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伤
厚重的乌云仍压在城池之上，笼罩着本就昏黑的夜幕。
和刚才相比，冀尘微发现，降雨量已经少了许多，雨中的毒素也在逐渐稀释。
他垂眸看向身下的蛇神，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说是蛇神，其实作为男性的那伽，对方的能力相当有限。
作为印度神话中的生物，女那伽以美丽妖艳著称，而男那伽却相当平庸。
甚至根据他们掌控的知识，很多男性那伽其实本就是女那伽的附庸，能力、生命，都是由对方赋予。
而即使是女那伽，虽被成为掌控雨水的蛇神，但与神话中真正强大的神明，差距甚远。
更别说他面前这个有些孱弱的男那伽了。
在他思索间，被黑棍抵住的那伽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诈，身影融入地面的坑洼中，消失不见。
“还有最后一丝力量啊”
冀尘微心中微微有些惊讶，朝着愈加稀薄的雨幕低语道。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去。
那具伤痕累累的蛇躯正从某处阴暗的楼体中浮现，几米外，便是那个他带来的特察队少年。
“桀桀，若是拿他做人质，作为看火人的你会犹豫吗？”
那伽一边嘶哑着威胁，一边调起最后一丝体力猛地弹起，朝着那个身披黑袍的年轻人扑去。
少年见状，神色慌张，匆忙摸索向身边的黑匣，试图拔出置于其中的利剑。
那是特察队的制式武器，对于神秘的存在也有一定的杀伤力。
然而，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明显来不及了，眼看半空中的蛇尾已经卷向了自己。
“秘约序列092——【罗天引】。”
呓语般的声音从冀尘微的口中冒出，远处的那伽和少年并未听见。
他伸出一手，掌心翻转向下，猛然攥紧。
霎时间，那伽只觉一阵可怕的巨力从空中压下，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恐怕也难以承受。
少年只见原本将要掳向自己的巨蛇一下子被压在了废墟之中，砸入地下两三米深。
这就是看火人正式队员的实力吗
他怔怔地看向那个巨大的坑洞，心中，第一次升起真正的敬畏。
敬畏，对于力量，也对于为了获取这份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冀尘微将黑棍收至身后，缓缓踱步走向那伽。
他很清楚，这一次，那伽就算还有意识，也难以动弹了。
坑中，那伽已经无力挣扎，青白的脸庞上淌出了浓稠的血液。
“咳你就不想知道，为什咳，为什么这次我不跑了吗？”
那伽吐出两口黑血，勉强将脸转向俯视他的看火人。
“我已经在周围布置了离尘限界，你跑不了了。”
冀尘微低头，目光冰冷，雨水从他墨蓝的发丝中流过，滴落在穷途末路的那伽身上。
“我早就把那个天禀者抓走了，又何必等着你来呢”，那伽的血液越来越多，渐渐染遍了被自己砸出的深坑。
冀尘微静静看着对方，等着他说下去。
“既然你都来找到我了，那应该已经察觉了，另外还有一处降雨。”
“我不过是被她舍弃在，这拖住你罢了，更大、更急的雨，是她在那边啊”
青年的目光陡然锐利，紧紧盯着对方那张青白的脸，试图从中寻找出说谎的痕迹。
但对方没有再看向他，而是望向漆黑的天空，眼中渐渐失去了色彩。
雨，渐渐停了。
冀尘微的心情却没有因渐渐消散的雨幕而转好，他意识到，面前的男那伽，正是传说中的附庸者。
他附庸的对象，是另一处暴雨中，更致命的女那伽。
更接近神明的神话生物。
而黄岩带领的特察队，正朝着对方接近。
也许，已经遭遇了也不一定。
没有自己坐镇的小队，除了队长黄岩，其他人可能都难以从那伽的威胁中幸存。
“小子，快，联系你们的小队！”
“队长，我听到小陈的【倾聆漫语】了！”
黄岩并未搭理他，而是将手掌虚压，示意众人停下，不要发出声音。
然后，他的手指向拐角后侧前方的一处围墙。
众人顺着队长手指的方向看去，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不可置信。
面前的房区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挨着的三栋楼房都化作一片废墟，满地的碎石泥泞。
这种程度的破坏不至于让他们心惊，对于每一个特察小队的成员，基本都见识过被神秘造成的大面积破坏。
废墟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缓慢移动，每向前一步，都异常艰难。
黄岩一眼便看出，那正是一只那伽，而且已经处于重伤状态。
那伽纤细的脖颈侧方，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其中紫红的血管和肌肉组织都清晰可见。
她背后生出的黑蛇正扭曲着填补自己颈上的空缺，保证头部不会歪曲导向一旁。
不愧是神话生物，即使重伤至此，还能挣扎求生。
在场的小队众人心中都生起寒意，若是让他们直接遇见状态正常的那伽，定然是凶多吉少。
“是谁，能将那伽重伤成这样？”
黄岩的眼中露出精光，嘴唇微不可查地颤抖。
“队长，小陈说”
听完队员的汇报，黄岩深吸一口气，一咬牙，打出一个向前的手势。
借着残垣断壁的遮掩，身披黑红长袍的众人绕过那伽的视线，围了上去。
陆经年又做梦了。
梦中，自己在暴雨中与名为那伽的蛇神死斗，最终依靠着仅剩的左臂，将对方重伤击退。
最后的气力与精神随着那一拳耗尽，身躯仿佛不在属于自己，向后倾倒而去。
后背、脑袋都狠狠砸在了满是雨水的废墟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还听他使唤。
除了那双眼睛，依旧可以转动，视野清晰而明亮。
即使是在昏暗的雨夜中。
失去意识前，他在废墟中看见一个藏在兜帽中的身影。
脸上布满了咒印，已经令人分辨不出相貌。
只有那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闪过浓烈的杀意。
他的身后，浮现出一把漆黑的巨镰虚影，隔着那么远，陆经年都能感受到黑镰之上的浓浓死意。
很奇怪，明明自己没有死过，为什么却对死亡的味道那么熟悉？
算了，噩梦罢了。
他奋力地想睁开眼睛，但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与黑暗。
终于，不知道是不是眼皮真的被他撬开了，陆经年再次感受到了光明。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个白发的女人。
他陡然清醒了过来。
“不是梦，我刚才真的遇到了那伽？”
暴雨中的记忆一下子凑了起来，陆经年的眼中浮现一抹迟疑。
半晌，他看向自己的身躯。
果然，原本挺拔英气的身体此刻已是一片残破，千疮百孔。
就凭自己现在这状态，要是去演尸体，可能导演都得让他收敛些。
以后，要是谁再跟他说“蛇妖助我修行”，他非得给他科普一下那迦的狠厉。
“感觉怎么样？”
女人就在他面前，只要向前两步，几乎能触在一起。
她的嘴还是不喜欢动
陆经年升起这么个念头，随后自己都有些吃惊。
明明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心思皮一下。
而且，自己还能站着，感觉也算是奇迹了。
只是他的身体既动不了，也没有任何的痛楚传来。
他不禁想起面前的女人曾经和他说过，这里是一片特殊的空间，与外界并不一样。
“我是死了吗？”
他的嘴唇并没有动，但声音确实回响在这片宽阔的大厅中。
原来自己也能这样装逼。
“还没有，但你得决定，是否成为我的使徒。”，对方猩红的双眸直直地看着他。
“使徒，什么使徒？”
陆经年只觉得脑海中一下子钻入了太多的信息，之前的【亡者视界】提供的知识此刻仍存于脑内，还有很多没有搞清楚。
什么秘约、神明、神话生物，以往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在一天之内出现在他眼前，甚至还有传说中都没听过的。
这下，又来了新的概念。
“我等神明，历经诸多个纪元，都存在于现世之中，但因为种种的限制，不方便直接降临于人间。
但神明也有需要在人间处理的事，于是会选择凡人作为其代理人，替他们行走在人间，被称为‘使徒’。”
女人看他的眼中尽是迷茫，“好心”地给他解释道。
神明的代理人？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是神明？”
陆经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潜藏的信息，马上就提出了疑问。
他的目光瞄向对方头顶黑白的双角，眼中流露出了然。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就觉得她不是人”
自言自语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陆经年目光一瞬间滞住。
怎么这句也说出来了
不过看向对方，似乎她一点也没有意外。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人的眼睛，更鲜红了几分，而且好像离他更近了些。
“自然，我是神明，怎么会是人类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做不做我的使徒？”
陆经年下意识地想摇头，而后发现自己早已经动弹不得。
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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