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回 我生君已老(五)
起初在醉仙楼里见到清儿,她显得很安静,她安心躲在姐姐的庇护之下,不用对醉仙楼的宾客刻意奉承,她只管扮演好妹妹的角色,其他麻烦自有姐姐婵儿替她解决。
在我看来,敖岐的出现使姐姐的庇护有了裂痕,清儿不愿再单纯扮演一个好妹妹,她有了自己的追求。
在得知第二项考核内容之后,清儿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她为全队人做出了回到房间的决定,她从姐姐背后的小丫头,渐渐成长为一个拥有独立决断的姑娘。
婵儿似乎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转变,愿意做那个无论妹妹做何决定都坚决支持的好姐姐,她陪清儿参加了原先并不看好的甄选,她心甘情愿地站到了妹妹的身后。
这样的变化是在短短几天内完成的,姐妹俩平静无波地完成了角色交替。我想这对鱼姬来说必然意义非凡,所以我们见到的幻境才会从那一天展开,里阵中的幻境大多与里阵主人的记忆有关,也就是说,这样的转换、甄选、考核都曾是真正发生过的。这些重要的时刻连同着信物一起令阵主难以忘怀,才会作为幻境被刻意重现。
方扉一直没有回来,清儿沉默地望着我和姜宁白,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显然对方扉的不归感到既无措又无奈。她望着我们,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告示的内容没有交代清楚最后七队的筛选机制,有时候含糊比明确更令人心生不安,这种不安此时正无情地啃噬这小楼中的所有人。
婵儿坐在床边,面色非常平静,她的存在无疑使清儿不至于太过紧张,但她偶尔瞟向门口的目光已经泄露了她对这场考核的担心。
姜宁白可说是当下最淡定的一个了,他好像并不太担心队内人员不齐的问题,而是选择认真地检查了我们的房间,得出一个窗不可开、墙不可破的结论,其他似乎并无异样。如果我们能守住房门,那就可以在房间里休息。而走道、楼梯和大厅是开敞的空间,那里可用来躲避的地方并不多,所以不适合长时间停留。
我们在房间里等了很久,渐渐都意识到事情很不妙。现在的小楼已经陷入了某种混乱,走道中不停有人奔来跑去,时不时还会有惊叫和哭泣声传来。方扉在这种情况下还孤身在外,无疑是非常糟糕的。
想到方扉可能是为了避免与我在一起的尴尬才出去的,我就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提议大家出去找她。
姜宁白和清儿姐妹俩对此并没有异议,我们因为不想造成又一次的落单,决定四人一起出去寻找方扉。
清儿简单地为方扉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上的宫灯下。姜宁白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又回头对我们点了一下头,当先出了房间。清儿和婵儿紧随其后,她们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我走在最后,轻轻地关上房门,悄悄开启了掩息珠。据我所知,法宝在里阵中是有效的,但我并不想让清儿姐妹知道我有掩息珠。而为了在已经陷入混乱的小楼中多争取一些胜算,我还是暗暗将掩息珠的保护范围覆盖到了队中的每一个人。
好在我们出来的时候走道上并没有其他人,地板上偶有的血迹表明这里也曾发生过打斗。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姜宁白突然停了下来,粘稠的暗红色血液从上而下滴落在他面前的木质地板上,如果他再走快一步,那就会滴在他头上!
头顶上有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们抬起头往上看去,只见原本也是木制的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满身鲜血的姑娘!她的四肢被四根木钉钉在顶上,血液从她被毁了的半张脸上缓缓滴落。突然,她睁开了仅剩的一只眼睛。
“是花静静!”我向姜宁白传音道。
姜宁白此刻面色有些苍白,跟在他后面的清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叫声引来其他人。婵儿有些发抖,她死死咬住下嘴唇,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敢尖叫出声。
花静静的眼珠转了转,虽然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但好像并未发现我们就站在下面。
应该是掩息珠起了作用,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花静静看上去好像还没有死,可是她受了重伤还被可怖地钉在这里,他眼中充满了恶毒的不怀好意,令我一时难以断定她到底是活着,还是变成了其他什么东西。
现在善心大发去救她下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姜宁白小心地绕开了那滩血迹,清儿和婵儿跟上,我走在最后面,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顶上的花静静,一边飞快地朝楼梯口退去。
好在花静静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到了楼梯口,我们面临抉择,到底是往上找,还是往下找?
关于这一点,我们在房间里就已讨论过了,由于我们在六楼,所以先去七楼这一个楼层看看,显然比往下去五个楼层寻人显得安全多了。因而来到楼梯口,姜宁白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去往七楼的楼梯。
楼梯上有些打斗造成的缺口,血迹更到处都是,由于楼梯是只有一个出口的特殊地形,我们也要防止有人在七楼的楼梯口设下埋伏。
我派出一个鳞片小人,它个子虽小,速度却很快,没一会就爬到了七楼,我的意念也通过小人看到了七楼楼道中的情况。
七楼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靠近楼梯口的左右两个房间大门都被砸碎了,右边的房间门口甚至还遗弃着部分残肢,不知是属于谁的。
鳞片小人很机灵地贴着左面的墙角往前走,大门被毁的两个房间里也是废墟一般没有完好的家具,地上躺着几具新鲜的尸/体,我还指挥小人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看见方扉。
我对姜宁白和清儿姐妹俩比了个二,又摇了摇手,示意前两个房间并没有发现方扉。姜宁白食指朝上指了指,应该是在问我楼梯口上去是否安全。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确认,姜宁白便领着我们朝上走。这时我的鳞片小人也已接着往前走,它试着推了推左面接下来的房间,其中有三间是从里面锁住的,也就是说里面应该还有人。左面的最后一间房间可以被推开,当然小人只是推开了一个极小的缝,仅容它自己可以通过。我可以通过小人看到这间房间里没有人,家具也完好,床上五个被铺整整齐齐,表明这个房间昨晚是被某个小队使用过的,只是现在她们不在这里。
小人很快从房间里出来,沿着尽头的窗子穿过走道来到了七楼的右边。与左面三间房间一样,右边最后一间房间房门紧锁,表示里面有人。
姜宁白沿着楼梯走上了七楼,他很快看到了那两扇被破坏的大门和地上的尸体,他很谨慎地停在那里,甚至很自然的抬头看了看顶上,以确保没有第二个“花静静”被钉在那里。
鳞片小人走到了右边倒数第二间房的门口,那扇门并没有完全关上,待小人走近了我才发现,卡在门与门框之间的,是一只脚。
这个房门在鳞片小人刚刚从左边路过的时候还没有被打开,显然是刚刚才开的。那只脚的主人,是一个个子极高的姑娘,她躲在那里悄悄地注视着姜宁白,却没有发现近在自己脚边的鳞片小人。
姑娘身后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来这房间里的人不止她一个。我很快通过传音告诉了姜宁白他已经被偷窥了,姜宁白面不改色,只是停下了步子,冷静地注视着七楼的走道。
高个子姑娘显得紧张起来,她努力往里缩了缩身子,脚也收了回去。趁着这个空档,我指挥鳞片小人往里探了一眼,确定了这个房间一共只有三个人。
只有三个人的小队,应该不会主动出击,更何况清儿和婵儿此时也已经登上了七楼。高个子姑娘的手朝里比了一个三,但在看到我以后,她飞快地关上了门,房门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她把门锁住了。
关门落锁的声音虽轻,却逃不过姜宁白的耳朵,他与我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
鳞片小人继续检查剩下的两间房间,它们同样有使用过的痕迹,却空无一人,不知道原先的主人是没有回来,还是回不来了。
忽然,婵儿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我顺着她的目光往楼梯上看去,发现原本通往楼顶天池的半段楼梯此时已被氤氲水雾占满。浓浓的水汽将我们的视线阻隔在外,我们无法知道楼顶现在有没有人,可是昨晚沐浴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天池的水汽只存在于屏风之后,不可能无端地出现在这里。
姜宁白也注意到了这水雾很不寻常,他一脸严肃地向我传音:“水雾还在推进。”
确实,湿漉漉的水雾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爬下了台阶,来到了七楼。我立刻让鳞片小人穿过走道来到楼梯口,进入眼前诡异的水雾之中。
里面是一片雾茫茫的白色,什么也看不见,鳞片小人刚踏进水雾,就仿佛被许多双手往不同方向拉扯。猛然间,我看到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怨毒地盯着我,下一瞬,小人被扯碎,消失不见。我捂住眼睛倒退一步,幸好有婵儿及时扶住我,使我不至于跌倒。
“跑,快跑!”我无声地对她们说道。
婵儿立刻握紧了我的手,清儿则拉起我另一边的手臂,两人合力架着我往楼下奔去。我勉强睁开眼回头一看,只见水雾犹如恶兽般向我们张牙舞爪地袭来,姜宁白勉强垫后,挥出术法将其阻了一阻。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清儿姐妹俩已带着我逃到了六楼,姜宁白的脚步声紧跟在后面,这时候我们已经无暇顾及会不会引来别人。
奔到六楼我忍不住抬头看去,见花静静听到声音正狰狞着想要坐起来,发现木钉碍事以后,她愤怒地拔/出了左臂上的钉子,左手又伸到右边,把右臂上的钉子也拔了下来,至此,她已上半身悬空,血淋淋的手臂险些就要抓住从她下面跑过的姜宁白。
好在她终究慢了一步,清儿第一个拉开属于我们房间的房门,我们几个飞快地冲了进去。
“嘭!”姜宁白关上门,利落地上了锁。
外面很快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那东西行至我们房间门口,“咣”地一声砸在了门上。
房间里一片安静,我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咣!”
“咣!”
门外拿东西不依不挠,一声又一声,仿佛砸在我们的心上。
直到它砸了十几下,房门仍纹丝不动,它才终于停了下来。这一刻,门里门外都很安静。
姜宁白对我们摆了摆手,示意那东西应该没有走。我对他点了点头,却见清儿突然指着桌上的宫灯后退了一步。
我们的目光都落到那宫灯上,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盏普通的宫灯,婵儿昨晚还点亮过它。而现在,它也像昨晚一样,发着淡橘色的灯光,看上去是那样的宁静柔和。
可是我清楚记得,我们离开房间的时候,没有人点亮过它。
清儿又对我们做了个食指往下的手势,我没有看懂,姜宁白却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桌边想要拿起那盏宫灯,却发现宫灯就像被固定在桌上了一样无法挪动。
明明离开之前清儿还为方扉留了字条,就压在宫灯下面,那时这灯还是可以移动的。现在却不仅是灯被固定住了,连那张字条也不见了!
这灯一定存在什么作用,才会被固定在这里。
我们上七楼的时间并不长,基本都没有离开过楼梯,所以我们可以确定,没有看到任何人通过楼梯口进入到六楼。
那要么是宫灯能够不点自亮,要么,就是原本就在六楼的人进入了我们的房间,取走字条还点亮了宫灯。
接着,我们发现了宫灯无法被熄灭,甚至于无论用什么方法遮挡,它始终会有一丝橘色的光线漏出来。
门口终于再次传来了重物拖行的声音,由近及远,我们知道是门口的东西离开了,我们又能够说话了。
姜宁白建议直接把灯毁掉,清儿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这灯有什么用,先看看再说。”姜宁白只好沉默表示接受。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没有再出去寻找方扉。根据刚才对七楼的搜索来看,她应该不在那里。现在外面不仅有楼顶蔓延下来的诡异水雾,还有显然不是活物的“花静静”,我们暂时无法找到能安全出去寻人的办法。
走道里变得非常安静,整个六楼都没有人离开房间的声音。但是这种时候,越是安静,就越是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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