忘记了吗？我们见过大姐姐的，就在前些天。那天爸爸在超市里还打了姐姐一下。”
其实只是被拍了下手。只是经过这么一提醒，裴姿和柳乔熙都想起来了。
柳乔熙更内疚了，她回握着裴姿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感谢：“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的帮忙，我怕是难以把媛媛抢回来了。”
裴姿宛然一笑只当不在意：“如果没有我的话，在场的大家也都会来帮忙的。”
柳乔熙抿唇不说话，她深知如果在那种情况下缺少某个人“鲁莽的冲动”，那么结果与今日相比怕是大有径庭。
安秀珠在旁直言道：“可是话说回来，媛媛的爸爸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有今天这回事，当时的情绪才会那么反常？”
柳乔熙沉默不语，收拾纱布的手也顿住，但很快她便处理好情绪。
她再抬眸时展露笑颜，话题一转：“剩下的让孩子她爸操心去吧，今天还是非常感谢你们。现在已经不早了，不如今天就直接留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晚饭！
裴姿一听，立刻低头看表，时间已经晚于平时做晚饭的点了。
于是她慌忙起身：“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我跟亲戚一起住，他现在还在等我呢。”
嗯，不晓得他等没等，但是回家做饭是厨娘的基操素养。
想到这里，悲凉从心中来。
安秀珠知道裴姿家的情况，便也跟着起身，礼貌地说改天再一起吃饭。
柳乔熙一听，也不再挽留，只说让这两个年轻人有空可以来家里玩。
听到这里媛媛也沮丧地松开牵着裴姿的手，她眼巴巴地望着裴姿：“姐姐，你会来吗？”
小孩的感情纯粹而又真挚，在被她认真注视着的时候，裴姿蹲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下次姐姐一定来看媛媛。”
随后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媛媛家。
出了门，裴姿小声问安秀珠：“你们刚才都在聊什么？”
安秀珠笑着凝视她：“在夸你勇敢又好看。”
……不要骗人。
你们聊了那么久呢！
晚上，路灯夜光静谧。双目对视间，安秀珠想起那时这个站在幼儿园面前的长发女孩。
虽带挂彩伤痕，虽跌坐在地发丝凌乱，但是她的眸光灼灼，如天空清澈。
落日尽头，光亲吻她的额头，像被神明青睐的孩子。而瞬息自己周围恍如被抽空了氧气，停止呼吸，只觉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存在。
安秀珠见她不信，冷哼一声，也不知为何难得傲娇地不再说话。
夜幕低垂，她怕裴姿认不出回家的路，便给她指了方向。
于是两人在十字路口道别，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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