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食骨村二
次日清晨,雨已经大到了妨碍视线的地步。昨晚来时的青石板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被两堵防火山墙夹在中间的逼仄小巷,巷宽约一米,光线被两面的墙阻挡了七七八八,山墙的飞檐间间或露出一两顶青瓦翼角。
身处在这样狭隘阴深的小巷,范霓总感觉心头压着块石头,闷得喘不上气。更别提,和宋冕共用一把伞。
是的,伞是祝和风发现的,于是他和他的队友理所当然地占了一把,而剩下的一部分人提议趁着白天先搜索一下住宿的小楼。
宋冕应该并不喜欢潮湿的环境,脸上浓眉总是皱着,时不时看一眼被溅上泥点的裤脚,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突然,男人轻声说了一句:“看来,时间限制是七个晚上。”
“什么?”雨水打在伞面,落进耳朵里就是一声闷响,范霓张张口,刚想问些什么,只见面前出现一个岔路口,再往前就是一左一右两条截然相反的巷子。
前面那把伞停了下来,祝和风转身来征询他俩的意见——准确来说,应该是宋冕的意见,然后四人前后脚走进右手边那条路。
他们的运气不错,沿着巷子又走了五六分钟,前方绵延的山墙间飘出两盏白灯笼,还贴着好的歪歪扭扭的“奠”字。
鬼爬一样,范霓下了结论。
未到门前,先是看见有白烟从灯笼处缓缓飘出,一股呛人的烟草味也顺道飘进了范霓鼻子里。
走近一看,木门大开着,门口蹲着一个戴斗笠的人。
听见动静,那人掀开斗笠,露出一张爬满皱纹的脸,一张嘴就是浓重的烟味,呛得祝和风连连咳嗽,“你们是阿玉请来帮忙守灵的人?”
祝和风的队友一面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面应声道:“是的,我们第一次守灵,怕出错,老人家能不能给说说有什么要我们做的?”
那老头手里攥着一杆被摸得包了浆的烟杆子,嘬了口烟,才悠悠地说:“阿玉不是说了,晚上六点来这抽签,一天两个。”
又是“一天两个”。
在提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早上的阿玉嫂也好、面前的老汉也好,眼底都闪烁着奇异的光,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祝和风止住了咳,那张因咳嗽而变红的脸上,挂上一副恰到好处的虚心模样,“我们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懂有什么规矩要守。”
老头闻言,只是古怪地笑了一下,继续闷头抽烟。
如此几次反复,祝和风也没了辙。
“呵。”宋冕突然笑了,慢吞吞地收起伞,嘴里还是客气的,只是眼睛里凉飕飕的,“他问您话呢,是不是先回一声?”
瞄见那双冷得发寒的眼睛,范霓默默地往外迈了一步,站在了雨里,惹得祝和风投来诧异的眼神。
老头眯起眼,明明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范霓总觉得,那双藏在厚重眼皮下的眼睛正一一从他们四个的脸上扫过,甚至在路过她时,停顿了一下。
宋冕一挑眉,本来在整理着的黑伞一转,水珠子一下子洒出来,“一不小心”糊了那老头一脸。
没想到,老头子被水一下糊了眼睛,手一歪,烟膏掉下来砸在腿上,烫得他一下蹦起老高,恼怒地骂起来:“你们能活过七天再说。”
这无异于诅咒了。
祝和风脸色一变,显得有些难看。
眼瞧这老头还在嘴硬,宋冕蓦地笑得更欢,手腕轻轻一动,伞尖一下怼到老头眼前,嘴里还是客气的:“老爷子别藏私啊?我们要是出了事……”
他话音一转:“一定先拉你一起。”
这是威胁吧?
范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昨夜,宋冕告诫她这是个逃生游戏,搞不好真会出人命——然后第二天,宋冕就在那威胁npc。
“别穿红守到天亮就行!”那老头往后一躲,差点仰倒下去,气急败坏地爬起来,“七天之后起灵下葬你们的事就完了。”
然而,伞还是没放下来,宋冕:“还有呢?”
老头子气急败坏:“香火别断,12点之后别说话,天亮就可以出来了!”
眼瞅着老头子的脸色越来越阴,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往上翻,头后仰得像是要厥过去的样子,范霓直觉不对,伸手拉了拉宋冕的袖子。
谁知男人就跟变脸似的,一下子就挂出一脸无辜:
“老爷子还好吗?要叫人来抬你吗?”
范霓、祝和风和他队友:……
眼瞅着老头的嘴长得老大,白眼翻得几乎看不见黑眼珠了,宋冕神色一凛,伞尖一下拍在老头子的肩上:“老爷子,醒醒,别睡了。”
那老汉的身子猛地一震,恢复了正常。他没说话,黑着脸,飞快地戴上斗笠,从四个人中穿过,逃也似的消失在巷子尽头的雨幕里了。
宋冕回过头,发现三人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祝和风的表情有些古怪:“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宋冕:“宋冕。”又说:“进去看看。”
说罢,他第一个跨过门楹,直接往里走。
范霓坠在他身后,也跟着走进这栋小楼,一进去,又是一个天井,淅淅沥沥地滴了一地雨,除却用作支撑的结构柱,一楼就只有正对门楹的地方立着一间堂屋。堂屋门楹上挂着白绸,两边而还悬着一沓岁纸。
看来,是要找线索了。
范霓是玩过一些单机游戏的,知道这时候正应该搜寻一切可能与“守灵”有关的线索。
一进灵堂,就不可抑止地望向正中那樽通体漆黑的黑棺。
棺材被两条横放的木条凳架在半空,材质似乎也就是普通的木材,谁知一凑近,就闻到一股子极淡的水腥气。
范霓不适地动了动鼻翼,不由望向门外的天井。
会是因为下雨吗?
“怎么了?”恰巧祝和风和他的队友从门口走进来,一眼就望见她皱眉看向门外,“看到什么?”
范霓回过神,迟疑地轻嗅两下。
——没有。
——那味道消失了。
面对着祝和风的疑问,范霓不好拒绝,四下一瞄——这灵堂三面墙都被幡布遮得严实,正对着棺材的那面墙边靠着一张矮桌,桌上铺一层白布,左右放两盏烛台,中间摆着一樽香炉,里面积满了灰白的香灰。
“你没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范霓飞快地反问。
“什么?”
“牌位。”一个男声插了进来,是宋冕,他一眼就看见了香炉后略显空旷的桌面,“没有牌位,怎么受香火?”
他随手掀起一面白幡,布面波动着恍惚间,像是人类起伏着后背。白幡后面是涂白的墙壁,只是不知怎的,宋冕眼神一暗,“看来没什么,范霓,去二楼看看。”
范霓点头:“好。”
和住地一样,二楼围绕着中间天井有一条走廊,连接分布着东西南北四个房间。房间全都上了锁,范霓尝试着扯动其中一个锁头,没想到这些老旧的铜锁早就生出铜绿锈成一坨,一摸就是一手绿水。
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刚准备转身离开,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宋冕,什么……”
她边说边转过身。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天井下传来人声,她快步走到栏杆旁,凭栏一望,除却祝和风和他的队友,宋冕也在下面,不知在翻找些什么。
那刚刚是谁拍了她?
范霓呼吸一窒,心砰砰砰地狂跳,整个人踉跄两步,扶住了一扇糊着纸亮子的门。老旧的门板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发出“咯吱”一声。
这一看,她的脸直接惊得煞白——透过门亮子,她看见手扶住的纸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影,好像在注视着她。贴在纸面的手心像是摸到冰块一样,寒气源源不断地从那张薄薄的纸后传来。
“范霓!”宋冕在楼下喊她。
顾不上膝盖的疼痛——伤口一夜修整后结出一层薄痂,每走一步,肌肉牵扯着伤口。她飞奔着下楼,快步跑到宋冕身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猛地抬头,望向刚刚的那扇木门。
门后的黑影不见了。
“怎么了?”宋冕问。
范霓的嘴唇有些颤抖,直接问他:“刚刚你为什么不在上面?”
“我看门都锁了,直接下去了。”他看着范霓惊疑不定的脸,“你看到什么了?”
“那里……”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上锁的房间里有个黑影。”
似乎怕男人不相信自己,她深吸两口气,才补充道:“我摸到了,冰冷的,像……像死人一样。”
“好了。”宋冕放缓了声音,“你如果想在这里活下去,先学会控制自己的想象力,这地方是不会随便死人的。”
范霓一脸惊恐:“……你意思,死人还有随便的那种吗?”
宋冕:“你可真是个抓重点小能手。”
男人叹了口气,递过一把黑伞:“看的差不多了,先回去。”
范霓这时才注意到,男人垂在身边的右手不自然地张开着,手背上的青筋都立了出来。
“你矮下来一点,我够不到。”她撑开伞,一脸的无奈,挡住身后二人后,压低嗓音问:“你的手怎么了?”
男人垂下眼帘:“没什么,那个幡帐不大对。”
“不对劲?”范霓一惊,刚刚那些白幡都是宋冕一个人翻看检查的。
“嗯,材质不大对。”男人说,“应该是皮的。”
乍一听到这个词,范霓还有些迟疑,片刻后脸色一变。
她们居住的楼下堂屋,也挂满了这样的皮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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