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重逢之后
就防盗吧, 没啥可说的。30的比例也不大。
“所以,诸位是想要母亲带你们进宫”突然插嘴的, 自然是嘉语。
果然这一桩,是王妃能, 而她不能。
嘉语眼珠子转了转“我虽然没去过皇宫,不过想来皇宫里戒备森严,应该是远胜我们府里。”
“不用你操心”假侍卫周安冷冷地说, “我周家”
周乐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周安意识到自己失言,却不服气“说了又怎样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当然不多,嘉语在心里腹诽,不过世宗的皇后姓周, 她还是知道的。
姚太后生下了世宗唯一的儿子是没有错,但是周皇后才是世宗心尖子上的人。世宗死后,周皇后就销声匿迹了, 要不是机缘巧合,嘉语恐怕也是真不知道周皇后去了哪里
呼之欲出的答案宝光寺。
宝光寺是世宗所建。
周皇后宠冠后宫十余年, 周家满门公卿, 世宗驾崩的时候周父正奉命征蜀,被一纸诏书召回, 进了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抄家, 灭族。周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被瓜分殆尽, 但是在后宫, 也许还真有残余也不一定。
毕竟在皇帝登基之前,姚太后不过小小充华,九嫔之一,地位之低,能笼络到的人手可想而知。
如果周家在宫里有内应
如果周家人成功混入宫里
弑君不可能,弑杀太后难度就小多了。
杀了姚太后,以皇帝年岁尚小不能亲政为由迎周皇后回宫只要周皇后回了宫,皇帝就没有机会了,一个“孝”字能把他压死;等合适的时机,废掉也不是难事;再在宗室里找个年幼听话的傀儡,周家,就能复起了
嘉语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周乐,她知道周乐为什么给他们卖命了他也姓周。
只不过高丽周,和渤海周,可不是一个周周皇后出身高丽,世宗为了抬举周家,让两家联了宗那也是后来周乐与她说过的。
王妃脸色苍白。嘉语能知道的东西,她知道得更清楚,嘉语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一旦她真顺从带他们进了宫,那就是个“死”字,他们绝不会放过她,当然也绝不会放过她的姐姐和女儿。再果断的人,在生死面前,也难免犹豫。
忽听得嘉语“噗嗤”一笑“要我说,何必呢,进宫多危险呐,要能哄得太后娘娘出宫,那就省事多了。”
王妃额上青筋都暴出来了“三娘你”
嘉语瞟她一眼,轻轻巧巧地说“我姨母姓宫。”言下之意,太后是嘉言的姨母,可不是她的姨母,她和姓姚的没什么关系,不愿意遭此无妄之灾。
中年男子之前见过嘉语姐妹交锋,知道始平王府人事虽然简单,内讧却一点也不少。掂量一下嘉语的话,开口问“三娘子的意思,是有办法引太后出宫”
嘉语胸有成竹“太后与母亲亲厚,如果母亲急病,太后没准会出宫探望呢”
“笑话”周乐不失时机地反对,“这都什么时辰了莫说始平王妃,就是太后亲娘病了,太后也不会在这个时辰出宫吧又不是天不亮了。”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果然是个小丫头啊,什么都不懂。
嘉言却道“那我怎么知道母亲神智不清楚,说要见太后,我不过奉命行事。太后要来也就罢了,要是不来,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可不能怨我。”
“那就更奇怪了,”周乐尽职尽责地刁难,“王妃又不是自己没女儿,怎么叫你去请太后太后可认得你是谁”
“正因为我不是王妃亲生的呀”嘉语道,“我不是亲生的才我去请,阿言是亲生的,自然要服侍在侧,不然万一母亲咽了气,不是最后一眼都看不到太后不认得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太后还能不认得我这张脸”
周乐被顶得噎了一下,觑见中年男子意动,赶紧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要是太后问你,王妃得什么病,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啊。”嘉语越发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我年纪小,没经过事,又才进府,父王也不在,母亲这一倒,府里上下六神无主,我都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打听是什么病”
周乐
之先他怎么会觉得,这丫头是所有人里最怕死的一个
“元三娘”王妃忍无可忍,“太后出了事,你能落得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能落得什么好,”嘉语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我没娘,我阿爷成天不在家,在家也不管事,母亲和妹妹仗着太后,一个推我去死,一个甩我耳光,我猜,要是没了太后,没准我日子能好过一点。”
这样天真的理由,配上这样天真的一张脸,周乐心里实在同情了王妃片刻。
中年男子沉吟,镇国公府的女眷也不可能扣留太久,再久,镇国公府该起疑心了。王妃如今是摆明了油盐不进,倒是这个丫头,和继母、妹妹不和她说的也没有错,元家宗室,就算没了姚太后,始平王手里有兵,又怕过谁来王妃有个不好,对她只有好。
他沉默的这片刻,嘉语像熬过了一万年。
幸而,中年男子终于发了话“阿兰你陪她去。”
黯淡的光影里仿佛有什么动了一下,嘉语没听到呼吸,只是脚边多了一条影子,淡得像一抹轻烟。
“没有母亲的腰牌,我也进不了宫。”嘉语提醒中年男子,“喜嬷嬷应该和你说过,母亲的东西,一向都是芳桂姐姐收着。”
腰牌很快到手没人敢不把王妃的命当一回事。
森森的寒意割裂光与影,腕上一松,麻绳落地。
中年男子当着嘉语交给周兰、周安一人一枚火流星,吩咐“有不对就放火流星,这头王妃是死定了。阿乐,你回宝光寺,看到信号,寺里的人也宰个干净周安,你送三娘子进宫。”
“三娘”王妃看着正活动手腕的嘉语,几乎是绝望地喊了一句。
“母亲放心,”嘉语笑语盈盈,“我会把太后娘娘请来的。”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畅和堂里人人都是一惊,连烛火都摇曳得岌岌可危。中年男子看了周兰一眼,周兰的匕首抵在嘉语腰后“应话”
嘉语扬声问“谁呀”
“三娘”贺兰袖的声音。
“这么晚了,表姐有什么事”不等周兰吩咐,嘉语自然而然就问。
贺兰袖心里纳闷,嘉语和王妃不和,王妃也懒得见她,索性免了她晨昏定省,就更加不来畅和堂了,怎么今晚竟在
又想起白日里的不同寻常,心中疑云更甚。口中却只道“我过来给王妃请安。”
嘉语心道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个好表姐,竟每日按时给王妃晨昏定省呢。忽的心里一动,贺兰袖也是个聪明人
腰后一紧,嘉语赶紧说道“表姐回去吧,母亲今儿头疼,已经睡下了。”
“头疼”贺兰袖声音里充满了忧虑,“要紧吗”
“不要紧。”嘉语也知道这句话是在冒险,可是这个险,她不能不冒之前没有料到王妃会出门探看,被一举拿下,只威胁周乐保住嘉言的命。周乐这样滑头,没准就真只保住嘉言了要知道他方才给她上绑,可丝毫都没作假。紫萍手里有她塞的小锉刀是没错,但是紫萍能成什么事,她真不敢赌千怪万怪,怪王妃关心则乱。嘉语暗叹一声,说道,“我给母亲点了安神香,就我去你屋里我常点的那种”
腰后又是一紧“少废话”
嘉语心道要是这会儿贺兰袖反问一句“什么我屋里你常点的”,她就是死路一条好在贺兰袖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听到话只应一声“那就好王妃好好休息,我回房了。”脚步轻快,不紧不慢走远了。
嘉语手心里攥着的汗,到这时候才凉下来。她用香不挑剔,份例给什么用什么;去贺兰屋里也少,往常都是贺兰过来她房里她房间大,摆设也奢华。
中年男子看她一眼“去吧。”
嘉语领路,周兰亦步亦趋,后面跟着周乐周安。周乐要回宝光寺,嘉语猛走几步,拽住他的袖,身后紧贴着周兰的匕首与喝问“做什么”嘉语也不管,兀自说道“帮我多抽那臭丫头几下,回头我赏你高丽美人。”
“高丽”两个字说得又快又含混。
周乐微垂了眼皮在暗影里,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浓密的睫就压在眼珠子上,一重一重的光影,不知怎地竟生出三分秾丽的颜色,他说“好。”
嘉语就更不在意了,她和姚佳怡前世今生就没对盘过。姚佳怡此时骄纵,无非以为皇后的位置定然是她的这样想原本也没有错,如果她不是拦了贺兰袖的路的话。嘉语的目光稍稍往贺兰那头一飘,又赶紧收回来。
始平王妃也觉得继女和侄女之间不好取舍,索性装聋作哑。
陆靖华想不到那个传说中痴缠宋王的三娘子会帮她,迷惑和惊诧倒压过了欢喜。
嘉语笑嘻嘻又说道“陆娘子的笙,想是陆将军教的吧,所以吹出来,才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可多亏有陆娘子,太后寿辰,百鸟来拜,有云雀婉转,有鹦鹉吉祥,也不能少了雄鹰展翅啊。”
话在别人耳中,不过是嘉语会说话,落在贺兰袖耳中,却是打翻了五味瓶三娘如今竟能够这样面面俱到了
听说他们南下之后,周乐那个军汉很看重她,也许是发生了什么龌龊事也不可知元嘉言能够爬上堂兄的床,难道指望元嘉语守贞那就是个笑话
话说回来,以元嘉语的姿色,能被人看上,已经是运道了。贺兰袖恨恨地想,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生下来有父兄庇护,有姨母溺爱,继母没有坏心,选婿选得称心如意,就连家破人亡了,也还有英雄救美。
周乐虽然只是个武夫,不能与萧阮比,但英雄还是说得上的,贺兰袖觉得自己十分客观。
谁知道会杀出个这么个人来呢她竟不能把她卖到漠北去给柔然人为奴为婢
贺兰袖这头想得远了,那头皇帝接口就道“三娘说得对,鹰声隼鸣,方能显扬我大燕国威,为太后寿的气势,要是弱了些,可真撑不起这份心意说起来三娘的笛子,莫非是始平王叔教的”
皇帝这一搭话,一表态,众贵女面上没什么,心里却纷纷翻江倒海,看往陆靖华的目光里,也多了不善之色。
姚佳怡更气得面色发白。
太后见这般情形,却是不好打断总不能不顾皇帝的面子。佳怡先前这样明着嘲笑陆家姑娘,也确实太过分了。罢了,让她吃个教训吧,左右三娘也是自家孩子。以后相处,日子还长。
嘉语微微屈膝,答皇帝的话“是,陛下。”
皇帝又笑着臊嘉言“朕倒想不到,始平王还吹得一手好笛子阿言怎的不会”
嘉言眼睁睁瞧着姐姐又和表姐对上了,自个儿插不进嘴也就罢了,皇帝还偏帮她阿姐,早憋了一肚子气,懒洋洋只说道“陛下这可说到我伤心处了,我阿爷偏心,只教了阿姐没教我,回头陛下可要为我出气。”
太后都给她气乐了“回头哀家罚了始平王,阿言你莫进宫来哭”
嘉语留意到这时候皇帝的表情,眼神里果然暗了暗他还没到亲政的年岁,赏罚都轮不到他。
又听皇帝问“姚表妹演奏的是什么声”
这才叫真戳人伤疤调度的女官是太后亲信,要姚佳怡技艺出色,自然会被放在最好的位置,事后太后第一个要问的也是她了。
姚佳怡迎着表哥关切的目光,满面通红。
忽然有个软软的声音插话道“姚娘子演奏的,自然是百鸟朝凤既是百鸟,少了哪一个,都是缺憾,陛下以为呢”
皇帝的目光转过去“你是”
“臣女贺兰氏。”
终于等到贺兰袖开口,嘉语觉得自己长长松了一口气,就仿佛那只传说中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本来她该在笛子掉出来的时候就大出风头的;本来她该在她拙劣的吹笛中,以伴奏的身份再出一次风头;本来她该在太后格外的垂询中,被所有人瞩目都没有。但是嘉语毫不怀疑,她还能抓到别的机会。
皇帝道“贺兰娘子说得对,萤草之辉,虽然比不得明月珠华,也同样不可或缺。”
这算褒呢,还贬嘉语在心里吐槽皇帝嘴损还说得对呢,这话里都把姚佳怡比作萤草了,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完全是在给贺兰拉仇恨吧。
这会儿贺兰袖可就难办了。本来嘛,作为嘉语的表姐,姚佳怡就很难相信贺兰会帮她,嘉语笑眯眯地想,虽然从来在别人眼里,都是她连累的贺兰,但是她自己心里知道,这块垫脚石,她做得够冤的。
这一次,却是真连累到了,这种感觉,竟然不坏。
就如嘉语所料,姚佳怡原本就认定贺兰不坏好心,再加了皇帝这句明褒实贬的话,当时就要针对贺兰袖“什么时候轮得到贺兰氏登堂入室了。”还打算顺便问候贺兰袖的父亲,所任何职。
贺兰也没想到这一下弄巧成拙。但是她比姚佳怡见机要快得多,一个见势不妙,抢先岔开话题“陛下说到明月,今儿咱们这里,还真有位明月小娘子。”
一面说,一面拉了元明月出来。
一众贵女到这时候才看到明月,心里或多或少都吃惊。皇帝更是如此,他生于深宫,哪里见过这样面黄肌瘦的孩子。
便是太后,也多年没有见过了。始平王妃带了四个女孩儿进来,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关注点都在嘉语姐妹身上。最多连带注意到贺兰。后面跟了这么个小尾巴,以为是谁的丫头,万万没想到,竟也是位贵族女子。莫非是哪家庶女太后寻思着,怜意大起,拉住元明月的手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臣女元明月,先父故京兆王,讳愉。”口齿清晰,言简意赅。
竟然是宗室女
一时众皆大惊。
元愉是叛乱被诛,所以一众贵女中,知道元明月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连皇帝也一头雾水京兆王从来都是近支领爵,怎么他竟从未听过这位堂妹
他是不知道,叛乱也就罢了,元愉叛乱的由头,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就怪不得皇家讳莫如深了。
太后却是知道的。元明月身份尊贵,莫说姚佳怡,就是嘉语姐妹,也都差得远。如果元愉没有行差踏错,待这个女儿,也该是如珠如宝罢。当时微叹了口气,问道“你家中,还有别的人吗”
“还有个哥哥。”
“你哥哥是”
“家兄行九。”
太后沉吟片刻“九郎他如今担任何职,可有爵位”
元明月垂头道“家兄眼下没有爵位,也没有担任官职。”
“那你们兄妹”皇帝冲口说了半句话,把“靠什么过活”几个字咽了回去。
他虽然没见识过人间疾苦,但是看到元明月这个模样,也知道这对兄妹日子不好过,问多了,怕伤她颜面。
太后知道得更多些,这对兄妹既然能进宫来给她贺寿,自然是入了宗籍,有禄米可领,只是瞧着这孩子的样儿,恐怕是那些狗眼瞧人低的克扣了。不然以元祎炬的身份,就算当初京兆王死得不光彩,低级爵位还是能捞到一个的,到如今无官无爵,多半是没人肯庇护,心里稍作盘算,就要说话,皇帝忽道“让他做直阁将军吧。”
直阁将军是从三品下,官位不低了,最最要紧的是,直阁将军的职务是看守殿阁,非亲贵、心腹不能担任。
太后原本只想赏个五品下的轻车将军,但是天子金口玉言,她虽然心里微觉不妥,总不好让皇帝把话收回去,只点头命女官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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