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吴家并不远，镇上的路本来也好走，没有一刻钟时间就到了。
将板车拉到门口后，有个家丁帮忙卸下东西，吴成景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掂了掂便递给孔最。
“这里是二十两，你看一下。”
吴成景将钱袋递给孔最的时候，谢灵从家中拿了一盒茶送给了她。
“能在这儿遇见也是很有缘分，这茶送给您，一点心意。”
天色渐沉，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孔最和陈蓉就赶紧坐上驴车回去。
本来打算的是两天才有可能卖出去，没想到遇到一个“熟人”。
“陈姐，你之前是怎么怎么养活自己和小十三的？”一路无聊的很，孔最就想聊聊天。
见陈蓉沉默了一会儿，孔最怕踩到了她的痛处，想着换个话题。
“靠着家里阿郎留下来的一亩三分地。”她的眼神有些空，似乎陷入了回忆。
“农忙时节，一亩三分地，我自己带着孩子照顾不来的，地里就种一沟渠，剩下的地闲着就闲着了，缴了国家的田税，剩下的勉强能维持我和孩子的生活”，陈蓉轻轻摇了摇头，“每顿都吃不饱的。”
“去年的天有些旱，下的雨还不足往年的一半，收成减了小半，趁身体还能撑住，就去山上挖些野草，采些果子匀着吃，像方大娘，福叔也会补贴一下，倒也饿着活过来了，一月前又去山上染了风寒，这身体就倒下了，差点过去。”
孔最缓缓敛下眸子，古代的粮食一向是低产，珍贵的，尤其是对活在底层的人来说。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陈蓉无奈地笑笑，看着小十三，他黑葡萄般水灵的眼睛在瘦巴巴的脸上尤其怜人。
“还能怎么办，身体好了就继续下地干活，去山上挖些野菜，能活下来就成。”
“你病了这么长时间，连秋种都没来得及，不说来年，现在就很难了，再说你那个岌岌可危的茅草屋，冬天要怎么过，”孔最顿了顿，“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孔最的话一出口，陈蓉和小十三齐齐看向在前面赶驴车的她。
“真的吗，胖子，我们可以去你的大瓦房里住？”小十三咧着嘴，澄澈的瞳眸看着前面的孔最。
孔最拉住绳子，停下驴车，有些吃力地转过身，看着小十三一脸期待的样子，点了点头，复又看向陈蓉。
陈蓉低敛着眸子，欲言又止。
没逼她现在就开口，这一路想想也好，孔最打量了一下周围，笑了笑：“咱们就快到了村口了，这事回到家再商量。”
晚夜越沉，月色愈亮，将驴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幽幽，长长。
回去地快些，主要是车上没了那些重物。
酉时回到家，方大娘家中灯火犹亮，孔最让陈蓉和小十三到她的卧房里去坐着休息休息，她将门外的驴车送回了方家。
方大娘好像回了娘家，来开门的是方家儿子方严布。
孔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交代了来意，将驴车交还，再三感谢后便匆匆离开。
“方才去方大娘家，来开门的是个约莫二十岁的男人，他是？”孔最回到卧房，有些累，陈蓉给她递了杯水。
“那是方家独生子，乳名叫大荃，学名叫方严布，你见了面唤声大荃哥就成，还有，村里的人你都得认着点，省的村头那碎嘴的又嚼舌根。”陈蓉有些不放心的嘱咐着。
“嗯”，孔最敛下眸子，“搬过来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陈蓉摇摇头，苦笑：“我们是累赘，帮不了你什么，还要你反过来补贴，你何苦要受这罪。”
这事儿孔最想了有段日子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信得过小十三和陈蓉的，她们互取所需。
“你比我明白，村里的腌臜事儿不少，我们两个孤寡女人家，安全是个问题，再者，我这副样子，什么都不懂，而你带着小十三，粮食都快吃不上了，加上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好好想想。”
“我明白，只是你已经帮了我和十三许多，再平白受你这样多的恩惠，我真的，真的受之有愧。”
“又不叫你白吃白喝，我们商量着来。”
在孔最的一番劝说和小十三的央求下，陈蓉算是把这事儿应下来了，孔最明白，陈蓉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甚至将道义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本来想着今晚让陈蓉和小十三在这儿睡下，毕竟这么晚让两个人回去，路上不安全，可她的客房除了一张床榻，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她的卧房也不过一条薄毯，实在匀不出来，这些必需品等到之后再去置办。
送陈蓉和小十三回到她们的茅草屋后，孔最慢腾腾地披着月光在小土路上走着，想着明天的安排。
“哎，侬怎么走路滴！”
肩上有些痛，刘婆子有些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孔最才反应过来和人撞上了。
“对不起啊，奶奶”，孔最刚想上前扶起她，却被她一手打开。
刘婆子眉头一皱：“侬叫俺啥？奶奶？”
“哈？”孔最又仔细地瞅了瞅，眉头一挑，这可不是奶奶吗？谁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叫年轻点，古代自然也不例外吧，想到这儿，孔最轻咳了一下，“大娘，我不是故意的。”
“大娘？侬脑子坏咧，啧啧”，刘婆子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有些嫌弃地瞅了瞅孔最。
孔最有些愣愣地，这人莫不是她亲戚？不能啊，陈姐说她不是这儿的人啊，哪来的亲戚，不是亲戚，那自己这么称呼她也没错吧。
孔最咽了咽口水，瞬间斗鸡眼，像个盲人似的两只手瞎摆，学着刘婆子的口气。
“奶奶，侬不知道，俺晚上眼神儿不大好使，撞了侬，叫错人，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婆子狐疑地瞅了瞅她，不再跟她多做计较。
“俺是刘婆子，知道撞了谁了吧”，刘婆子无奈地摇摇头，“侬眼神儿不好使，大晚上的就不要出来，用着俺送侬回去不？”
“不了，不了，就这点路，人不多，俺能好好的回去。”
“啥叫人不多，看来侬眼神儿真不好使，都看不见人喽，晚上跟俺一样出来串门子滴不少，侬小心着点。”刘婆子又是嫌弃地一撇嘴，不再搭理她，快着步子就离开了。
孔最轻轻呼了一口气，以防再遇上什么人，不再慢腾腾地，赶着紧往回走。
——
翌日，孔最早早地就去了陈蓉家，茅草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两床薄被和一床棉絮都漏出来的厚被褥，三四套衣服其中两套就打满了补丁，还有几个小柜子等等。
来回三趟差不多就将东西都搬过去了，孔最将她们安排在了靠北边的那个客房。
一路上遇到一些村里的人打招呼，他们本来就奇怪最近孔最与陈蓉一家走得近，看到孔最帮陈蓉搬东西，更是有些奇怪，他们问的时候，孔最直接说自己的客房租给陈蓉住了。
客房里只有张卧榻，没有炕，没有炉子，考虑到现在是最合适的时候，再拖就要入冬了，她还不知道这里的气候怎样，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手里好歹有了二十两银子，还有好多要置办的，索性陈蓉会写字，便让她一样一样地记下来，列个清单。
粮食是最不能缺的，相对于稻米来说，这里的白面便宜些，算着三个人四五个月的量，只能往多里买。
陈蓉右手拿着毛笔蘸了点墨，准备下笔。
“这样吧，买上他一百二十斤白面。”
一百二十斤？陈蓉转身幽幽地看着孔最，无奈道：“那叫一石。”
“咳……还有一石米。”
买成衣贵，买布便宜些，只是要麻烦陈姐做三个人的份。
草草列好要买的东西，拉着家里的小推车，孔最三人去了村里的集市上。
买了米和白面，还有三十斤的猪肉，去了布坊买了做衣服和被褥的布料和一些棉花，还有一些像皂角，火折子之类的必需品。
买回必需的东西后，先一股脑儿地放在那间靠南的客房里，在陈蓉的指导下，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再加上小十三的帮忙，在他们住的客房里砌了炕和炉子。
孔最刚来的时候在柴房看到了摞的高高的煤炭，应该是之前用剩的，估量着也能够他们三个人用的。
陈蓉去了厨房自己一个人做晚饭，让孔最休息休息。
自从孔最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些天每天都在做着高强度的运动，本来就胖，容易累，再加上原身养尊处优，现在累的不想动弹，索性陪着小十三在院子里玩，在那树下放了两个小板凳。
“胖子，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小十三倚在孔最胖胖柔软的怀里，仰望着浩瀚的天空。
“不会”，她摸了摸他的黑发，轻轻道，“但他活在人的记忆里，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这样他才不会消失。”
“所有的人，甚至娘也说，爹爹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小十三揪着孔最的衣襟，糯糯道，“但我相信你，因为每次我看星星，它都没有温度。”
这个世界的天空很广阔，星星闪耀，遥远，神秘，像另外一个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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