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苗节和红花衣

叶翠莲跟大家伙在箱子里掰着手指头算一年之中有几个大大小小的节日，除了传统节日，她连节气和村里一年一度的青苗节和花儿会（河湟地区的民歌演唱会）也掐指算了。每个季节有六个节气，节气一到，叶翠莲探头探脑往门外瞅，看门狗狂吠起来她心头狂喜，因为新女婿柳志清会带着节礼来拜访岳父岳母的。如果等到日落西山还不见新女婿送节礼来，叶翠莲就絮絮叨叨的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踏进柳志清的家门，看到柳妈妈在院子里忙碌，她阴阳怪气的说，谁谁家的新女婿一大早就送节礼来了，还给一家老小的兜里揣了钱呢，给岳父岳母带了上好的布料，还有羊肉、酥油、冰糖、上等的茶叶等。

        柳妈妈自然明白叶翠莲是敲山震虎提醒她赶紧把节礼给补上。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说，唉，亲家母，家里太忙了，清儿今早帮他舅舅去买木料啦，本来我替儿子把节礼给送来，这不，没顾得上呀，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说着柳妈妈就让叶翠莲去屋里坐坐。堂屋大红柜子上面已经备好了彩礼，柳妈妈把包袱打开，里面是几尺布料和几包茶叶、冰糖。叶翠莲喜笑颜开伸手拿起节礼就走，柳妈妈让她多会儿，她不肯，她拿了东西急死忙慌走了。

        柳妈妈把她送出去了，她礼节性的邀请柳妈妈去她家坐坐，柳妈妈说家里琐碎活太忙了，脱不开身呢，等金莲嫁过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来闲聊。叶翠莲转过身偷笑着低喃着，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我才不会请你去我家吃饭哩。

        农历四月八的青苗节也叫庙会，柳志清给金莲扯了七尺暗红色的软缎子布料，他说村里来了一位四川的裁缝，他让金莲做一件斜襟盘花扣的中款上衣，再做一条黑色软料的筒裤配一双高跟鞋，小白鞋也可以。叶翠莲噘着嘴嘟囔道，丫头，你早晚要出嫁，嫁汉嫁汉，吃饭穿衣，等你成了柳家的媳妇，有的是新衣服穿。如果你从里到外全是新的，你弟弟和俩妹妹都破破烂烂的，你穿戴好看了你脸上也不光彩呀。你把布料都给我吧，那颜色你穿不合适。

        金莲一直不吭声，赵斌顺狠狠地磕了几下烟斗说，金莲，把布料给她吧，如果你不给她，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布料弄到手的。金莲还是一声不吭的。

        叶翠莲察言观色，金莲绷着脸，眼神里充满了伤感。叶翠莲接着说，你也看见了，迎弟和招弟姊妹俩的个儿噌噌往上窜，裤腿都窜到小腿肚子啦，没有一条新裤子换洗，内衣内裤都破旧得很……

        赵斌顺急了，他乜斜一眼叶翠莲磕着烟斗说是你嫁还是闺女嫁？张口闭口要这要那，真会算计，厚着脸皮向新女婿和亲家母要衣服，也不怕庄社人笑话，戳我们的脊梁骨。这念头钱好挣吗？人家母子俩恨不得把一分钱掰两半使用，你倒好，挖空心思索取。将心比心，收敛一点吧，叶翠莲！

        金莲去地里除草间苗了，叶翠莲趁机溜进金莲的闺房，她动作麻利的从金莲的箱子里面急死忙慌的取出暗红色的软缎子布料和黑色的软料欣喜若狂，贵生冷冷地盯着她说，这是柳志清哥哥给二姐的，不是你的，你穿这颜色也不合适呀，妈妈！叶翠莲恶狠狠地回他一句，闭上你的乌鸦嘴，婆婆妈妈的。叶翠莲喜滋滋的怀抱布料跑出去找四川的裁缝去了。贵生眼睁睁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叶翠莲屁颠屁颠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吁了口气。

        金莲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了，贵生内心很纠结，他想告诉金莲布料被妈妈拿走了，她去给自己缝衣服了，但还是没说出来。等金莲在闲暇之时翻箱倒柜寻找布料时，叶翠莲哼着青海民间小调《花花姐姐回娘家》走进了家门。正月到了着，青草的芽儿探出嫩嫩的头……

        金莲惊愕地瞪大眼睛从头到脚看叶翠莲，她身着暗红色盘花扣上衣，黑色筒裤，细高跟白皮鞋，她翘着兰花指扭着肥大的屁股。赵斌顺鼻口哼了一声出去了。她在巷道里炫耀了一天肚子饿了回家了。金莲淡定下来，低眉顺眼揉面。

        丫头，好看不？

        金莲没吭一声继续揉面。柳志清走进来错愕的眼神充满疑问。他愣神片刻自嘲地笑了笑，嘲讽的眼神偏离了叶翠莲，嗫嚅道，这就是叶翠莲，这就是金莲的母亲啊？世间真有这样的母亲？

        赵斌顺剜了一眼叶翠莲说，金莲呀，得赶紧把你给嫁出去哟，在这个家里你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叶翠莲绷着脸吼道，嫁汉嫁汉，吃饭穿衣，他们柳家就该如此！

        赵斌顺说，又不是你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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