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见杜啸云
时间一天天过去，由于不是专业的复健医生，宁慧建议程老爷找了这方面的人才，为了儿子好，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最后一步的程老爷放低了姿态，花大价钱找了上海的银行总办，让他替自己请了一个德国的医学专家，专门负责儿子的健康恢复工作。
没有了鸦片的折磨，程涛也开始有了人样，每天吃着程夫人从各地买来的滋补品，气色变好了，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肉。
宁诚也时常跑到程涛的房间和他聊天，虽然程涛出不了门，但是宁诚也跟他讲外面的事，什么大上海的舞厅新来了一个小姐，最近有个叫阮玉玉的小明星特别火，年轻人对什么感兴趣，他就讲什么，把程涛勾的心都痒痒了，每天不用医生催促，就自觉地开始复健。
程夫人也喜闻乐见，儿子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她甚至每天还拿钱让宁诚满上海溜达，哪好玩就去哪，也交代了几个下人在上海乱窜，哪有稀奇事儿就去哪打听，回头专门讲给程涛听。
宁慧在休息了几天之后，就通过老师当初说的途径联系了英国大使约翰，虽然两者身份不对等，但是约翰看在弗莱明教授和卡文迪许家族的面子上，还是接见了她，两个人都在伦敦生活过很长时间，所以说起话来也并不冷场。
许是真的很忙，过了一个小时，就有人过来叫大使了，宁慧也很有眼色地告辞，从下个星期她就要在英租界的教会医院工作了。
姨父一家现在就住在英租界里，距离医院也并不是很远，但是考虑到自己研究的东西需要保密，所以她打算搬出来住。
刚到上海没多久，分厂的管事阿贵就把厂子里的钱提给了宁慧，还说了老爷交代过，以后他就跟着小姐，宁慧也需要帮手，干脆就把他留下了，这次回去，她打算让阿贵先买个带地下室的小洋楼。
回到了程家，宁慧和程夫人说了自己要出去住的打算，程夫人再三挽留，“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面我也不放心，你娘把你交到我手上了，哪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娘交待，不行，绝对不行”。
宁慧只好耐心的解释，“姨母，这里可是英租界，能有什么事儿啊，您放心就是了，再说我爹也派了阿贵跟在我身边的，放心的很，要是有什么需要您的，我肯定会回来找您和我姨父的”。
再三保证之下，程夫人还是同意了，答应了让宁慧这个周末搬出去。
程老爷今天并不在家，自从程涛好了之后，他心里就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也有精力去公司看着自己的生意了。
傍晚的时候，程老爷和宁诚从公司回了家，两个人恰巧走在了一块儿，虽然两家做的买卖不一样，但为商之道都是一样的理儿，宁诚生意做的不错，就是手腕有些嫩，程老爷也会指点一二。
宁诚聪明，有这么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肯定不会错过，马屁拍起来让程老爷这种老油条子都觉得得意，“姨父，您可真厉害，今天那个德国洋行的大班死活不同意，让您几句话就给说服了，您真是厉害，要我说，比我爹还厉害呢”。
程老爷客气地笑了笑，“也不是我有本事，只是有些人脉罢了，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的要求他不高兴也得妥协，以后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人脉这种东西，比金银大洋可值钱多了”。
“嗯，还有啊，这个周末你别出去了，我给你介绍个人，虽说他现在不怎么厉害，但这上海滩早晚有他一席之地，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姨父我给你们做个中间人，就当交个朋友了”。程老爷话说到最后，想起了这件事，赶紧叮嘱了宁诚。
宁诚也在一旁逗乐，“姨父，您放心，到周末的时候，就是外面下金条，我都不出去”。说完了话就咧着嘴笑。
程夫人看人都回来了，就吩咐李婶上菜，程老夫人看着一家子说笑的样子，心里也松快了几分，宁慧也叫叫程涛下来吃饭。
刚下来的时候，程涛看着他爹程老爷额头上的纱布，有些尴尬，“爹，您今天怎么样”，程老爷翻了个白眼，“这话该我问你吧”。
“儿子很好、很好，今天都挺好的，等过些时候就能跟您和诚哥一起去公司上班了”，程涛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已经过了，程老爷也不想说什么难听话，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爹不指望你能多出息，只盼着你身体健康，别去些不该去的地方、跟那些公子哥一样，什么好玩玩什么就成”。
众人沉默。
宁诚给程涛夹了个鸡腿，“涛子，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认识些朋友，这些日子我在上海滩也摸熟了不少地儿，到时候带你玩儿去”。
程夫人也跟着打圆场，“是啊是啊，跟着你诚哥，去见识见识场面，以后你爹年纪大了，你还得帮着做生意呢，可不准偷懒”。
程涛低着头，半天才憋出一句，“爹，我不是觉得好玩才去的，是一个叫魏远的人说那边有买卖，我想偷偷谈笔生意，到时候给您一个惊喜才去的，没想到会这样”。
程老爷还不知道里面居然有这样的内情，把筷子放下来，“你跟我说说，这个魏远是哪家的少爷，他爹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是日本织布厂的经理，我也是转着弯才认识他的，咱家当初有一批布叫雨给淋了，卖也不好卖，他说他有门路，我就跟着去了”。程涛低着头老实交代着
“我又没有说过，不准跟日本人做生意，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当初我们要不是住在英租界，早就叫日本的黑龙会给吞了，你没脑子啊”，程老爷狠拍了一下桌子，汤都撒出来不少，显然儿子想和日本人合作让他愤怒不已。
程夫人也是又急又怒，“老爷，咱们儿子的事也受到惩罚了，你就是以后打他骂他，我也绝不拦着，可这件事，明摆着是有人故意害他，你可不能轻绕了那个叫什么魏远的”。
程老夫人也表了态，“立人哪，咱们自家的事，关了门自己解决，但是这个人可不能轻绕了，听见没有”。
程老爷侍母至孝，听了母亲的话脸色也缓了缓，应道：“娘，您放心，这个人这么引诱涛儿，摆明了是不把我程立人放在眼里，要是不给他个教训，还真当咱们程家是好惹的呢”。
……
到了周末，宁慧也早已叫樱儿打包好了行礼，宁诚本来想跟着一起出去，但程涛因为复健的时候都是宁诚再陪着，心理上有些依赖他，紧抓着不放，程夫人心疼儿子，就让宁诚再住上一段时间，等宁涛彻底好了再搬家，只是觉得有些愧对宁慧。
事实上，宁慧觉得一个人住着还清静些，樱儿和阿贵都是下人，没有她的命令不会去不该去的地方，要是宁诚跟着去了，她还得费心费力瞒着宁诚，一个屋檐下住着，想保守秘密的确有些伤脑筋。
早上，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宁诚和宁慧都没有外出。
杜啸云第一次见到赵宁慧的时候，是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外搭一个浅黄色的背心，下面配着灰色的短裙，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额头上些许碎发。
她正和她哥哥宁诚在一块儿打着网球，脸色有些红，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言行举止十分优雅，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小姐。
“外甥、外甥女，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个朋友，这是啸云，咱们上海滩的明日之星，现在在法租界有些生意，交友甚广，为人也十分豪爽大气”，宁诚和宁慧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朝着程老爷走去，面前的男子穿着中式长袍，个头挺高，脸上带着笑意。
“啸云啊，这是我外甥和外甥女，宁诚和宁慧，宁诚是京城赵家的老二，这些日子也在咱们上海，帮他爹做些生意，你要是有合适的，可得多照顾照顾啊；这是宁慧，我外甥女，英国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下个周就要在英国的教会医院工作了”。
杜啸云未语先笑，“程爷，您哪的话，啸云不过是混口饭吃，这要是道上的兄弟照顾，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转过头看了宁诚一眼，伸出手来，“这位就是宁诚兄吧，在下杜啸云，还请您多多指教”。
宁诚也是个场面人，两个人握了手，到了宁慧这儿，出于避嫌并没有伸出手来，点头示意问好，宁慧也冲着他点了点头。
男人的生意经，宁慧不感兴趣，但是杜啸云很会说话，并没有冷落她。整个场面十分热络。
下人们上了些点心茶水，宁慧吃着水果，安静地听着三个男人讲话。第一眼看他穿着长袍，还以为他是一个儒雅的学者，再不济，也是个儒商，可一听说是道上的，心里就有点吃惊。
这年头居然有穿着长袍的混混，她怎么忘了，这是民国时期，上海滩可有不少的帮派，光是华夏人里头，就有大名鼎鼎的青帮和红帮呢。
照她姨父的眼光，想必眼前这位杜先生，也不是一般人，估计在道上也算得上是有名的人物了。
杜啸云一贯喜好结交朋友，上海滩三教九流没有他不知道的，就连各地的军阀和文人墨客都有不少交好之人，宁诚和杜啸云一见如故，二人说的十分热烈。
过了一会儿，程老爷把程涛的事情说了，魏远这个人他到现在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查到，知道杜啸云门路广，就想让他帮这个忙。
要是别的事情，杜啸云早就打包票了，可是眼前这个事儿，确实有些棘手，他倒不是怕了日本人，只不过私底下也贩卖大烟，像程涛这样引上路的，手底下的人也干过，现在去查别人，有些站不住脚，毕竟都是卖家，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
程老爷看他有些为难，也不难为他，“我听说你们青帮也贩卖消息，我出五万大洋买这个人的消息，这样应该没事了吧”。
杜啸云摆了摆手，“这不是钱的事儿……”，赵老爷看他的样子，恐怕是真的不行，也就没再提这茬儿了。
最后，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同意了，“好吧，这个人我帮您查，至于钱，就算了，我要是真收了，估计整个上海滩的人都得指着我杜某人的鼻子说我不仗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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