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回 我恨君生早(四)
精于算计的杨一秋化成了蚌中的一滩血水,对此澄澄似乎早已料到,她掌心朝上手指收拢,做了个“收”的手势,巨蚌便老老实实合上蚌壳,一点点缩小着朝她掌心飞去。
接着,澄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我和师父的存在。她细细观察起海滩上的布局,此时这片原本纯净洁白的沙滩已显得凌乱不堪,她的视线缓缓落到岸边的礁石上。
“刚才还未发现,原来这些石头摆出的是一个阵法。”澄澄喃喃自语着,穿过沙滩绕到了礁石的后面,过了一会,她便发现了那条礁石后的小路。
澄澄对着路面上的足迹撇撇嘴:“看来这小路还挺热闹。”话虽如此,她还是快步朝小路深处走去。
“师父,”我向师父传音,“我们跟上去看看。”师父点点头,我们便远远地跟在澄澄后面,再一次踏上了这条小路。
一边走,我一边在传音中询问师父:“师父方才去了哪里?”
师父答道:“在这路上走了片刻,为师便发现身后跟了个不是你的‘傀影’。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却在刚踏入岔路的时候,就已被秘境分开,无法相遇。最后我将巨石群摆的阵法破了,才得以出来。”
听了师父这番话,我不禁皱起眉头,在我的那条小路上也有个与师父极其相似的“傀影”。这些傀影惟妙惟肖却又只是出自于一种镜像的残影,而能够将我们在同一天小路上分隔又能制造傀影,那操控者手中必然有一面甚至好几面非常堪用的“镜子”!
“是非镜。”师父语气很淡,他的表情却有些凝重,仿佛想起了并不愉快的记忆。
我不知道“是非镜”是什么,那似乎是个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名字,关于它的描述一贯含糊其辞,只留下一个上古法宝的名头存世。至于它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
师父并未对此做过多解释,只是对我传音嘱咐我要多加小心。
原本我以为只需要找到冰青里的信物就可能破解这个里阵,但是这一系列考核和突然出现的上古法宝令我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个里阵里有太多秘密和玄机尚未解开,在这最后一场考核中,迎接我们的到底会是怎样的命运?
澄澄很快来到一个分岔路口,这个路口与我们方才遇见的几乎一模一样——有三条岔路供她选择,每一条路的路面上都有一人有去无回的足迹。
她会怎么选呢?我和师父驻足于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静静地观望她的选择。
澄澄思忖许久,终于选了当中那条小路。她的身影忽然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待她走后不久,我同师父也站到了分岔路口。
师父眉头蹙起,缓缓道:“前一次到这里,为师领你选了最左边的小路,因为那条小路上留有宁白的气息。”
我闻言怔了怔,想起确实太久没有姜宁白的消息了,难道他也被困在了这里面?
师父将那三条小路又看了一遍,忽然说:“这看似简单的三选其一,其实无人能证明,给出的三条路中一定有一条路是对的。”
“也许没有一条路是对的?”我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他这句话,脑中仿佛困了一团迷雾,明明知道真相就躲在迷雾后面,然而我却越接近越迷失了方向。
师父似乎已想通其中关键,他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对我耐心解释道:“这里的镜子不止一块,这个小岛应该是由白色沙、石、山同镜子共同组成的。”
说完,他拾起路边一块巴掌大的白色石块,用力朝着最左面的小路掷了过去,这一掷裹挟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青色符文。白石划出弧线迅速向那条小路逼近,“啪”地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的声音,只见那条小路从中心向外延伸出数十道裂痕,这些裂痕越来越长,越来越狰狞,最后随着“哗啦”一声,整条小路如同一块被打破了的镜面般碎落崩塌。
紧接着,师父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另外两条小路也“打破”了,所有碎片落下之后,露出了原本掩藏在三条岔路背后的一条黑色小路。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难道那三条小路其实是我们来路的镜像?”
师父点点头:“确实如此,但其中术法与镜子衔接非常复杂,才能做得如此隐蔽不易发现。一旦误入其中,便会不停在这条路上循环往复,不仅如此,连镜像中的时间也会与镜像之外不同。”
师父的这段解释,使困扰在我脑海中的谜团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许多关于小路的细节和线索被串联了起来,我忽然明白这些镜像就是为了能尽可能地拖延被困之人的时间而存在。
想通了这些,我很快又提起了另一个疑问:“师父,莫非这些镜子就是‘是非镜’?”
师父微微摇了摇头:“是非镜,是镜亦非镜。”
这个答案虽然解释了我的疑问,却随之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师父看着我冥思苦想的样子似乎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了起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鱼姬和宁白。”他提醒我道。
我立时反应过来:“清儿和她姐姐的镜术定不会被此困住,她们如果走到这里,一定能比别人更容易找到藏在镜子后的这条路。这个岛的秘密也许会在这条路的另一端被揭开。”
师父望着那条黑色小路的目光微沉:“宁白比我们先一步到达了这里。”他蹲下来,手指在铺满黑色石粒的路面某处轻轻按了按,待他抬起手时,我便见他指尖沾了一抹鲜红色的液体。
师父口中无声地念了句什么,指尖那抹鲜红色立刻“噗”地燃烧了起来,青蓝色的火焰向上窜了一下,又摇摇晃晃地化作了一缕白烟向前飘去。
“是凤凰血,”师父沉声道,“跟着这烟。”说完,他已当先跟在白烟后面往小路深处赶去。
虽然师父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身姿也依旧挺拔颀长,但我依然能感觉到此刻的师父与平时全然不同。姜宁白师承师父修炼了近两百年,寻常小妖小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然而现在这条小路上却洒有凤凰血,代表了他已经受伤,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师父即使生性淡然自在,也不会对自己徒弟的性命置之不理。他动用了术法,只几步跨出,已行了寻常人百步的距离。
黑色小路的地势向左越来越高,最后竟与那白色高山连接在了一起,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在山体的另一边,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黑色石阶。
我紧紧跟在师父后面来到黑色小路的尽头,此处与黑色石阶相连,旁设一白色巨石,石上用不知什么利器龙飞凤舞地刻了个一人多高的“非”字。我站在石阶下抬起头,只见那石阶依附的山壁陡峭难攀,每一个台阶都仿佛是直接叠在前一个上面,若是可以动用术法,自不难上,只是我们在沙滩上就已见识过这高山对术法的禁制,若只是已凡人的办法拾级而上,恐怕这样的石阶已可算是一处天险了。
好在我与师父并非凡胎,这石阶虽然不好爬,却也不比霸下山的石阶难上多少。
临要登顶的时候,山顶忽然传来婵儿的声音:“清儿,现在怎么办?白白好像昏过去了。”
师父和我停下了步子,我有些紧张地朝上望去,这里虽然看不见清儿姐妹和姜宁白,我却知道他们一定都在上面。
清儿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冷的寒意:“怎么办?她是甄选者之一,自然留不得。”
“若没有她,我们根本到不了山顶…清儿,快放手,你不能把她推下去!”婵儿的语调陡然抬高,紧接着便是推推搡搡的声音。
听到这里已无需再等,师父几步便走完剩下的台阶,纵身一掠,带着青芒的符文如剑般飞向山顶上的姐妹二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人皆变了脸色。婵儿当先挺身挡在妹妹面前,清儿却一个飞扑,抓起根粗绳用力一拉。
那根粗绳连接着几步开外的一口黑色石钟,随着清儿的那一拉,整座山都沐浴在了浑厚的钟声里。
“当——”
钟声响起的同时,师父已一掌将姐妹俩震开,我趁势上前把姜宁白扶坐起来。
姜宁白原本娇艳动人的脸庞此时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被钟声惊扰,他睁开眼睛,悠悠醒转过来。
“师,师父…”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神里带着些许力不从心。师父点点头,将手按在他背上,过了一会,姜宁白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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